能写以下两种文章的人,我总是抱有好感的:一类是花木物候,季节风物;一类就是美食味趣,遍尝春秋。在写字人的圈子已然魑魅狂舞,节操尽失的当下,还能对这素常的万物风貌,草木性情保有温润的期许和享悟,总归是清流如许,让人倾心的。李韬的这本《蔬食真味》无疑属于后者。
李韬是一名茶人、素食主义者,还熟悉中医养生,所以书中对每一样食材的描摹都生发出植物性、食性和药性三种视角,其实最后都可以归根到草木生灵上面,因此三者合一,比寻常的美食文章又多了衍生的维度,有了更有深广的呈现和观照。
我不是一个素食者,也不怎么推崇这种在现代营养学上不尽科学的生活方式,同时嗜饮咖啡不爱品茶,还不信中医。这些习性其实与这本书的主张全然背道而驰。但《蔬食真味》是那种即便你无法接受它的观念,却它依然会有让你会心一笑,进而有了几分深尝百味,欣然有得的心境。
在文字上,李韬固然无法与汪曾祺、梁实秋这样擅写美食小品的文章大家相比,但行文清淡有度,性情相见,别有一种滋养人心的况味。
白萝卜、鸡蛋、蘑菇、米饭、竹笋、豆瓣酱…….在李韬的笔下,你会感觉这些寻常的食物虽然与你头脑中的日常映像并未有所不同,但却显得异常鲜明而厚味。
写山西的老陈醋,他会和你娓娓道来醋在山西人生活中的神圣地位,始于明朝洪武年间的老字号“益源庆”的前世今生,以及在山西本地更受欢迎的“熏醋”的制作方法;写口蘑,会从它的产地、营养价值,写到关于“走西口”的历史由来,最后再为众位看官端上一碗诱人食欲的番茄鲜口蘑烫饭。是的,这本书最大的亮点就在于作者在介绍完每一种食材之后,都会毫无保留地列出一道以该食材为主角的创意菜谱。而这些佳肴其实都是李韬所经营的素食餐厅里的拿手美食。大方若此,诚心可鉴。
《蔬食真味》里面你看不到文字的野心,却满满都是一个食人寻求味觉本真,进而探索万物性灵的那种虔诚和谦卑。在每一种食材的寻找、处理和制作的行进中,你看到的是另一种风情盎然的乾坤,最普通的食物如何从原生的姿态进入到一种被激发、被创造、被融合的境界,这其中,加入了一个人的心思和感情,温火炙炖,终成至品。此时,一个食人在某种程度上也变成了一个诗人,从中你可以看到解读生灵密码,精塑味觉天堂的匠心。
食物的故事人人都会讲, 但在很多时候,我们其实喜欢的是食物之外与人和情感牵扯不清的东西。但是李韬是不同的,他想做或者是已经正在做的是让人们回到食物本身。
在书中,他写了这样一段话:“我倒觉得不要给一碗茶泡饭这么大的压力,它并不承载什么,它就是一碗茶泡饭。它之所以一直没有消亡,不过也是因为它的平淡。如果你在生活中时时刻刻都追求刺激,追求包围着你的爱,追求匠心独运,那你过的不是生活,你是一个并不想出戏的演员。”
确实如此,好好吃饭,吃好吃的饭,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