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 金凤楼
栾欢月在金凤楼二楼一隐秘雅间喝茶,从雅间的窗户往外,能瞧见金凤楼的一处空旷台子,下人们正紧锣密鼓地布置着。
许云鹤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袭红纱的美娇娘,只一眼,便能从红纱下看见皎白的玉臂。再看那蒙着纱的面庞,一双极具异域风情地双眼带着笑,迎上了栾欢月。
栾欢月抬眼看了那美娇娘一眼,有些惊讶,直勾勾地盯着她。
“如一见过姑娘!”如一躬身施礼,见栾欢月望向自己,也是一惊,但随即低下了头。
“许公子这是打算金屋藏娇?”栾欢月调侃地望向许云鹤。
许云鹤大咧咧地坐到了栾欢月身侧,用扇子指了指如一说道:“在谷城时你救下了她,没想到兜兜转转,她会辜负你的恩情,自投罗网罢?”
如一见许云鹤如此说,面露尴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避过了栾欢月探询的目光。
栾欢月对许云鹤的调侃不以为意地说道:“各自的活法不同,没甚么辜不辜负的!”
如一见栾欢月说的豁达,心里佩服她一个小女子的胸襟,看着她的目光带着感激与崇拜,见她也回望自己,眼神纯净而坦荡。
“我托你寻的人,可寻来了?”栾欢月不愿闲扯,扭头问许云鹤。
许云鹤点了点头,无不得意地说道:“这世上有我许云鹤无法办到的事?”
见许云鹤得意地模样,栾欢月也只是抿嘴笑了笑,端起茶杯,望向楼下来去忙碌的下人们。
京师 品香阁
品香阁虽只是个新开的卖香小铺,但因着香露独特而又是宫廷娘娘特供的缘故,京中的富贵人家渐渐也愿意到品香阁瞧瞧,买上一瓶。因着陈星在世子府养病,朱远圻特意派了个得力的掌柜的亲自前来替李灵雨照应。
这日,礼部尚书的胡夫人到访,正在掌柜的陪同下挑选着香露,忽地听见了内堂传来嘤嘤地哭声,心下好奇,便找了个借口,进了内堂,寻着哭声来到了房门口。
“哪个不知道小姐你马上要嫁入郕王府,也不知是哪个多嘴多舌的长舌妇,敢嚼小姐的是非!”一丫鬟地声音从里屋传出。
胡夫人一听,想起了京师里传开的汪婉仪与郕王、汉世子三人的关系,心里一喜,又小心翼翼地凑近了些。
“现在只盼郕王并不知内情,否则的话,恐怕我名声有愧,也无望嫁入郕王府了!”汪婉仪地声音从房内传出,胡夫人皱着眉仔细听了听,确认说话的是汪婉仪无疑,心里好奇心更胜,面上不自觉地带了几分喜色。
“说来,此时与汉世子并无关系,如何牵扯到了世子的头上?”王婉仪似乎是用帕子擦了擦眼泪止住了哭声,问道。
“这……奴婢不知……许是巧了罢?”丫鬟地声音有些犹疑地说道。
“那……他可瞧见了……他?”汪婉仪的声音紧张,还打翻了桌上的茶杯。
“小姐放心,郕王来时,王公子便已离去了,连郕王都没发现,汉世子就更不可能发觉了。”丫鬟答道。
胡夫人在外头听着异彩连连,心里已将事情的始末推测出了七八分,正高兴时,就听见一女子在胡夫人身后好奇地问道:“你在听甚么?”
胡夫人被这女子吓了一跳,就听见房内一阵兵荒马乱,胡夫人理了理衣服,故作镇定地扭过身,瞧见了一身翠绿色绸纱的温婉女子挑着一双美目好奇地望着自己。
“你是谁?”胡夫人没认出她,反问道。
“糟了,是胡夫人!”汪婉仪在里头声音慌乱无比,听得门外的胡夫人心里得意非常。这汪婉仪一向自视甚高,又将与郕王完婚,地位一时无两,平日里哪里会把她一个礼部尚书夫人瞧在眼里。如今被堵在门里,她心里是说不出来的畅快!
“屋里头的是汪姐姐?”绿衣少女听见屋里的声音,有些吃惊,转着眼睛在猜测着发生了什么。
“外头可是栾妹妹?快些拦住她,再去通报郕王!”汪婉仪未开门,声音高了几分。
胡夫人见此,便要离开。但绿衣女子却快一步,揽在了内堂门口道:“你是胡夫人?你不许走!”
“你是哪个?敢阻拦我?”胡夫人仗着自己比少女身量高,分量重,便要推她。
绿衣少女身形灵活,自然躲了过去,一把拉住了胡夫人的胳膊道:“我道你在姐姐房门口做甚,原来是在偷听!”
此处是内堂与外堂交界之处,胡夫人自恃脸面,自然不肯与这绿衣女子纠缠,便停下脚步喝道:“你这小丫头莫要胡说,我不过是在内堂转转,哪里偷听了?你躲开,不要挡我的去路!”
两人纠缠不清,自然引来了许多人围观,胡夫人面上挂不住,脸拉了下来,冲着掌柜的喊道:“掌柜的,这是哪儿来的疯丫头?你们品香阁,怎的随意让陌生人出去?”
掌柜的面露难色,只得小声在胡夫人耳边说道:“夫人,这位是郕王府上的人,小的哪里管得?”
胡夫人扭过脸看着绿衣少女,面上却露出了嘲讽之色道:“你这小丫头,涉世未深,只怕被那汪婉仪的外表所骗,殊不知她……”胡夫人本想将方才听见的公之于众,但又怕惹事,便不再往下说,推开绿衣少女,便要往外走。
绿衣少女被胡夫人推倒在地,有些狼狈,但面上却着急。掌柜的见她倒地,忙把她拉了起来,还不待说话,便听见绿衣少女喊道:“她偷听了姐姐私房话,姐姐让你速去通报王爷!”
胡夫人此时已到门口,见绿衣少女提高了声调,也有些怕郕王会过问此事,扭过头厉声对掌柜的说:“你便去通传罢!闹得满京城人尽皆知才好,也算给你们郕王长长脸!”
掌柜的听见胡夫人如此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为难的看向绿衣少女。胡夫人此时不愿再在品香阁多待,出了品香阁便上了轿。
没走两步,便听见绿衣少女的声音从轿外传来:“你若胆敢将你偷听汪姐姐的话传出一个字,管你是哪家夫人,汪姐姐定不饶你!”
胡夫人被绿衣少女的声调吓的一惊,头疼地捂住了耳朵,嘴里喊道:“快些走!”
过了片刻,掌柜的见绿衣少女从门外走进,忙迎上去,将她迎至内堂后问道:“栾姑娘,方才没伤着您罢?”
栾欢月摇了摇头,推开了“汪婉仪”在的房门,走了进去,说道:“端杯茶,喊的我嗓子都哑了。”
屋里头,如一忙起身去倒茶,李灵雨和许云鹤则在一旁憋着笑望着她。
“好一出戏!过瘾,过瘾!”许云鹤拍掌大笑道。
栾欢月面上并未露出一丝得意,反倒很平静,嘴角泛着冷笑,轻声道:“这一出戏,才唱了一半,正主还未登场呢!”
如一将茶递给栾欢月,轻笑道:“胡夫人惯爱听人闲话,今日得了这么个消息,只怕不出半日,便会传遍京师了罢?”
栾欢月接过茶,道过谢,撇了撇茶沫摇头道:“今日闹的这样大,她怕郕王找她麻烦,现在自然不敢说,但两日后,便是她的生辰,京师小姐太太们,都会去捧场,那时,才是唱戏的时候。”
因着李灵雨不知栾欢月计划,见如一将汪婉仪的声音模仿的惟妙惟肖,有些好奇地道:“如一姑娘之前听过汪婉仪的声音?怎的模仿的这样像!”
如一低头笑了笑,瞧了眼许云鹤,见他神色不太自然,欲言又止,也不开口。李灵雨见众人都讳莫如深地笑着,奇怪地问道:“你们为何发笑啊?”
连着几日,只要天一黑,许云鹤便带着如一藏在汪府,东躲西藏地偷听汪婉仪说话,哪里还能不熟悉。只是这话许云鹤自然不肯告诉李灵雨,如一猜出了许云鹤的心思,自然也不说。
栾欢月也知内情,见许云鹤投来求助的目光,装作忽地想起了一件事,问李灵雨:“姐姐今日不是要去城郊看一处庄子么?怎的还不出发?”
李灵雨被栾欢月提醒,这才想起来自己今日还有正事未做,忙起身便要出门。许云鹤眼巴巴地望着李灵雨的背影,又看了看如一和栾欢月,开口问道:“你还不回郕王府?”
栾欢月品着茶,不紧不慢地说道:“姐姐不在品香阁,我自然要替她看店,你还留在这里干甚?”
许云鹤知道栾欢月与如一有话要说,不满地瞥了眼如一,快步离开了。掌柜的也是个有眼力见的人,也退了出去,出了房门又顺带想把房门带上,被栾欢月拦住了:“不必了,你去前头照应罢!”
待到屋里只剩两人,如一复又跪了下来说道:“栾姑娘,如一有负您的救命之恩。”
“我既帮不得你一时,也帮不了你一世。”栾欢月放下茶杯,将如一扶了起来责骂道:“都道男儿膝下有黄金,难道女儿膝下是棉花不成,做什么总是跪来跪去的!”
如一知道栾欢月是不愿与自己拘着说话,没把自己当个低下的艺伎,心里很感动,眼里泛起了盈盈地泪光:“姑娘不问我为何又要回金凤楼?”
栾欢月摇了摇头,笑容里带着真挚与宽慰道:“你不必与我解释,你要走怎样的路,是你自己的选择。不过,若是有何难处,你可来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