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侄子的家刚搬去了北方,今年的纷扬大雪在那座城市已经铺天盖地。他举着手机站在茫茫一片中和我视频通话,白色好像透过手机要吞没我这边绵雨不绝的阴沉。
“小姑小姑,你看好漂亮的大雪,我还堆了雪人!”他兴奋地让我看雪地上一个围着围巾,插着扫帚的可爱身影,笑容堪比阳光般灿烂。我略带羡慕地说:“真好,小姑这边都没有你那里漂亮。”他的脸突然凑近,霸占了整个屏幕,然后一脸严肃地纠正我:“不对不对,小姑那里也很漂亮,有红房子和金叶子,小姑你要静心发现,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美……”
(二)
室友最近特别繁忙,学习与学生工作两头都要兼顾,可是她处理得很好,让我隐隐有些嫉妒,可是妒忌有什么用,我这种人,没有资格,她确实是样样比我好啊。
而我近些天喜欢窝在宿舍里,开盏微弱的灯,散发颓废的气质。
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和我一样,莫名地耽于幻想,杂念横生。我经常会假想自己漂亮又有气质,稳重又能干,成绩总是惊为天人,做出的事总是令人叹为观止。
然而事实是截然相反,我一无所有。
可是这样的杂念夹杂着对未来的所有美好愿景,像罂粟般令我迷醉沉沦,直到心绪紊乱再也无法自拔。我痛恨不求上进的自己,但犯瘾时,脑中空白无他。
现实像打开窗之后的凛冽劲风,向身心单薄的我袭来。作业一次次出错,考试无措的涂写乱改,堆积的越来越厚的未嚼烂的知识,给予我重击。按理说,我应该振作,可是脑海中杂念与现实的鸿沟反成了我逃避的借口,越来越执迷不悟的催化剂。
既然已经这般差了,就干脆一差到底吧,反正我也是一无是处。
(三)
“小姑,小姑,”自从搬家离我远了点之后,小侄子突然特别喜欢给我打电话,“你听我拉这首曲子好不好?”面对天真的笑颜,我无奈地说好。
曲子旋律悠扬,有种沐浴在冬日暖阳里的舒适,我缓缓想起这个精灵古怪的孩子,已经坚持学了很久的小提琴了。当初哥哥带着他去青少年宫想要报名英语培训班,他却在音乐教室的门缝里瞥见挂在墙上的小提琴,然后一见倾心地无法挪步,哭闹着要学。哥哥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就像在路边摊看见新奇的小吃,在柜台里看见新奇的玩具,闹着得手之后,却不如所愿地丢弃,继续下一次地喜新厌旧。可是一切总有意外,小提琴就是这一切变化的开始。他报名之后出乎意料地乖巧,按时培训,也不耽误功课,还勤加练习。
哥哥对他的表现很意外,谈起这件事时玩笑般地说,杨子说不定是为了以后用小提琴追女孩子才学这么专注的,我们哄笑一堂。他却收好琴盒,认真地反问,为什么学小提琴要有目的,我只是真的很喜欢啊。
当年我为了家长的表扬,同学的拥簇苦苦挣扎学习,或嫉妒,或苦闷,生生把自己憋的扭曲,却从未想过,会因为单纯的喜欢而学习。
一曲终了,他似乎有些热泪盈眶,我突然很好奇:“诶,杨子,你为什么坚持学小提琴?”
想听听看这么多年后,他是否还是一样的回答。
“喜欢啊。”不经意却又诚恳无比,一如初心。不是没见过他磨出血泡的双手,不是没注意他舍弃与同伴玩耍的大部分时间,不是没听过他一遍遍纠正一个音符的执著,却远远都没有一句,只是因为我喜欢,所以我坚持来得震撼。
(四)
其实我清清楚楚地明白知道,就是对自己现状的不满意以及自己强大的想要改变的欲望让我陷入恶性循环,然后误事误心地想太多。我一直内心自卑,严重到自己都没察觉,持续的糟糕外况又雪上加霜,我的一颗玻璃心根本无法对抗强大的阻力。
但是现在我开始体会这种杂念的副作用中很大一部焦虑的来源,明明我是如此地单纯喜欢努力学习的满足感,喜欢问老师问题后的豁然,好像从幽闭狭窄的一线天到了海阔天空的世界,美妙绝伦。我却一味重视自己与别人的比较,想要寻找自身的优点,纠结于自卑,忘记了我原本只是喜欢知识世界的芬芳幽香。
所以,失望也好,失败也罢,得之坦然,失之泰然,我自安然。
(五)
路过综教楼,看见撒了一地的银杏叶,突然感受到了金黄遍地的美,想起了小侄子说的要静心发现,突然失笑。
对于自己何尝不是?
静心发现,不要想太多,就能看见自己的美,有昂扬却不小心被忽视的斗志,还有一颗如此纯粹地想要求学问知的自己的心。迷途知返的孩子,现在奋斗永远不迟。
简书里的一篇文章中这样写道,砍掉树木的杂枝,他才能一心一意向着天空生长,戒掉繁复的杂念,我们才能心无旁骛地追逐梦想。一股纯净向上的力量,心无旁骛地热爱,然后学习工作,生活。
“小姑小姑,”小侄子又在叫我,“我跟你讲,我喜欢小提琴其实还因为我喜欢一心一意拉一首曲子的感觉。”
从前的日色很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一生只够爱一件事。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