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编自电影《Finch》，是一部发人深省的好电影（但原电影里机器人和科学家不是情侣哈）。

“前方有小型异常气旋即将来临，预计停留时间20秒。当前距离1000英里。”

Jeff咒骂一声，奔向房车。

“下面我做的事情你要完整学习，Barcode，明白吗？”Jeff从车门下打开机械储备仓的门，拿出长钉和巨大的安全锁，语速又急又快。

“Yes——P'Jeff，需要我做些什么？”

“用地钉和安全锁把房车固定好度过龙卷风。”Jeff把第一个地钉锤进地表，把一寸见方的安全锁锁扣卡在钉头。

警报器再次发声：“距离800英里。”

Jeff准备钉下第二根地钉，Barcode在后面加固第一根地钉。

“——500英里。”

Jeff拿起第三根地钉，高温中防护服里的闷热和紧张的氛围已经让他的心跳远高于正常的频率。

于是这一次他尽力向长钉挥动锤头，却已经变得无力。

周围空气流动已然明显加速，大风中浓重的黄沙降低着能见度。

Barcode来到Jeff面前，金属材料的双手成拳，向下一砸就让地钉整个没入地面。

“——200英里。”

“请回去休息吧，P'Jeff。”Barcode说。

Jeff稍有犹豫，但还是走上房车关上了门。

“——100英里。”

“——50英里。”

Barcode还没有上车。

Jeff推开车门，看着正在固定最后一根地钉的Barcode，对他喊：“Barcode——风暴来临之前要回到车里——”

Barcode点点头，继续埋头加固安全锁。

“——20英里。”

“Barcode，快点上车——”

Barcode加快速度安装好锁扣，在几乎令人站立不稳的大风中冲回了房车。

Jeff暗暗松了一口气，关紧车门回到驾驶座上，顺道给一旁的Goodyear系上专属的安全带。

“Barcode，找个稳定的地方抓好。”Jeff对Barcode说。

龙卷风通过的20秒，固定房车的四根地钉有三根相继被拔起，只剩最后Barcode加紧固定的那一根长钉还牢牢的楔在地面里。

        房车四轮离地，两米长的粗铁链紧绷地连接着房车与地表上的锁扣，直到气旋过后房车被地心引力重重地摔回地面。在落地前的最后一瞬间，Barcode的身体扑了过来，把Jeff护了起来。

        短暂的晕厥。

Jeff在座位上睁开眼睛，胃部突如其来的绞痛翻江倒海，Jeff一张口就是剧烈到几乎要引起呕吐的咳嗽。

        “你怎么了，P'Jeff？”不具备晕厥能力的Barcode刚才一直在旁边安静的看着。

        Jeff说不出话，只能向他摆摆手。

        ——只是多日未复发的常见症状而已。

        这里是过发展之后的地球。

举目已找不到任何生灵，更没有别的人类。Jeff作为最后的幸存者，养着一只叫Goodyear的狗，还有一个机器人少年，就是Barcode。

他们原本躲避在Jeff曾经做科研工作的基地里，后来基地附近也被检测到了逐渐靠近的风暴，他们只得带上所有能带走的物资，开着Jeff改良过的房车移动逃生。

Jeff是Barcode的发明者，在他们离开基地的前一天，Barcode刚刚被Jeff制造出来，而那个时候，Barcode甚至还只有点头和摇头的能力。

Jeff的手伸出窗外，离开了房车顶部高技术含量的遮阳棚遮蔽的范围，阳光在他手心上慢慢灼烧起来，他的皮肤很快冒出了青烟。

“紫外线，在它面前众生平等，没有了臭氧的遮蔽，谁都会被它烧焦的。”Jeff把手收回来，黯然神伤。

他穿上厚重的紫外线防护服，带着Barcode下车去废弃的便利店寻找物资。

而当他抬头看向天空，竟然被惊住了。

“在开始忙碌之前，Ngood，你看那些云，就像瑞士芝士。”

“你需要我帮你找到瑞士芝士吗，P'Tep？”因为缺少起伏而显得还有一些呆板的机械音。

“哦不不不，这只是一个比喻。”Jeff扶额——小机器人虽然智能，但还没能很好的理解人类的每一句话。

“P'Tep，你看，极光——”Barcode指着背后小山丘上的夜空，对Jeff说。

“现在竟然在中纬度也能看到了？”Jeff惊奇，“看来太阳耀斑也有好处。”

此时已是夜间，两个人在房车旁升着篝火，坐在一起聊天。

“P'Tep，你说过需要躲避紫外线，那为什么我们从不在夜晚行进？”Barcode问。

“因为······其实不管沙尘暴、紫外线或者其它什么，我都还是可以克服的——因为这都是已知的，但是夜晚，意味着最大的危险。”

        Barcode一动不动地看着Jeff，亮晶晶的眼睛里充满了求知欲。

        “——人类。”Jeff告诉他，“现在的地球上，不知道还有没有剩下别的人类生存，也不知道他们都潜伏在哪里。一旦遇上，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可Barcode不谙世事。

        “为什么一定要躲藏？你们才是同类，如果真的还有其他幸存者，我们为什么不可以相互信任，相互帮助······”

        “——不可以信任。”Jeff不耐烦地打断Barcode。

        Barcode抱起膝盖，盯着自己的脚趾。

        “你又生我气了。”

Jeff看着Barcode，一脸内疚。

无休止的逃难与奔波，任他是再好的心态，也总有忍不住失去耐心的时候，但这种时候，也都只是Barcode在躺枪而已。

想道歉的话卡在喉咙里，没能说出来。

        “那个······现在晚上凉，早点回车上歇着吧。”Jeff说着起身，一时忘了Barcode感受不到冷热。

        而Barcode提出了一个令Jeff颇为意外的请求。

        “我可以一个人在这里呆一会儿吗，P'Jeff？”

        Jeff意想不到地愣了一下，然后答应了，自己向房车走。

迈出几步，他停了下来，然后突然转身跑回来，把Barcode紧紧搂在怀里。

Barcode的手臂，慢慢扶在他的后背上。

“我爱你，Ngood。”

“我爱你，P'Tep。”

        第二天早上，Jeff看到Barcode依然坐在那里。火堆已然熄灭，剩下一窝碳灰，而Barcode披着一件毯子安静地一动不动，像一个沉思着的人类。

        这是Barcode第一次，用尽一个晚上去发呆。

又是一个白天，Jeff放着仅剩的磁带中已经循环过无数遍的一首歌，而Barcode从Jeff车上翻出了几张明信片。

“这是什么，P'Jeff？”

        “这是明信片——通常是某人从远方寄来的东西。”Jeff组织语言向他解释。

        Barcode指着一张样式最老旧的明信片问：“这是谁寄来的？”

        Jeff的眼神飘忽了一下：“是一个叔叔。”

        明信片上是巍然屹立的金门大桥。

        Barcode正待再问，Jeff突然捂紧胃部剧烈的咳嗽起来，整个身体战栗地几乎要握不住方向盘。

        “P'Jeff，需要我帮忙开车吗？”Barcode问。

        Jeff摇摇头，此时正好路过一家废弃的餐馆，他于是把车停在餐馆前的车棚下，跑下车躲进了餐馆里。

        “别跟着下来。”他下车前喊。

        餐馆角落里有一只积尘的塑料桶，Jeff弯腰对着它大口吐出鲜血。

        良久，才勉强压制下冲撞意识的痛感，Jeff缓慢的站起来，颓然地坐在一旁阴影里的沙发上。

        ——胃癌。

        ——末日后极度不规律的进食、过长时间的空腹和难以进行的治疗让本就脆弱的胃部情况恶化，每一次发作都像无声转动指针的闹钟突然在某个随机的节点发出尖锐的警鸣，一点一滴的象征着生命时段的消磨。

“P'Tep，我们将要去哪里呢？”

“我也不知道，只一直向着安全的方向就好。”

“那我们就去金门大桥怎么样？”

“那……太远了。”

“可是P'Tep，我算过，我们现在距离那里有4051千米，按照我们现在的行进速度，我们可以到达那里的。”

“……”

某一天午后，Jeff剧烈的咳血过后，虚弱的不得不躺在后座上休息。

Barcode替Jeff开车，Jeff在轻微的摇晃里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Jeff看到车窗外的夜幕，惊得瞬间清醒。

“天黑了……”

Barcode也才意识到Jeff说过不能夜间行进，轻轻抽了一口气。

Jeff从窗外向四处观察，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倒车镜里，另一辆车的车灯正尾随着他们而行。

        “我们被跟踪了。”Jeff紧张起来。

        车内的氛围瞬间不再安宁，Barcode在Jeff的指示下加速行驶，后面的车辆也跟着加速，虽没有拉近，但也没有被甩掉。

“Barcode，你看到前面那个岔路口了吗？通往隧道的那个。”Jeff说着，向驾驶座靠近。

“嗯。”Barcode还不明所以。

岔路口越靠越近，Jeff突然抓住Barcode握方向盘的手向岔道一转：“就是现在——”

房车一个急转，疾驰向下行的道路，Jeff急促道：“这样下去甩不掉他，我们在隧道里躲一下。”

车轮滚动愈发急速，Barcode担忧的对Jeff说：“P'Jeff，实际上隧道的限制高度是五米，而我们这辆车的规格是……”

话还没说完，房车一头扎进隧道，而后有一半卡在了外面，车辆抛锚。

——房车原本就高，Jeff之前还进行了改装，拼接了可以隔热的车罩，平时折叠在车顶，增加了车的高度。

Jeff听到金属挤压的声音才想起这茬儿，心说要坏事儿，走下车来正好看到那跟随的车灯由远及近。

“Shie，藏不住了。”

Barcode走了过来，双手推在车尾上。

机器人的力气很大，他使了劲，房车便向前挪动，金属破碎的声音不断，车顶折叠的车罩一点一点的变形脱落，房车的车身完全进入隧道。

Barcode拉着Jeff也藏进隧道的阴影里，另一边的道路上，跟在后面的那辆车没有发现他们，从一条岔路走远了。

Jeff正欲舒一口气，但看到碎落一地的车顶设备，又忧心忡忡起来。

从此以后，车内的温度会像外面一样极端的不稳定了。

胃部痉挛地忽然搅在一起，Jeff低吟一声捂紧了腹部。

“P'Tep——”Barcode赶紧上前扶住他。

Jeff轻轻推开了他的手，一步一步走出隧道，看着夜色里光线暗淡的天空。

“我想要放弃了，Ngood。”Jeff说，“反正总有一天会耗尽所有物资，我的身体也越来越差劲了，用不了多久，我一定会死的。”

机器人没有学习过安慰，柔声的只说出一句：“可我们还没有到金门大桥呢。”

Jeff：“我们到不了了，Ngood，我觉得我做不到。”

Barcode：“可是我相信你。”

Jeff看着Barcode，半晌没有反应。Barcode走到他的面前时，他却逃避似的转身躲回了隧道的阴影里。

一滴水在这个时候从天空落下砸在Barcode脸上，他抬起头，愣了一下，然后转身对着Jeff的方向开心的说：“P'Tep，下雨了，这就意味着……”

但所有语句都在他看到Jeff的身体倾倒下来时中断了声音。

Jeff躺在房车里狭窄的床上，Barcode拿起一桶珍贵的水，倒出一杯来很有耐心的一点一点喂进正在熟睡的Jeff口中，又不顾Goodyear警惕的吠叫在毛巾上倒出一些敷在Jeff滚烫的额头上。

直到后半夜，Jeff半梦半醒的退烧，看到依然在一边安静的守着的Barcode。

Goodyear轻轻拱了拱Jeff的手，Jeff揉了揉它的脑袋。

“我还记得，太阳耀斑爆发的时候……”Jeff说。

Barcode眼神里流露出专注，坐的离床边又近了点。

Jeff：“——但并不能说是耀斑导致了地球的末日，这是人类自己曾经积累的过错。”

“有些人躲在家里，这些人很快就死了，剩下的人想办法走出来，在超市或者其他地方寻找物资。当时我也进入了一家超市，找到了一包面条，这个时候我听到有人来，我想他如果发现我，就会抢走我找到的食物，于是我就躲起来偷看。”

“那是一个小女孩，看上去不到十岁，背着她的粉色独角兽书包，和她的妈妈一起，带着她们找到的东西，她们手里都拿着枪。妈妈告诉女孩如果有人来了，就用枪指着他，然后离开女孩去找新的物资。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一个男人，他看到女孩的时候就咆哮起来，用霰弹枪指着她，让她把食物给他，女孩的妈妈回来了，她也用枪指着男人，他们争吵，互不退让，女孩不知道该怎么办，一直在哭，而我听着全程，但一直没有出去，后来就是几声枪响……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Jeff闭上眼，记忆里依旧鲜明的殷红色血泊里一男一女两具成年尸体旁边是小女孩娇弱无力的身体断了生气。

“然后我听到了一声呜咽，很微弱，从女孩的粉红色独角兽书包里发出来。我打开书包，看到里面缩成一团的小东西，它那时还很小，瑟瑟发抖，看上去受到了惊吓……”

——这就是Goodyear，从此被Jeff收养。

Jeff本来就低沉的声音是几乎残破的沙哑，而Barcode的表情早已是不忍和难过。

Jeff眼帘低垂：“灾难把人们变成了魔鬼，也把我变成了懦夫，你怎么会选择相信我这样的人……”

房车里久久的安静。

Jeff再次陷入了睡眠。

Barcode慢慢站起身来，走向驾驶位坐好，双手放在了方向盘上。

踩下油门前，Barcode回头看了Jeff一眼。依然是午夜，但他继续前行。

星辰的光亮在天空轮转一圈，拂晓时柔和的天光映进仍在行驶的房车的前窗。

一点轻微的碰撞响在车窗玻璃上。

Barcode原本在安静的看着前方的道路，被这轻响一惊，车速慢慢减缓，他认真看向留在玻璃上的印记——竟然是一只蝴蝶。

——蝴蝶？

车停了下来，Jeff正好醒来，Barcode转头喊他：“P'Tep，你快看——”

Jeff翻身下床来到窗前，看着意外撞在车窗上的蝴蝶，不敢置信。

“这难道意味着……”

车窗外的天空，是稍带着阴云的柔和。Jeff的手略有犹豫的探了出来，这一次没有被灼烧。

土地上幸存着几朵未谢的花，一只蝴蝶扇动着黄色的翅膀在其间萦绕飞舞。Jeff小心翼翼的走下房车，逐渐完全暴露在天光之下，他伸出双手，虚虚的捧着翩飞的蝴蝶，满脸笑意。

Jeff从房车里翻出一套白色西装换好，又戴上一顶礼帽，和Barcode一起坐在大太阳伞下发呆。

Barcode带着一顶宽檐草帽，背影从远处看就像是一个与Jeff同座的普通人一样。

“P'Tep，你知道我刚才在车上打盹梦到了什么？”Barcode说，“我梦到我、你，还有Goodyear，我们三个到了金门大桥，还把你的那张明信片贴在了留念墙上。”

Jeff：“等等，你竟然会做梦了？”

Barcode点头：“嗯。”

Jeff：“那可真是历史性的事件了。”

“不过，关于那张明信片，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你说那是一个叔叔寄来的，但我看到上面写着'爸爸'。”

“哦噫，任何细节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对吗？”

Barcode有点得意的笑了。

“看来又是故事时间了。”Barcode双手托腮看着Jeff，大眼睛熠熠发亮。

Jeff靠在椅背上，望着远方缓坡起伏的丘陵。

“我从小就没有对于父亲的印象，他大概是在外参军，或者别的什么，总之从来没有回家看过。十几岁的时候，有一天我突然收到了一张明信片，就是那张金门大桥的明信片，父亲在上面说，等我成年之后，希望带我一起去更广阔的世界闯荡，而他想要带我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金门大桥。我因为明信片上'爸爸'的署名而将其视若珍宝，从此更加努力把一切事都做好，希望能达到他的期望，满怀希冀，一到成年就买了这身高级西装，一直在等待着。”Jeff拎了拎自己身上西装外套的领子。

“然后呢？”Barcode感觉到Jeff情绪的变化，语气变得沉缓了几分。

“然后，就没有了啊。”

片刻的安静。

“所以你后来去过金门大桥吗？”Barcode问。

“是想过要去，但好像总有事情在拖着：工作、加班，母亲的身体……”Jeff回答。

“但如果能再来一次，我一定会告诉所有愿意听我说话的人，要好好利用时间。”

Barcode想了想，觉得要鼓舞一下Jeff。

“P'Tep，那你觉得我们可以到达金门大桥吗？我觉得可以！我刚才计算了一下，按照现在的速度……”

“我要死了，Ngood。”

Jeff没有等他说完。

Barcode还没来得及对Jeff完全露出的笑容渐渐凝滞。

“我要死了。”Jeff平静的语气。

“我的身体已经到最后一步了，我也不能继续再走下去了，但我很感激我在最后的时间找到了现在的这里。”

Goodyear这时向Jeff跑了过来，把嘴里叼着的一颗网球吐在Jeff手心。

Jeff明白它又要玩它最喜欢的游戏，把网球如往常一般在它身体左右虚晃一番，然后一挥手臂把球扔出去。Goodyear开心的追着跑过去，把球接住之后又向Jeff跑回来。

Jeff揉揉它的脑袋，再次把球扔出去，但他已经明显使不出力气了。

Goodyear又一次跑回来的时候，Jeff转头对Barcode说，你去接住它的球吧。

Goodyear看着走向自己的Barcode，犹豫了一下，还是绕过他跑向Jeff，把球递在Jeff手心里。

“你看，我就说它不喜欢我吧。”Barcode苦着一张脸。

——因为Barcode和Goodyear相处的时间比较短，最开始Goodyear总不愿意理他，所以曾经Barcode说过他觉得Goodyear不喜欢他。

“你们会搞好关系的。”Jeff微笑，再次把球丢出去。

于是那天下午，就是这样，网球一次又一次被Jeff或者Barcode扔出去，Goodyear追逐着捡回来，每次都要放进Jeff手心里才行。

夕阳打在他们身上，淡淡的阴影斜斜的拉长在浅绿色的土地上，空气里有微风，安宁祥和。

在这之中，Jeff突然毫无征兆的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染红了白色西装的衣领。

可他好像没多大反应。

“哦，我弄脏了我的高定西服。”他的语气，像是在为不得不洗衣而苦恼。

夜色初临，Jeff起身，要走回房车。

“P'Tep——”Barcode从背后叫住他。

Jeff回头，看到他眼中盈盈。

“我……我应该……做点什么吗？”Barcode由精密金属材料拼接而成的大脑里，第一次开始感知到无助的情绪。

Jeff淡淡的笑了。

他牵起Barcode的手：“像这样，牵一牵手，会好一些吧。”

Barcode望着他，握紧他的手，片刻之后，忍不住倚靠进他的怀里。

Jeff温柔的亲吻他的额头。

Jeff躺在房车里的小床上，Goodyear卧在他旁边，被他抚摸着光滑的毛皮。

直到某一刻，Jeff的手停了下来。

Goodyear疑惑的发出鼻音，轻轻拱着Jeff的手，可这一次，Jeff不会再醒来了。

Goodyear耷拉着脑袋，伏在Jeff肩头，悲伤的发出低低的呜咽。

Barcode正站在房车外的夜幕中，背对着车门，听到悲吟时转过头来，眼睛里倒映着夜空极光中点点的星辰。

Barcode搭起简易的木架，把Jeff火化。

熊熊的火焰慢慢燃尽，Barcode坐在房车旁，盯着眼前的空气发呆。

“我该怎么办呢？”

“如果是P'Tep，他会干什么呢？”

Goodyear正好在此时走来，停在Barcode面前，Barcode颓然的从一边拿起那只旧网球，无力的扔出去。

Goodyear小跑几步把球捡到，跑回来放进Barcode手心里。

Barcode愣了一下，然后突然想到：“哦！P'Tep会先喂Goodyear！”

机器人胸前配备的加热装置处理了狗粮罐头喂给Goodyear。

Barcode给油箱灌满油，拿起那张金门大桥的明信片挂在车前。

他还有与那个人约定好的旅程，要继日前行。

于是终于有一天，房车停在了金门大桥下。

桥边的扶手和铁网上挂了好多明信片和照片，都是曾经到过这里的人留下的。

而Barcode和Goodyear走过后，那里又多了一张印着金门大桥的明信片，上面还用黑笔画上了一个男人、一个少年、一条狗，明信片背面写着一个身在远方的父亲给予儿子的期许，和一个“爸爸”的署名。

桥头处多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Jeff——loved by Barcode and Goodyear”

空气里传递着一个少年生动的声音。

“Goodyear，你要听一个故事吗，从前……”

“你看，Goodyear，天上有云彩，就像瑞士芝士——但请记住，这只是一个比喻。”

在炽烈的阳光中，过分湛蓝的天空里，有几朵白云，就像瑞士芝士。

Jeff用过的比喻。

“你什么时候会消失呢，Jeff？”

这是机器人Barcode刚被制造出来的时候，用尚且毫无语调的声音，主动问出的第一个问题。

                          ——文湮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