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江南,江南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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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江烟水照晴岚,

两岸人家接画檐,

芰荷丛一段秋光淡。

看沙鸥舞再三,

卷香风十里珠帘。

画船儿天边至,

酒旗儿风外飐。

爱杀江南!”

是在读了张养浩《水仙子·咏江南》之后,他便梦中常常游弋至江南,在梦里爱着江南,在醒时想着江南的吧!

他算是个文人呢,有着文人的儒雅,有着文人的性情,有着文人的善于弄墨。他时常觉得自己是被遗落在北方的江南游子,江南才是自己的根所在。否则,他怎会如此爱煞江南?

那时,他想,若能在江南住上几年,任那样的景来浸润,定是人间至美之事了!

终有一年,已三十九岁的他,辞职考研,走进了梦中的江南。江南的确是美的,看够了北方粗犷的他,一下就沉醉在柔美的江南里。

江南的风是柔美的,即使是冬天,也吹面不寒;江南的雨是柔美的,它总在轻敲的滴答声中与万物缠绵;江南的树亦是柔美的,它们鲜有高大婆娑的姿态……

然而,最令他觉着柔美的,还是校园里,那些似江南一样柔美的女子。

而在他眼里,她是那些女子里最柔美的一个。她的柔美,藏在她披肩的长发里,那些乌黑的发,让他总忍不住,在她的身后痴痴地看;她的柔美,藏在她娇嫩的容颜里,那些从她的脸上绽放出来的一颦一笑,时常让他迷醉;她的柔美,藏在她绵软的声音里,那些从她嘴里跑出来的话语,就像音符在轻轻撩拨他的心弦;她的柔美还藏在她的身姿里,藏在她的背影里,藏在她的衣着里……

在他的眼里,她是世间最柔美的女子,看着她、想着她,便让他觉得自己在慢慢融化,让他有永远要留在江南的冲动。

一次,他竟在球馆瞥见了她,是的,是瞥见,每次,不管什么场合,他只要轻轻一瞥,便能判定,她在,或不在。他从未想过,那么柔美的她,竟能把羽毛球打得那么漂亮。只见白色的球在空中忽快忽慢、忽高忽低地飞着,她在上下弹跳、前后左右地奔跑着,脸上一会儿笑着,一会儿紧绷着,她的发,束成高高的马尾,随她的跑跳而摆动着。这画面让他不禁驻足。

后来,怎么就糊里糊涂、朦朦胧胧变成了他与她站在球网的两端,互相笑着打着了,他已记不清。他只记得因为他过好的球技,一场结束后,她便要拜他为师,问他可否每周带她来球馆练一次球。他无法拒绝,更不想拒绝,故,笑着点头,她兴奋地一蹦老高,像个孩子。

是的,他像爱一个孩子一样爱她,只不过从前是放在心里,默默地爱,打过那场球后,因为成了她的师傅,便可以顺理成章地爱了。

她喜欢静静地看书,因此,每次逛书店,他总不忘带回一本她喜爱的作家作品;她喜欢花花草草,因此,他常常在信步经过花鸟市场时,拐进去,买来一种她喜欢的花草;她喜欢去古玩市场,摸摸那些独特的,透着不同时代气息的物件,他便常去打听,哪家店铺新进了她所喜欢的东西,而后带她一起去看;她喜欢在绵绵细雨中,撑一把精致的小伞,听脚踩在小巷的青石板上,发出的塔塔声,因此,每逢下雨,他便陪她去走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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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样默默的美好,却惊讶了他人,他人又反身阻断着这样的美好。风言风语,陆续传来,有人说他是老牛吃嫩草,离过婚还想找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凭什么;有人说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他肯定是早已打听好了她的家庭背景,居心不良……

他好想辩驳,但他知道一切辩驳都将无效,他想,要向别人证明他早已爱她,是真爱她,就像证明他一个北方人却深深恋着江南一样难。

他未对任何人做任何解释,包括她,他选择了沉默,选择了远离。第一次,他开始怀疑自己这么多年深爱江南是否不该,是否是错。

研究生毕业,原想留在江南,准备一生留连于江南柔美里的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回到北方的那座城,那座他不太钟情,甚至有时还想逃离的城。

他从不主动联系她,也不刻意打听她的情况,但在她的空间里,他看到她谈了恋爱、看到她披上了婚纱、看到她生了女儿、看到她脸上的笑容更柔美、看到她的长发已绾起……

江南,曾经魂牵梦萦的江南,曾经认真爱过的江南,就这么慢慢变得遥不可及了。他的江南,终又回到了他的梦里。有时,他会在梦醒后的短暂恍惚里,错以为在江南度过的那三年是场梦,所有只是他梦中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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