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照顾家人,在医院跑了好多天,眼看、旁听了病房里几个病人的琐碎事。
病房里已经有三个病人了,我们是硬加进这个病房的。一个病房本是三张床,由于床位紧张,硬是摆了四张床,挤得满满的,连个转身的地方都没有。
正值伏天到来,住进的人不同,要开空调的,嫌空调太冷不让开的,开了又关掉。本来三张床,现在四张床,每张床一位病人、一位陪护,房间里就挤了至少8人,加上火热的天气,想想里面的气氛就热烈,简直火热的要命。
住进来的第二天,靠窗的一位出院了。她不是痊愈了,而是没法手术。她躺在床上,不管人多人少,念叨最多的一句就是:你们能动手术,能动手术多好,我这动不成手术,只能保守治疗。
能动手术,说明可以治愈。动不了手术说明只能延缓,暂时控制,至于疗效,只能听天由命了。
羡慕什么不可以,竟然要羡慕别人可以动手术。当生命健康受到威胁时,人是脆弱的,愿意自己承受最痛苦的事,来换取正常的生命轨道。人对自己的生命失去了控制,只能眼看身体日渐衰微而无能无力,想死死不了,想活活不下去,该怎么办?这是个现实的问题。
靠窗的搬走后,我们搬进靠窗的床上,感觉像是享受了一种荣誉,心里有种美滋滋的感觉。
住院的第三天,靠门的一个老太太出院了,老太太是带着众人羡慕的目光走出病房的。“瞧人家老太太,咋养的儿,咋那么有钱。”
老太太有两个儿子,一个在身边,一个在远方。住院时,大儿子忙于工作,回不来,不过出手大方。老大给老二转了5万,老二耍的阔气,在外面住了宾馆,不过对老太太可是照顾得好。老太太也不含蓄,逢人就说她钱多,有钱,她儿子有钱,她儿子好。也确实好,没旁人可挑的理。
有钱的老太太出院后,又住进来一位老太太。这个老太太三个儿子,日子过得一般,看病住院都是老两口自己掏钱。老太太似乎要装刚强,晚上挨个给儿子下达命令:明天我要手术,明早8点半必须赶到医院。第二天三个儿子都来了,视察了一阵,老大说有事嘱咐给两位弟弟,自己溜了,过了一阵,老二接了电话,不见人了。老三只能硬熬着。计划上午手术,结果又通知延迟到下午。到了吃饭点,老头问小儿子有钱么,小儿子嘴里木嗫着,没清晰说出来。老头哆嗦着摸出饭卡,让小儿子去医院食堂吃饭。
晚上老大爷陪着老太太,儿子们都跑了。老大爷身体不好,吹不得空调,每天下午早早就把空调关了。一病房的人只能硬扛着。大家也同情老大爷,每天晚上老大爷疼的翻来覆去,老太太还要爬起来给他砸肩膀。砸的砰砰响。
住在中间的是来自阎良区农村的中年人,两口子说家里还种了不少甜瓜,也顾上了。两个人都是靠力气吃饭的,来到城里,他俩总觉得天天吃不饱。中年汉子说:城里的饭太贵,量少,肚子老觉得不滋润,感觉老吃不饱。汉子从老家来背来一兜子坨坨馍,每天天不亮,就听见嘎嘣嘎嘣的响声,两口子又开始啃坨坨馍了,估计晚上饿的受不了。中年人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在西安城里正混社会,忙的顾上不看他们,他们也不指望儿子来帮忙。小儿子还在念书,汉子说:叫混去,能念成啥,就念个啥,不抱大指望。
刚清闲了两天,到了第四天,加床住进来一位20多岁的姑娘,风华正茂。男朋友疼爱有加,恨不得捧在手心。靠爱支撑着,全身心陪女朋友。可身体却不听精神的召唤,才熬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中午,男朋友坐在凳子上,头不自觉低下去睡着了。
病房待一阵子就想去过道透气。
走廊西头是单间,住着一个50岁上下的人高个子男子,房间无人打扰,他爱在楼道溜达,也许走路有助于思考。
每次他溜达时,都能看到一个精干的小伙跟在旁边,态度很是谦和,一看都不是自己儿子,必须是秘书之类的。
高个子男子碰见病友,有时会爽朗的谝几句,有时你能听见,他大声说着:钱是王八蛋,花了再去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