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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 牧羊人
阳光透过屋檐的缝隙照在慕容那张苍白的脸上,一光一暗,白似美玉,黯影柔倩。
不得不说他的确是个美男子。
花错转过头看着慕容,脸上多了几分歉意,他知道自己始终是欠他的。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如今的脸上却挂着几许沧桑。在他们离开以后的夜晚,这个少年是如何度过的?他是否只能一人独自面对明月清风,吟哦不已?是否只能在夜里独自举杯细数往事?
上天为什么偏偏要安排景因梦这样的女人来进入他们的生活?如今的他们面对彼此心中会掀起怎样的波澜也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至少他们在脸上都不会显现出来,因为他们早已经学会如何将心事埋在心里。有些事不必说,说出来除了徒增伤感又还能有什么用呢?
花错缓缓的道:“习惯一向都很难改变。”
慕容秋水笑道:“她还好吗?”他的声音虚弱低沉,似断若续。
花错顿了一下,随即点头“嗯”了一声,他实在不愿意在慕容面前提起她。
慕容秋水说道:“我知道你当然会让她过的很好的。”
花错没有说话,慕容秋水又说道:“我实在不该再出现打扰你们的生活,但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花错点头说道:“我知道。”
慕容秋水直视着花错道:“谢谢你。”
花错却不敢去看慕容的眼睛,他似是慢慢的将眼神移开,口中轻轻的呢喃着:“你不必谢我的,你永远都不必谢我的。”
慕容秋水问道:“你说什么?”
花错道:“没什么,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慕容秋水笑道:“当然,随时都可以。”
花错走在慕容秋水的前面,正是因为他背对着慕容,所以他才看不到慕容在他转过身的那一刹脸上露出的一丝冷笑。
清风拂过,一片枫叶缓缓落下,秋天并不是个很好的季节。
特别是江南的秋天,很多诗人在都曾在江南的春天写下名动天下的诗词,但却很少在秋天,秋天的诗词永远都是带着一股悲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好像已经在无声无息间把秋这个字与悲字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
秋末的夜里带着一点潮湿阴冷,甚至可以像针尖一样刺入人的血液和骨髓里。
幽静的小巷,僻静的门院,小巷的深处并没有彷徨的少女,也没有寂寞锁秋庭的少妇,却有一个男人。
姜断弦在这里已经住了十二年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待的了这么久,在刑部当了那么多年差使,红差也不知已经接过多少次,可是每到行刑日前夕,姜断弦还是会觉得特别焦躁。一定要等他试过刀之后,心情才会稳定下来。
所以现在他的心很不安定,通常在这个时候他都会出去找一个人,一个他自己都不知道是谁的人。因为他要找这个人来试他的刀,但是今天他已经不必去了,他不必去只因为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门外的小巷还是很静,静到连一根细针掉到地上都能够听的见,但是你若仔细去听就会听到一种比细针更轻的声音。姜断弦听到了,所以他现在在等。
那声音到了门口忽然停了下来,姜断弦缓缓的吐出一口气:“你不该在这时候来的。”
门外突然传来咳嗽的声音
“我必须要在这时候来,我知道你不认得我,但是我认得你。”
“你就算不认得我也该认得我的刀。”
“人和刀,我都知道。”门外的人已经走了进来。他的面色有些苍白,但他的手里没有刀,他的手里是一把折扇,他只是轻轻的握着那把折扇站在那里,脸上却挂着让无数少女沉迷的微笑。这样的风度加上这样的英俊面容再加上这样武功的人江湖上并不太多,至少慕容秋水并不能算是其中一个,就武功这一点来说,他并不具备,但此刻站在这里的人却偏偏就是慕容秋水。
他在这里,花错呢?
慕容秋水看着姜断弦双手抱拳微笑道:“姜先生。”
姜断弦看着他淡淡的说:“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犯了一个错,要命的错。”
慕容看着他说道:“愿听姜先生教诲。”他永远都是这么温文尔雅。
“你现在出现在这里就是一个要命的错误。”
慕容说道:“但在下却听说彭先生刀下从来不杀不该死的人。”
“你知道我是谁?”
“无论是彭先生还是姜先生,断弦一刀却总不会变。”
姜断弦眼皮微微翻起说道:“你知道的好像并不少,但你却又还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这实在很不好。”
慕容秋水说道:“但在下知道另一个人比在下更适合试彭先生的刀。”
“你很了解我,你知道我有试刀的习惯。”
“是”
“但我却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彭先生只需要知道那个人是谁就可以了。”
姜断弦说:“他是谁?”
慕容笑道:“浪子花错!”
姜断弦的双目忽然睁开,像是听见了自己心爱情人的名字一般,这个人也如他的情人一般令他朝思暮想,但他想他的原因却不如情人那般温柔,他的原因甚至有些残忍。
这个世上能真的让他拔刀的人已经不多了,唯一让他留意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丁宁,还有一个就是花错。站在他这个高度时,唯一能够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的感觉也许就是与他们这种人厮杀一番。像他这种人这一辈子也许就是为了这个而活着的。
姜断弦忽然说道:“他在哪里?”
慕容知道自己没有想错,他的确是个能抓住人心的人,他看人也一向很准,他在做一件事之前一定会做好万全的准备,直到万事俱备后才由他自己来做这一阵东风来完成那件事。现在他又促成了一件事,他的心里不禁又暗暗自负起来。为何自己的判断总是能够那么准确?这世间的人到底是不是人?如果是人怎么会比自己蠢那么多?也许是他并不是人,他一向觉得自己是神。这种感觉从他十岁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他就慢慢的产生了。
任何的地方都有大大小小的凉亭,这地方的凉亭却是在左近全无人家的近山脚下,是在还未被枫叶染红的枫林内,是在小桥流水的潺潺溪水旁。
凉亭间就坐着一个人,月光将他的一席白衣趁的格外萧索,残月如钩,那人就笔直的坐在那里,他的人就好像是他的身边的那把刀一样,干净,刚正。
他微闭双目,轻轻的在吐唤着气息,他在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因为他马上就有一个很厉害的对手要去对付,对于这个人他从来没有一点把握,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以后会不会有他并不知道,像他们这种人又哪里会去想以后?
但是这一战他却不能败,因为败就是死,但是他还不能死。他有很多事要做,他还要回去见那个人,他答应过她的,他一定会回去的。他还要去救老板娘,老板娘根本就不该掺杂进来的,无论如何这都不关她的事。是他连累了老板娘,他不知道自己这一生为何总是这样会做错一些事,有时候他想自己若是慕容多好,至少他不会像他这样经常做错事。想到慕容他的心里就又多了一丝愧疚,像他这样的人此刻的心又如何能静的下来?
花错缓缓的睁开眼睛,凉亭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个人。他看着那个人只淡淡的问道:“彭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