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
仿佛能听见对方心跳的声音。
许多年间,他们不曾明明白白地表露爱意。他以为,爱是依傍,爱是陪伴,爱是付出,爱是牺牲,爱是自己咽下苦,把甜留给对方。殊不知,相爱的两个人,你若为痛苦煎熬,她又怎会安之若素?
不过隔了几步距离,回头却格外艰难。
易兆风走到她面前,她眼圈湿湿的,脸上却带着笑。
令熊拉住他两臂,环在自己腰上,然后就一头埋在了他胸前。他胸前慢慢濡湿了一片温热,僵硬环上的手臂才温柔地又是用力地搂住了她。
“我也舍不得。”
“你是不是在报复我?怪我赶你走?”声音瓮瓮的。
“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的。”
“真的?”怀中人扬起脸,泪水未干却又带着笑,“告诉你,我就是故意报复你的!故意不要你!故意把你甩到韦氏!谁叫你骗我!算计我!”
大手小心地抹去她的泪,“原谅我了?”
“没有。”她答得斩钉截铁。
“那你还想怎么报复我?”
“嗯……”她想了想,又懊恼地摇摇头,“躺床上睡傻了,想不出来了。不过,我要记下这笔账,以后慢慢跟你算。”
闹了这半晌,刚刚手术也不过才一周,令熊的气力就不太够了,易兆风看她露出疲态,又扶着她一步步回到病房躺下。
“易兆风,”她难得叫他的全名。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手却是不敢再放开了。
“我还想着,以后我们闲了,你可以教我打猎。”
他看看自己的手。
“不能保护我,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没用?”
她抓住他的右手,轻轻吻着那条伤痕,“知道吗,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很安全。”
他看见了她眼中的光,光晕中间,有自己的脸。
“你忘了?我是令熊,江湖上好歹也有我的名号。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也可以保护你。”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不管今后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与困难,我都会拼尽全力保护你,不惜我的生命。”易兆风眼前出现那年,那天,拉着她的手冲出血路,她乌黑的头发在风中飘散,一双眼睛明亮无畏,带着对未来的无限希翼。她仿佛一道光,照亮少年的灰暗迷茫,也照亮他日后要走的那个方向。
“所以你怕了?胆小鬼。”
“我不知道还能为你做什么。”
她叹口气,“真以为我只需要那个很能打的易先生?”伤口又痛了,要教一个固执的傻子简直劳心劳力。
“令小姐,哪里不舒服?”她皱一皱眉,易兆风就紧张。
“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以后不许再气我。”
“我答应你。还有呢?”
“我们以后还可以一起做很多事,答应我,我要做什么都陪着我。”
“嗯。”
“还有。”
“什么?”
“不许再叫我令小姐!”
苍白的脸上泛起潮红。她冲他勾勾手指,示意他凑过来。待易兆风靠近,她附在他耳边悄声却又坚定地说:“我的路由我自己选,任何人都不可以左右。包括你。”
“对,包括我。”易兆风想,自己这一世,也许早就在那一天注定被她俘获。
令熊此刻心情大好,人虽虚弱,气度风仪却未减。她抚上易兆风的脸,“说吧。”
“什么?”他一愣。
“你想说的,我爱听的,随便什么。”
终究还是讷于言而敏于行的人,她话音刚落,双唇已被心中那人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