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以"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以"你不觉得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吗"结束。
很久很久以前,我是旧朝的一名宫廷画师。我的工作,主要是给宫里的女性画像,从大大小小的嫔妃,到公主皇后,我都有过这种经历。我的生活很平常,即使能轻易的接触到宫中的名媛,但我也只是为她们干活的臣子罢了。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了一位公主。她是皇上最小的宠儿,也是整个皇宫里最倾城的人儿。在她成年之际,她的父皇,也就是当朝天子,让我把她绝世的容颜凝刻下来,以祝福这位公主。
她真是闭月羞花的容颜……见到她的第一眼,我感觉我被一尊画像凝视,仿佛她本身就是一副绝世的画作。但以我的身份,当然是不能向她搭话的,一切都由她的母后吩咐。她的每一寸肌肤,她的眼帘,她的眉宇,她的脸颊都包含着惊人的力量,一种让人颤抖得流汗,感动得甚至流泪的震撼。这就是美的力量。许久的作画过后,我已大汗淋漓,那只握笔的手一离开画纸,便开始剧烈的抖动。而当我想让公主休息一下时,却发现她仍然保持着那端庄却不失灵动的坐姿,平静地看着既定的方向。她竟然如此坚定,如此端庄。我情不自禁的想要上前赞美她的无与伦比!可是,侍从立即拉住了我,或者说强力阻止了我。我知道我只是一个下人,没有资格直面公主并赞美她,能一睹公主的真容已是我的荣幸,可没想到,原因并不是我想的那样。侍从略带抱歉的神色,走在我面前,顿了顿,凑近我的耳朵,小心翼翼的说"公主三岁双耳失聪,已听不到任何声音了,我不想让公主和你尴尬。"公主竟然是听不见任何声音,听见悦耳的丝竹,听不见流水的抚琴,甚至听不见我对她的爱慕的颂歌!我当场就感到昏厥,为这世间最遗憾的美!为我所爱之人!
可是后来,是我不敢相信的后来,仿佛做梦的后来!有一天梦境也会成真,和所爱之人的相逢之情迫不及待的冲破我们的梦,成真了。公主因为我给她的肖像,而爱上我。噢,我知道这听起来似乎太容易,但爱情的使者竟如此虔诚,回应了我炽热的爱。但我们毕竟有着截然不同的身份,所以我们的爱情小心翼翼,像刚破茧的幼蝶一样被我们捧在手心。我们不能经常见面,即使见面了也不能过于亲密的交谈。但我们的爱是那么炽烈,就要涌出胸膛,所以我们约定,在每次相见但不能交谈时,把拇指按在心上,传达爱慕之情。可是,良辰美景也有期限。
再后来,是我不愿意承认的后来。我就要离开我的挚爱,我们的爱情即将破灭,或许已经破灭了...因为不可逾越的身份,和不可打破的命运。我们被公主的奶妈识破了不寻常的关系,在公主的苦苦哀求下,我没有被杀死,而只是获得了被永生就放在西域的惩罚。
临别前,我花了一幅画,寂寞孤单的纯洁的梨花开在高高的墙内,花瓣却飘向了墙外的遥远。我想说让她记住,宫外我即使只能嗅到残香,拾到落英,但我对她的爱慕不会凋谢,没有边界,但是她不会听见。最后一次相见,或者说永别,我把她叫到身边,快笔为她作了一副画。似乎从画里,都能闻到淡淡的梨花的忧伤的叹息。
最后,我用墨笔,在高墙的外壁点了重重的一点,即使我们不能以眉目传情,我也会把我的爱凝刻在最靠近你的地方。最后一次,和以往一样,在她耳边独白,"你是我的至爱。"
从此,两个相爱的人,隔着可望不可即的墙,永远的悲伤。
你不觉得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吗?
白衣男子说罢,微微叹息,那叹息那么弱,弱道仿佛只是听者的幻觉。
"你也是我的至爱",年青男子也用同样微弱的气息说出这句话,就像轻轻呵出的湿润的气息触碰到花瓣所发出的声音。
白衣男子疑惑的蹙着眉头,扭头望向他,满脸写着不解,等待着他后续的告白。
"母亲在走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但不是对我,而是对着某个墙外的爱人。"
霎时,白衣男子惊的站起,用失措的语气问到,"母亲?她不是--"一时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他的大脑,嗡嗡作响。
"是你让她听见了花开的声音,"年青男子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顿后,继续说道"在你用墨笔点下爱意的一瞬间,画上的梨花在瞬间绽放,随着你对我母亲的告白,一丝电流划过她的大脑,母亲那沉睡的神经在瞬间被你唤醒,恢复了听觉。"
沉默,良久的沉默。
彷徨,永远的彷徨。
想问的太多,但话语却不翼而飞。
"我并不是来典当一件有瑕疵的画作,而是来确认你是不是这幅画的主人,是不是我,不,我母亲要找的人。这也算是完成了她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心愿的了吧--让这幅画代她见你。"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啊…"白衣男子缓缓说道。
"幸福的是,最后她找到了她的爱人……"年青男子的声音渐渐消失,留下一幅画和绽放的白色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