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18世纪中英两位字典编纂者的不同命运的闲话

                                                                公子子肥

题外话：2019年已经成了去年，很多遗憾也只能是遗憾了。去年一部神剧《延禧攻略》带起来的一个话题：乾隆与华盛顿是同时代人。早年看过台湾作家黄碧端《书乡长短调》中一篇《寒士之忿》其中提到18世纪英国学者塞缪尔·约翰逊（Samuel Johnson，1709年～1784年）的一桩文坛逸事，便成为今日扯谈碑主思路的源头。

      18世纪处于汉诺威王朝治下的英国，上个世纪已经确立君主立宪制，虽然君主保留一定权力，但内阁和议会已经掌控了国家。同样要说到的另一位，处于差不多历史时期（18世纪）的清朝乾隆年间的中国学者——王锡侯。

      相比约翰逊博士编纂的有第一部现代意义英语字典之称的《约翰逊字典》，可能中国同一时期参照物是《康熙字典》，但毕竟后者是官修著作，而前者是私修作品，可拿中国汉代《史记》与《汉书》作个类比，前者是司马迁获罪之后私修的纪传体通史，后者是班固主持的官修史书，虽然二者在叙述西汉前期历史上有交集，但精神内核、所持的叙述立场是不尽相同的。

当时在《康熙字典》之后还有一部名叫《字贯》的字典，但可惜在乾隆时期文字狱中玉碎了。从民间立场来看，二者皆是私修作品，皆有对之前均有其他字典不足之处进行完善的举措，所以二者之间具有更多的可比性。例如王锡侯，他对《康熙字典》进行仔细的研究。他认为《康熙字典》虽然收字很多，但使用者查到字却不能知其所有组词用法，而且字与字之间没有联系，这些字如同像散落的珠子一样不成系统。于是他就想出“以义贯字”的方法，针对《康熙字典》收字太多，“然而穿贯之难”等缺失，加以补强，并称“字犹零钱，义以贯之，贯非有加于钱，钱实不妨用贯，因名之曰《字贯》”。例如他把“木”目，后面则列“树木、木板、棺木、果木、木材、木料、伐木”等相关类，这样把读音或意义相同、相近的字汇集到一处。全书分天文、地理、人事、物类四大类，共四十卷。   

      二人同为寒士出身，约翰逊博士在字典的序中写道：“好奇的读者也许愿知道，作者编纂这本字典时，既无硕学鸿儒可供咨询，有力人士之赞助亦付阙如，既非完成于舒适的宁静书斋，亦乏宏伟学术殿廊之庇荫，而是完成于无尽的窘困，旁骛，疾病，悲苦中。若竟无人赞扬此书，我亦甘之若素，纵有一二奖掖之语，对我孤寂清冷的人生复有何益？我的工作再三延宕，直至我最想取悦的亲友均已辞世，成功与失败对我同是空言……”。现代编制字典之基本原则，最先由约翰逊所奠基。这时国务大臣切斯菲尔德伯爵又向他眉来眼去，约翰逊没好气的写了一封信给他：“自鄙人见摒于大人门外，翘首鹄候于大人会客室内，于兹七年矣！大人，七年来鄙人备尝艰辛，而今嗟叹亦无益，鄙人无依无援，大人未曾有一字之慰勉，一笑之恩典，鄙人亦不复抱任何期望，此字典之竣事实未得赞助人之一毫相助。”。（此段文字见于大学英语泛读课本第二册第八单元《the life of Samul Johnson》）

      王锡侯是非常典型的科举士子，38岁中举之后就再也没升级。这个仕途的梦就断了,在家读书著述以自娱。乾隆四十年(1775年),王锡侯皓首穷经17年，终于完成了《字贯》的编纂工作。但是各自成书之后的际遇就大不相同了，约翰逊博士凭借其著作跻身名流，但王却因“字贯案”系狱，最终满门抄斩。

     《字贯》的凡例中写入康、雍、乾之名讳，没有按照法定的缺笔避讳，被人告密劾大不敬之罪。王锡侯与其家人全被监送京城审判，王锡侯本人由凌迟改为斩立决，子孙七人都被判斩，其他人“充发黑龙江，与披甲人为奴”。胡思敬的《盐乘》说：“被诛时情状甚惨”。原来江西巡抚海成上奏时建议革去王锡侯“举人”头衔，乾隆帝认为刑罚太轻，有替罪人说好话之嫌，反遭革职降调；江西布政使周克开、按察使冯廷丞也因为看过《字贯》一书，未指出悖逆之处，遭到部议降调外任。 

      同样约翰逊耗时8年完成的《约翰逊字典》，不仅为他带来了声誉。1762年约翰逊获得了每年300英镑的政府津贴。1763年遇到了年轻的詹姆斯·博斯韦尔，他们于1773年一起游历了赫布里底群岛。约翰逊经常受到一对塞雷尔夫妇的热情款待，并于1775年和他们结伴到法国旅游。约翰逊于1784年12月去逝，被安葬在威斯敏斯特教堂公墓。

      王被处死后，其所有著作及刻版被朝廷通令各省查禁销毁致使字贯原书今已无存。笔者本人的比较文化史能力有限，很多地方没说清。再有也不敢深说，这个问题的意义所在也未必没有其他人没发现，但未必有人愿意趟这个坑……

       最后引用一个典故，未必想说明什么。《约翰逊字典》错误在所难免，《约翰逊传》中记载他把PATERN 这个字定义为“马的膝盖”，原义是“马脚部的”，有一位女士问他怎么会犯此错误，他答：“无知，夫人，纯粹的无知。”

参考文献：

1.盛培林. 《康熙字典》与塞缪尔•约翰逊《英语词典》之对比研究[J]. 辞书研究, 2017(3):67-74.

2.李雪涛. 一位传教士记载的王锡侯字贯案[J]. 万方数据库2006.

3.倒霉的《字贯》作者：一部工具书为何会毁了全家性命？：网易号 关注http://dy.163.com/v2/article/detail/EB0DQVQF05432D4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