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离离席,本也是疲于应付众人或好意或找乐子的攀谈,再者,关离并未对此次招亲抱有很大期许,若不是奉父亲之命,他可能都不会来。既是招亲,自然品貌才学都要考校,关离自是自视甚高,只是,貌是排在才学之前的,关离虽不会妄自菲薄,但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此行,不过是陪太子读书罢了。
关离在沈家大院信步而行,前院很大,装点也颇讲究,关离不住暗暗点头,原以为沈万成不过是一介武夫,看得出来见识修为也甚深,将园林与机关八卦很好结合,实用的赏心悦目。关离自幼生长在机关世家,对布局落位知之甚深,是以颇有些感叹。
不知不觉,一路走到校场,正撞见曲华骑于马上狂奔,右手却还不停幻化剑术。落英剑法本是筝娘所创,其时筝娘与沈万成正是琴瑟和鸣,剑法观赏的作用大于实际攻击效用,本意是在漫天缤纷中,持剑而舞,此时琴香使来,却有些凄厉狠绝。
七巧郎君生的玲珑心思,略一沉思,恍有所悟。 曲华见生人前来,收住了马步,一个漂亮的翻身下马。
“所来何人?为何偷看我练剑?”曲华一脸倨傲,略带挑衅地盯着关离。
“大小姐未曾说过不许小生看你练剑,况且,小生不是来看大小姐练剑的,小生只是路过,赏赏风景,何来偷看之有?”关离略觉得好笑。自小看尽各种人间面具,曲华这种外强中干的把戏自然逃不过他的法眼,当下心里就存了要逗逗她的意思。
“你!”曲华气得满脸通红,从小到大,还没人敢跟她这样说话,爹爹从不跟自己开玩笑,家里上下对她都毕恭毕敬,如晦,如晦虽然不像其他人一般怕她,但也从来都是一本正经,疏离得很,是以关离的这种玩笑话,曲华一时半会倒不知如何应对,气势上弱了半截。
“你怎知我是沈家大小姐?”憋了半天,只得硬着头皮问道。
关离更觉得有意思:“落英剑法,小生幼年时,曾于大会上见过堡主夫人演示,美轮美奂,想来只有沈家二位小姐,能得其真传。而听闻沈家二小姐天性自由烂漫,于武学上造诣不深,那么能把剑法使得如此娴熟的,只有大小姐你了吧。”关离不动声色地拍了拍佳人的马屁。
曲华闻言颇有些得意,想不到这小子,还有些眼力见嘛,脸上不免露出得色。
“只不过,大小姐的剑法,颇有些狠厉了些,不是大家淑女风范,小心不招人喜爱哦。”关离见曲华的情绪被自己左右,很是开怀。
果然,曲华刚刚雀跃起来的小心思,瞬间被这句话泼了满头冷水,数日来的委屈,不甘,求不得,别离苦,一齐涌上心头,再也顾不得什么长姐风范,名门气度,眼泪止不住得簌簌往下掉。
关离一时间也是愣了,没想到曲华那么不经逗,要说关离平时众人面前,也是少言寡语,更别提开玩笑,今日却是如此任性随意。见曲华一脸泪水,仿佛有天大的委屈,心里不知怎的微微有些心疼和同病相怜: 想来沈家大小姐,在人后也是诸多不得意吧。
关离默默递上自己的手帕:“大小姐,人生一世,别人怎么说,又有什么要紧。莫说小生只是开玩笑,就算说的是真的,又何必介怀?就算千人万人不喜,只要有一人真心在意,就是全部。”
曲华听他说得真诚,倒也略微止住哭泣,但听到最后一句,又忍不住泪眼婆娑。是呀,只要有一人真心在意,只是那一人,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一人。
关离以为曲华不信,有些着急:“小生这句说的是真的,就算别人都不在意,小生也是以为,大小姐,是极好的。”
曲华自小,也是第一次听说如此贴心的话语,虽有些遗憾说话的人不对,还是有些感动,默默地擦了擦眼泪,不再言语。
关离瞧了瞧天色,估摸着时辰快到,匆匆道别,往前厅而去。回去的路上,心里暗暗改变了主意,决定不再敷衍,不管多难,也得试试。沈家大小姐,虽然身份光鲜,想来却是和自己一样,有个受宠的弟弟妹妹,不管多么努力,永远不在大人眼里,又偏要顶着长子长女的名头,不能肆意妄为。连招婿这种大事,也是如此草率,所来的公子资质参差不齐也就罢了,连招待布置都是如此简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不受宠的庶出女儿招婿呢。
关离赶到前厅时,沈万成刚刚落座,命众人阐述各自观点。
今天沈堡主出的题是“何谓天下之道”,众公子观点大多大同小异,引经据典,无功无过。
王二公子主张,天下之道,须顺应天下大势,顺势而为,倒也是不错。
百草山少谷主主张,天下之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无永远的朋友,也无永远的敌人,势利但实用。 七巧郎君则言:天下之道,道在人心。自古天下离合之事常系民心。而民心,是不可能长久蒙蔽的,无论做的什么,时久立现,所以民心也不可能收买。
沈堡主听到关离说“时久立现”,表情微动。
待众人言毕,沈万成只吩咐上好酒好菜,令众人好好休息,明日再考校武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