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的生活是有两面的。穷人和富人比,清闲者与忙碌者比,功成名就者和疲于奔命者比,都会有不同的价值。
南北朝时的谢灵运,属于旧时王谢的世家贵族,他家的后花园里就有一座山,每日在其中优哉游哉,十分惬意。他酷爱登山,发明出一种专门用于登山的鞋子,鞋底前后有两块木板,上山时就取下前脚底的木板;下山时,就取下后脚底的木板。后来的登山驴友就将这种鞋子称为“谢公屐”。于是就一边登山欣赏风景,一边写下优美的诗句,“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旷野沙岸净,天高秋月明”。
作为富二代的他,知足常乐,迷醉山水,又是山水诗流派的主要开创者,这样的生活可谓是诗意十足了。但想到他轻轻松松就能得到祖宗的爵位,想开山凿林就能挥金如土,这样的诗意生活,就像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富人,偶尔也想吃野菜,换换口味;不需要工作的大老板,每天坚持到健身房锻炼一样。不排除有些功成名就者的诗意生活来之不易,比如大导演大作家大明星郭敬明。王小波说过,我们眼前的世界,除了吃喝拉撒睡,还应该有另外的精神世界。一个人,不管是穷是富,若能以诗意提升自己,都难能可贵。
然而和杜甫,苏轼这样的人再相比,他们似乎又比谢灵运多了些什么。
经历了安史之乱的杜甫,是在朋友的接济之下才定居四川的,盖了一间草堂,如果现在去看,那草堂四面漏风,简直不能住人,但杜甫的目光却不在于此,他投向邻居家的花,心中自有了天堂,花其实不过数株,他写出来却是“黄四娘家花满溪,千朵万朵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在公元767年,年逾半百的杜甫辗转流落夔州,他登上白帝城外的一座高台,在他眼前看到的是“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的壮阔又悲凉的景色,此等景色,若不是心中有诗情,想象丰富开阔,一般人也是看不出来的。
经历了宦海浮沉的苏轼,被贬谪到黄州,俸禄微薄仅够糊口。一夜,忽然见月色入户,便欣然起行,重新穿好衣服找自己的朋友赏月。他以清闲者的心境看月色,月光如同庭院中一汪空明的积水,竹柏的影子如同水中纵横交错的水草。他还在《赤壁赋》中说道,“唯江上之清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不禁,用之不竭,是造物主之无尽藏也”。苏轼不用花钱也能得到知足常乐的心境,知足而不麻木,于平常中见奇崛,这样的诗意生活,便有了颜回不惮陋巷的旷达精神。
在贫贱时守得了底线,在困顿中品得出豁达。古人常说,“穷则独善其身”。在功成名就后能够活出诗意固然很好,但在忙碌奔命时也能坚守精神生活,才更能“便引诗情到碧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