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妻子是在2020年的3月22日。那时疫情刚发生不久,各地形势很严峻,学校通知暂缓回校。我家乡的小县城因为地处偏远,未受到太多病毒的侵扰,情况相对乐观。在家待了一段时间后,实在闲得无聊,就想找点事做。彼时正值脱贫攻坚关键期,而我的家乡是国务院挂牌督战的五十二个贫困县之一,脱贫压力大、任务重。于是决定去单位跟班当志愿者,一方面为脱贫攻坚出点力,另一方面提前体验一下体制内的工作,为毕业就业做好准备。
3月22日,是一个周日,那是我去跟班的第一个周末。我跟随领导下乡到一个偏远乡镇去开展脱贫攻坚工作,周六早上去,周日傍晚回。回来的路上,朋友联系说晚上聚聚,我妻子和另外两三个朋友从昆明下来。那时我们还未见过面,自然也还不是我妻子。不过我们在此前就认识了,也是这位朋友介绍的,添加了微信,但未深入聊过天,也不熟悉。想着多认识些朋友,总是没错的,就爽快答应前去赴约了。
回到县城已是六点半,但领导还有公务要处理,我只好一直在办公室等待,期间朋友多次催促,但因情况特殊也没法走掉,直至晚上十一点多才下班。本来约晚饭的,但始终等不到我,他们一行人就先吃过晚饭,在县城里逛了几个小时,最后差点都要散了,我才下班。便重新约在另一个朋友家吃烧烤。
等我骑着摩托车姗姗来迟赶到时,已是接近十二点。当时我妻子和另一个朋友一整晚都坐在桌子的另一个角落,安安静静,没说太多话。又因为是晚上,盯着女孩子看也不礼貌,因此,第一次见面,我都没太看清妻子的面貌。这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后面几天又约着一起吃了一两次饭,她们才回昆明。四月份的一个周末是她的生日,邀请我们几个朋友一起去爬西山。五一假期,她有事回到县城,当时新开了一个景区,且有活动,我便邀请她一同去游玩,我们的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六月份,北京管控依然很严,回校尚遥遥无期。科研已耽搁太久,实验室有个小伙伴家住天津,那时天津管控较北京松一些,导师便让我返回天津,和那位同学一起开展实验。因为开展的实验主要是测试研发样机的户外性能,所需条件并不复杂,导师把样机、测试仪器等邮寄到天津即可开展实验了。
我赶回天津后,我们就又变成了网友。那段时间,毕业、找工作各种事情交杂,我有些心烦意乱,期间我们依旧有的没的聊着。直到元旦前夕,我觉得是是时候该明确我们的关系了,于是就向她表明了态度,我们也就自然而然的从2021年1月1日这天起,成为了情侣,没有跌宕起伏,浪漫至死的剧情,这是我对她的亏欠。
后来,我在七月份毕业,回到云南工作。我们像其他情侣一样交往着,又到了元旦前夕。
2021年12月31日这天,正好是周五。我从一两个月前就在筹备元旦向她求婚了,因为元旦正好也是我们的恋爱纪念日。那时刚工作,还贷款买了代步车,很拮据,就在网上分期买了个钻戒,把我们从相遇相知到相爱的一些照片做成一本相册,把想对她说的一些话也穿插写在相册里,虽然现在想来有点土味情话的意思,但也都是真情实意的。倒数第二页是一首小小的情诗,最后一页我写上了求婚的话,然后把戒指粘到了求婚的那行话下面。
妻子多次说过她很喜欢雪,想要和我一起去看雪。我想这样美好、圣洁的场景不正是给她承诺的最好的地方吗?因此我计划把后备箱布置得浪漫一些,自驾带她去雪山,来一个后备箱求婚。在网上购置了布置后备箱的材料,但是奈何材料运输速度太慢,原本预计12月30日送达,后来快递在路上耽搁了,要1号以后才能到。我只能12月31日中午一下班,就跑到各个商店去购买材料,跑了三四个精品店,终于把材料都凑齐了,在花店订了一束52朵的玫瑰花。一切准备就绪,趁着中午的时间,赶紧把后备箱布置完毕,把花也放在后备箱里,拉上遮物帘,坐在车里看不出任何的痕迹。
她下午五点多六点从昆明来找我。那时我正在跟班,主要是参与文稿起草工作,每天加班到十一二点是家常便饭,只能让她坐在车里,在停车场等我下班。一直担心元旦也加班,那所有计划就都泡汤了。幸好要下班时,领导说“大家今晚加加班,1、2号尽量保证大家休息,3号正常上班”,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下来。直到快要到十二点时,我们才终于下班。我和妻子赶紧赶到酒店把行李放好,然后跑去楼下的夜市准备跨年。刚下楼一会,绚烂的烟花便从各处升起,在夜空炸响。
第二天一早,我们便开着车朝雪山出发。三个小时左右,终于到了大海草山。山上还有零零星星的一些雪,天气晴朗,温度舒适,天空澄澈,景色醉人,一切都是最好的样子。我们在山上玩了一下午,太阳快要落山时,才往回赶。
来时我留意了一下,有处地方很适合看夕阳,同样也适合求婚。回程时,到了那个地方,我就把车停在路边,说等等看日落吧,慧也欣然同意了。她坐在副驾筛选着今天玩雪的照片,我拿着相机下车,尝试找位置布置相机录下表白场景,但是却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其实现在想来有点遗憾)。太阳很快就落山了,我赶紧叫慧下车看夕阳。景色真的是很美,半片天空被染成了橘黄色,雪也映照成了黄色的。夕阳很快就落入山的那头,慧还站在原地回味刚才的美景。
直到我叫她回来,说有东西要给她看的时候,她才慢慢悠悠的回来。我在车边把相册给她,她顺手翻开了相册的前几页,很开心。但是好像她没有在车外翻看完整本相册的打算,那时车外确实有点冷。但是我提醒她,“你不打算认真看看吗?”估计这个傻姑娘心里在说:这么冷,怎么非要我在外面看呀?不过她嘴上倒没有说什么,又一页一页的认真继续翻看起来。直到翻完照片,然后翻开倒数第一页,那一瞬间,我心里也是紧张了一下。但是这个傻姑娘,第一眼根本没看到我求婚的话(这是后来她告诉我的),第一眼看到了我粘在那页上的戒指,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问我:“这是什么?”,我从书上取下戒指,问她:“你愿意嫁给我吗?”她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傻傻地呆在那里。我又再次问“你愿意嫁给我吗?”她才反应过来,回道:“愿意。”我们紧紧抱在一起,她声音有些起伏,说没想到我这么快求婚。
过年的时候,带了媒人到他们家将事情与长辈们说定,我们就这样定了终身。
22年疫情情况依旧较为严重。各地时有零星散发,身边很多人的婚礼也都多次延期。我便想着等一等,疫情情况松一些再办婚礼,风险也小一些。
在2022年的9月9日,寓意长长久久,我们到民政局领了结婚证,成为了真正的合法夫妻。
原本计划国庆假期去拍婚纱照,但是奈何当时疫情又有反复,计划遂搁置。直至十一月份疫情情况好了一些,我们才决定19-21日(一个周末加上周一),三天去拍婚纱照。因为是少数民族,我们找了一家在贵阳的影楼,计划拍个少数民族主题的婚纱照,更有纪念意义一些。18日星期五一下班,我们就自驾赶往贵阳,直到凌晨才到达。周六去选衣服,周日拍照,周一选片,然后就返回,行程安排的满满当当。
十二月份,疫情防控政策调整。家里父亲也终于确定了婚礼的日子——2023年1月27日大年初六。所以我们十二月份主要任务就是在策划婚礼的流程,家里的布置,给远处的朋友们发电子请柬等,在网上采购各种布置所需的东西。
原本打算年底请假,提前一两天回去购置物资,布置新房的,因为婚礼是年后初六,如果缺什么东西,年后时间紧,不好解决。但是年底工作增多,忙得团团转,就连请柬、喜糖都来不及发。直到大年二十八中午,才抽了点空,给距离最近的几位朋友、同事送了请柬、喜糖,远一些的都只能发电子请柬了。
因为老家在外州市,所以提前请一天假,二十九启程回家。刚一到家,就立刻盘点网上买的各种物资,虽然感觉还有欠缺,但是时间来不及了,凑合着也是可以用。
大年三十、初一按习俗都在家里休息,未出门。初二忙里偷闲,去文山踩花山了(西部苗族每年最盛大的节日,现在一般在过年的时候举办,有唱歌、跳舞、吹芦笙、斗牛、斗鸡、爬花杆等娱乐活动)。
大年初三开始布置新房,其中最麻烦的莫过于吹气球。结婚的安排,村里的亲戚们是早就知道了的,所以初三早上陆陆续续就有很多亲戚来到家里,询问是否需要帮忙。正好,吹气球是一项不累,但是很耗时,很费人工的工作,就请大家帮忙吹气球。弄了一天,才基本上把所有的气球吹完。
初四亲戚们照例来帮忙。杀猪、买菜等,将所有菜品需要的材料准备齐全,我们将尚未布置好的婚房布置完工,一切基本就绪。
苗族的习俗惯例是,女方家一般会在男方家前一天办酒席,方便男方家接亲。女方家酒席当天,男方家的接亲队伍到女方家,一晚上的时间完成所有的仪式,第二天接好新娘,返回男方家,然后男方家开办婚礼。
初四晚上,所有在婚礼上帮忙的亲戚都聚集在我家,商议婚礼具体的事项。因为婚礼是一个复杂繁琐的事情,单靠主家是很难应付过来的,需要安排人帮忙,明确一些牵头人。
主要有一个“管总”,主家将婚礼的所有事务全权委托他处理,有什么特殊情况,才与主人家商量,一般事务他负责拍板安排;一个“厨管”,主要管理厨房、菜品各项事情,做菜、做饭、上菜等都由他全权负责安排;一个“管酒”,全权负责安排饭桌上的烟酒等;两个“记录”,负责记录亲朋好友来礼。这些是男方家帮忙的,具体哪些事需要多少人帮忙,由牵头的人自己去找人帮忙(叫人帮忙很方便,只要说一声,一般没事的都会来帮忙)。接下来就是安排接亲队伍了。接亲队伍包括头媒、二媒、三媒,三位媒人背着接亲的油纸伞等物品,到女方家后,各种复杂的仪式,全是在他们的主持下进行;男女接亲(一对夫妻),主要是负责将前期商定的男方家需要带去女方家的物品(酒肉、衣服等),清点好,带到女方家,再把女方家陪嫁的东西带回,清点好交给男方家;伴郎伴娘各一位,伴郎需要和新郎一道,完成各种仪式,伴娘主要任务则是陪伴新娘,新娘出娘家门到上车前、到新郎家下车至进家门前,为其撑伞;其他的是“背背篓”的,负责背物资,现在一般由司机担任。关于接亲人数也有严格的要求,如果是到女方家再把新娘接回,则需要单数人去,双数回。但妻子是之前就在我家了,因此她同我们一道回娘家,则就安排双数人去,双数人回。最后安排了八辆车、28个人(包含摄影车和团队)的接亲队伍,寓意成双成对。一切安排妥当,已至深夜,大家约定好初五的集合时间,就各自回家休息了。
初五一早,亲戚们陆陆续续的来了。做菜的忙做菜,做饭的忙做饭,接亲队伍忙着整理物资、贴车贴等。早饭做好了,大家就开始吃饭。吃好后,坐在一起商讨接亲队伍需要注意的事项(前期会与女方家沟通,有一些两边习俗、要求上的差异,需要注意),再清点一遍物资,确保没有什么遗漏,就可以出发了。
我们是中午十二点左右出发的,从我家到妻子家,平时开车需要三个多小时。因为要拍照、摄影等,一路上速度相对较慢。中途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有一辆婚车因买东西,而跟丢,走错路了,我们在半路等了半个多小时。苗族习俗,接亲途中要吃一次“午饭”,我们在距离妻子家还有半个多小时的地方,找了个有水有阴凉的地方,简单吃了个“午饭”,主要就是手抓饭、鸡肉、猪肉等,吃完饭已是四点多。
妻子家计划四点吃饭,而且习俗是要等接亲队伍到了,客人们才能吃饭。然而因为出发的时间稍晚,路上也有耽搁,导致我们迟迟未到,岳父母、哥嫂们都很着急,多次打电话询问、催促。到达妻子家已接近五点,客人们很热情,都围过来看接亲队伍,更多可能是想看看己方的女儿,到底嫁了个什么样的人,靠不靠谱。
接下来便开始了一系列复杂的仪式。期间,安排我和伴郎磕了很多次头,先是拜过女方的天地祖宗,其次拜谢女方的亲戚好友前来帮忙,再拜谢女方的亲人将新娘抚养长大。都是很有意义的仪式,但磕到最后,膝盖都磕红了,疼得每次蹲下去都需要憋住一口气才能暂缓疼痛。民族婚礼复杂、庄重的仪式,让我更加深刻真切的意识到,婚姻是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情,是甜蜜,更是责任。
我们选定的时间,要求接亲队伍要在初六早上五点半左右回到我家。因此,在凌晨一两点的时候,就开始催促媒人们,仪式要弄快一些,因为是夜里赶路,而且路途遥远,需要尽早出发。直到两点四十多,我们才最终从妻子家出发返程。
返程的路很顺利,没什么耽搁,五点左右就回到了我家。车队就停在门口等待着进家门,时辰一到,伴娘就撑着伞,把我和妻子送进房间。
媒人们、男女接亲将接亲的情况和家里人说了,将带回来的东西交给家里后,接亲队伍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但我却仍然未能休息,因为此刻已经陆陆续续的有客人来喝喜酒了。我们当地的惯例,不规定具体的吃饭时间,亲戚朋友们什么时候来都可以,够一桌了就吃饭。因此一大早就陆续的有人来了,作为新郎我按情理该站到门口迎接。
一整天都在喜庆热闹的氛围里,烟花、鞭炮的响声不绝于耳,这是人生旅程上又一个重要的一天。一些多年未见的同学、朋友,跨省跨市跨县千里迢迢、不辞辛劳赶来祝福,令我十分感动。
直到下午六点多,亲朋好友们才基本回家了,忙碌了一天的我终于有时间坐下来休息一下。天气有些冷,我坐在炭火旁,刚坐下一会,困意就如潮水般涌来,我差点摔在炭盆旁,仔细一想,从初三开始就没怎么好好睡过觉了,初五晚直接通宵,初六一整天都在忙着迎接客人,实在是太累了。我想现在是可以休息一下了,虽然还有很多收尾的工作,但我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考虑了,留给帮忙的亲戚朋友们去忙吧,趁着我还没摔倒在炭火旁,赶紧撑着身体回到婚房休息。
本来只打算休息三四个小时,十来点钟再起来看看是否有什么需要干的活,没想到一躺下,几天的劳累席卷而来,直接睡到了第二天,妻子何时回来睡的,我都毫无意识了。结婚果然是件又幸福又累的事情。
三天后,父母带着妻子、我、老弟以及一个侄女(习俗有要求)去岳父母家回门,一切顺利,这场婚礼总算是走完了所有的流程,圆满礼成。
从此,身上多了个新的身份——丈夫,需要用一生的时光去认真履行责任!
2023年3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