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老人家生活在四季分明的宋国,囿于经验而说出了那句名言。假如他老人家能屈尊移驾到冰岛,断不会作斯言。
夏天的冰岛虽然要穿羽绒服,但仍然是有虫子的,而且还不少。在辛格维利尔国家公园(Thingvellir National Park)一下车,扑面而来的是一群又一群的蝇子。这些蝇子大约是苍蝇的一半大小,但烦人程度不遑多让,赶也赶不走,并且还会往耳朵嘴巴里钻。在下一不小心,竟也生吞下一只,恶心了半天。
既然称冰岛,夏天当然也有冰。我们在斯卡夫塔山(Skafta)爬了会瓦特纳冰川(Vatnajökull)的冰舌。那天下着大雨,在地的蝇们倒是躲起来不见,但车上还有几只从别处带过来的,正好让它们见识见识。
我们参加的旅游项目有个诗意的名字,叫蓝冰徒步,因为瓦特纳冰川和四十多公里外的杰古沙龙冰湖(Jokulsarlon)里的冰都是蓝色的。我一开始以为是含矿物质的缘故,就象雷克雅未克边的米湖那样。但向导说是因为冰的密度很高,含氧量低。
我们的向导是个尼泊尔来的度假打工者,这己经是他第三个夏天来冰岛了,今年来前他在美国旅行打工。他的本名很长,念了一串没人记得住,让我们叫他昂就行了。
昂给我们解释冰川是如何形成的。他说山上下的雪就象在蛋糕上不停地加奶酪,加到一定程度下面就会压实,并且会挤压出来。几百年挤压下来,雪成了冰,并且这样的冰的密度比一般的冰还要高,快接近水的密度了。这么高的密度,并且有几十上百米厚,冰的颜色也就成了蓝色。
我们走过的冰舌表层并不蓝,因为融化混进了空气,并且混了不少火山灰,显得脏脏的。但几厘米以下就是坚硬的蓝色。昂让我们用冰斧凿下去取些冰出来尝尝,不光是古老,而且纯净。
其实蓝冰从大大小小的冰洞就可以看出来。这些洞是由山石造成的。混在冰川里的石头,由于吸热快,就会融化周围的冰,慢慢地形成一个洞。这样的洞有的可以有十几米深,有的象井一样直上直下,有的象漏斗,上面大下面小,还有的象倒喇叭,上面小,下面大。昂让我们不要掉以轻心,表面不起眼的孔,下面可能别有洞天。
但这还不是最危险的。昂说攀爬冰川者的真正梦魇是冰川板块挤压形成的冰峡冰缝,不光边缘脆弱,而且深不见底,偏偏又狭窄得很,陷入其中几乎无法动弹,最后被冻成冰棍。
冰川上还不时可见一堆堆的黑土堆。昂说冰岛人称之为精灵之便(Trolls' poo)。传说中的男女精灵是分住在不同的山头的(怎么跟太平天国和红色高棉一样?),他们只能在晚上下山来幽会,在胡天混地的时候就顺便留下了这一堆堆的精灵粪便。
但其实这些土堆都是火山灰。火山灰有隔热功能,能阻止下面的冰川融化。没有火山灰的地方融化得快,慢慢地就融化得低于有火山灰的地方,让那些火山灰成了一堆堆的“精灵粪”。唉,冰岛的先民们,你们不能想个稍有美感的传说吗?
到了冰川,不由得不相信气候在变暖。昂说冰川每年以10到15米的速度退缩,几公里远的停车场当年是靠着冰川建的。冰湖游船上的导游小伙说冰川以每年二十到三十米的速度退缩。上世纪六十年代时冰湖还不存在,被冰川覆盖着。那个时候的冰川一直从山上连绵不绝到海边。两人都说按目前的退缩速度,再过一百年冰岛就没冰川了。
我都快被说服了,直到他让我们尝尝六百年的冰,才猛省瓦特纳冰川只有六百到八百年的历史。昂说十四世纪时探险家到过此地,那个时候还没有冰川。那是不是表示八百年前也热过一阵?
登冰川游冰湖那天正好是个黑色星期五,天寒地冻再加上凄风苦雨,每个人都湿了衣衫,到后来巴不得行程早点结束,仿佛再多一分钟也不能坚持。
但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在硬梆梆的蓝冰中也有生命存在。昂说这里冰中发现的一种微生物,甚至能在火星上生存。
佛家讲究饮一瓢水要念三万六千个往生咒,从这个意义上说,这种微生物在这个季节也可算真正的夏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