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路。
我愿意一个人走路,一个人与风景私会,只有此刻心才是真正牵绊着风景的。
应台说:我看见早晨浅浅的阳光里,一个老婆婆弓着腰走下石阶,上百层的宽阔石阶,像山一样高,她的身影柔弱如稻草。我看见诗人周梦蝶的脸,在我挥手送他的时候,刚好嵌在一扇开动的公交车的小窗格里,好像一整辆车,无比隆重地,在为他作相框。
我说:我看见午后慵懒的阳光洒在趴在青瓦上睡觉的老猫上,我看见一对老夫妇佝偻着,慢慢踱步,但手却紧紧牵着,我看见微风缓缓地吹过江畔的杨柳,杨柳轻轻摇摆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河边戏水孩童的脸颊……
有些路啊,只能一个人走。
在这条路上,有落寞点缀,有孤独的修饰,也有淡然的陪伴。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原来,人真的生而孤独,再深的缘分也终将用尽,时光荏苒,迎伴而来的只是灯下你一人默默行走的逐渐拉长的影子罢。你的痛,你的苦,没有人能代替你去承受,你内心的汹涌澎湃也唯有你自己能真正体味。
爱情。
十七岁的应台:“爱情是只有灵没有肉的,是澎湃汹涌一发不可收拾的;唯美浪漫.纯情而带有毁灭性的爱情,才是最高境界的爱情。”
我相信,爱情就像罗密欧对着朱丽叶低唱情歌的那个阳台,现实常常是黑暗.残酷的,所以上帝发明了爱情这种神物,让人们可以暂时逃离。
羡慕那种相伴到老的爱情,即使青春已逝,容颜不在,但我仍拥有你与我一起相伴到老……
我说,爱情的神奇之处就在于——比起相信我自己,我竟然更愿意相信你。
冬,一九一八。
读应台的文字,常常每读一句,就转过身去,泪水决堤……
她就那么真挚地把最美好的情感带给你,告诉你青春应该如何去活,父母应该如何去孝敬。
不是我过于感伤,而是无法原谅曾经的我也曾像十七岁的应台一样,年少轻狂……
当父亲垂垂时,他可以回乡了,山河仍在,春天依旧,只是父母的坟,在太深的草里,老年僵硬的膝盖,无法跪拜。乡里,已无故人。
想起曾经,父亲送我回校,反复嘱托我要吃好穿暖,然而在那个阴雨的日子里,我看着父亲的背影渐渐模糊,惊觉原来那个能将我举起在肩的男人也已渐渐老去,风雨飘摇中,他的身板已不再笔直……
他会要我写毛笔字,会抓着我的手告诉我毛笔该怎么拿才正确,他会告诉我哪双鞋子是他的阿姊用千层布一针一针地缝起来的,他也会教我念《陈情表》:
臣密言:臣以险衅,夙遭闵凶。生孩六月,慈父见背;行年四岁,舅夺母志,祖母刘愍臣孤弱,躬亲抚养……臣侍汤药,未曾费离。
原来,父亲们都是如此相像,大概因为他们都有一颗同样的心吧。
若父亲老去,
我会拉着他的手,陪他看一路风景,
我会一路听他的话,不厌烦,
我会替他拂去肩上的尘埃,
我会轻轻地在他耳边告诉他,其实,我好爱好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