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有个很好的朋友,很好的那种。
她是我高中同学。起初同班朝夕相处自不用说,后来分班,每天中午我穿过长长的楼道,上楼,在她教室后面一边和别人插科打诨一边等着她复习完课本,一起去吃饭,她总是对我吃饭的龟速很无奈,却从不说什么。
她是那种,与人为善于己严苛,生怕自己做了什么伤到别人,做事永远很认真很努力,每天要做什么都记的清楚且雷打不动,受过很多苦却很乐观的人。会因为非常细小的错事而反复内疚。她相信付出必有回报,相信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她总让人很心疼也很佩服。
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朋友可以有很多,但很好的就那么几个,所以很多不会和别人说的事我们彼此会谈,彼此宽解,晦暗的默默的故事。
那时我以为我们会一直是很好的朋友,我把长长的很美的诗一字一句写了一整套明信片送她做书签,说不上有什么意义,只是想送她。她在我生日时送我一罐星星,九十九颗,在一个广口的普通的玻璃罐里,她手叠的。她从来讨厌浪费时间,但她叠了九十九颗星星。我以为,我们当时都以为会一直是这样。
然后有一天,不记得谈到什么事了,只记得发现彼此对“朋友”的理解有偏差时的震惊和失落。她的“朋友”都是朋友,有的朋友一起谈天,有的朋友一起学习,我呢,我们一起吃饭,答疑。 但我以为朋友是分亲疏远近的,就像排队只有竖着排没有横着排。她觉得朋友是“文”,“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文”,而我当时以为朋友是“武”,总是要分出谁是较近的那个人。
那罐星星似乎变成了勉强的,为了不伤人而做的友谊回应。
当时的我还不知道黑白之间有灰色,做事总是做的很绝。听完她的话回去想了很久也哭了很久,最后觉得:“如果我做不成你最好的那几个朋友之一,我们就还是不要做朋友了。”我也是这么对她说的,一面说一面哭得鼻涕打泡。她手足无措,又跑来跟我解释,可惜我们之间鸡同鸭讲,她只能一脸无奈地看着我。
后来我们再也没有一起吃饭。
后来我们上了大学又毕业,她在北京我在上海,我变了很多也有人说我一点没变,而她的名字静静躺在我的好友列表里,在我的通讯录里,我没有打过,没有删过,有时翻列表找人时看见了,也不太敢盯着名字看多久。偶尔过年接到过她群发的消息,不知道怎么回。
怎么说呢?说我终于知道了人和人之间不是只按亲疏远近划分的,有些人总是无法定位;说我发现了太多事要细细思考唯独感情不能较真;说我渐渐也失去了其他的很好的朋友,时间一直走,没人可以回头;说当时是我脑残犯抽高三综合症嘛而且你也觉得我是很好的朋友只是表达不当对不对;说玻璃罐碎了,九十九颗星星被收在书架上一个纸盒里;说嘿你最近怎么样你在做什么我很好啊我最近看了一些书⋯⋯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们之间隔了长长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