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浔不吵不闹的,拿着那牌位没有露出丝毫胆怯之意,还乖巧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王媒婆有些吃惊,没想到这位新娘子如此淡定,事实上她干阴婚媒人这一行很多年了。鬼嫁鬼,鬼娶鬼这种就算了,但是活人娶鬼妻或者活人嫁鬼夫,那活人必定是面如死灰的,她甚至见过一些阴婚新娘直接寻死,从活人嫁鬼夫变成鬼嫁鬼夫。
当然鬼这玩意儿她也见不着,不过就是她这一行上面传下来的那一套规矩,活着的人寻求一个心理安慰罢了。
但这玩意也玄乎,活人嫁给死人没多久,很多都会因为意外死去,这就表明地府里的那位对阳间的这位夫人十分中意,想让妻子去地府陪自己
若是这嫁过去的活人一直活得好好的,大家就会认为,死去那位不满意家里人找的这位夫人,从而不待见这人。
反正这阴婚新娘不管怎样都讨不到好。
南浔端好手里的牌位,等到司仪开始说拜天地,她便抱着手里的牌位一起开始行礼。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高堂之上坐着这位谢大少爷的母亲,谢府的大太太。
然后是夫妻对拜,
南浔端着牌位朝自己这边点了点,做的有模有样的。
老太太和大太太不禁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满意之色。
南浔端着牌位,被王媒婆引入了两人的喜房。
刚刚走进去,南浔便听到身后咔嚓一声,是门落锁的声音。
这谢宅的人怕她逃跑,竟把这喜房门从外面锁上了。
南浔撇撇嘴,随手将牌位扔到了桌上,自个儿脱了厚重的喜袍上床了。
人都没死呢就给立牌位,这不是诅咒人么?
“等等,你就这样睡啦?”小八惊到。
南浔打了个哈欠道:“不然呢?难道让我跟这个牌位再喝个交杯酒?”
小八说:“你大晚上的看着那牌位不觉得瘆人吗?”
南浔哈哈笑了起来,“怂小八,难道你怕了?”
小八:“爷怕个p啊,爷只是觉得那牌位就在桌上摆着,一抬头就能看见,瘆得慌。”
南浔:“不是没死吗?有啥好渗人的?”
大堂内,老夫人又让丫鬟给了王媒婆一袋子赏钱,道:“当初听说是个乡下丫头,还以为会大吵大闹,可我见她刚才很懂礼数,乖巧得很。”
王媒婆很清楚许多鱼的遭遇,心里难免起了一丝同情,便道:“这丫头身世有些可怜,既然已经嫁到谢家了,老夫人和大太太以后便多多照顾些吧。”
谢老夫人神色微微一变,放低了声音问道:“王媒婆,我听说嫁进来的阴婚新娘是活不久的,因为底下那位若是满意了就会带她一起走,你方才又叫我们好好照顾这孩子,这是何意?”
王媒婆一顿,笑着解释道:“不瞒谢老夫人,我们这一行确实有这个说法,但是也有例外,活得久的不一定就是地下那位不喜欢,也有可能是那位心善,不忍心拉一个活人去陪他。
总之,老夫人和大太太每月十五,也就是满月阴气最重的时候,记得往大少爷那牌位上淋半碗鸡血,再让新娘子和那牌位呆一晚,地下那位少爷肯定会回来跟她圆房的。”
老夫人和大太太自是连连点头。
等那王媒婆走了,大太太扶老夫人坐下。
老夫人叹道:“你们肯定觉得我这做法有些不可理喻,但是我告诉你,上个月我梦到小城了!他去世的时候刚满二十岁,连一房太太都没娶就走了,所以他在梦里跟我抱怨呢,你说咱们小城啊,年纪轻轻的就去了,他爹死前也没啥好遗憾的,做了大帅还妻妾成群,可是小城他啥都没有。”
大太太听到这也忍不住落泪了,“正刚是我的丈夫,小城是我的儿子,他们两个当初一起遇难,我比谁都难过。”
“这些年苦了你了,正刚当年一个接着一个女人地往家里抬,也不见你多说一句什么,唉算了算了,咱不说这些了,今天是小城的大喜日子,咱们都别掉眼泪。希望小城能满意这大少奶奶。”
南浔一觉起来,精神抖擞,大太太已经派了个小丫头在门口侯着,日后这便是南浔的贴身丫鬟了。
那丫鬟伺候南浔梳洗打扮,给她挽了个新妇发髻,南浔看着镜子里这张还有些稚嫩的面孔,觉得这许多鱼实在是太瘦了,这一双手也有些粗糙,一看就是就经常干活的人。
其实许多鱼的五官精致,就是皮肤有些黄,头发有些干,一双眼睛看起来也有些无神,然而只这般也能看出是个小美人,是村里最美的姑娘,若南浔再把身子养得白胖一些,那她就是妥妥的大美人了。
南浔换了那肥大的袄子和长裙,去前厅给长辈敬茶。
昨日那些个姨太太没有露面,今日新妇敬茶,她们全都坐在一边。
南浔一眼扫过去,燕瘦环肥都有,那谢大帅果真艳福不浅。而她注意到了那位最年轻的十二姨太太,人跟外头说的一样,长得十分标致,才二十岁,比她大不了多少。
南浔给老太太敬了茶,老太太身子不大舒服,喝了茶便回房休息了,大太太则领着儿媳妇一一认识几个姨太太。
南浔挨个唤了一声,那低眉顺眼的模样看着特好欺负。
“哟,我说姐姐啊,您的眼光什么时候这么差了,咱大少长的那般英俊倜傥,怎么会看得上这种乡下来的庸脂俗粉?您这也太委屈大少了吧?”那三姨太拿眼直往南浔身上扫,真是看哪哪不顺眼。
南浔以为大太太听了这话会为她回上几句,起码自己也是她儿媳妇了,岂料大太太只是瞪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道:“你少说两句吧。”
南浔这就不高兴了,她可不想当受气包,这些姨太太对她来说可不算什么长辈。
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样, 但是古代那些小妾的地位只比丫鬟好一些,正经宴席上都不能跟老爷和正妻同桌吃饭。
南浔突然对那三姨太笑了笑,“你是三姨太吧,我早年在渔村遇到一个阴阳先生,那阴阳先生说与我投缘便教了我一些相术。我观三姨太面上无肉,两腮内陷,下巴尖细,颧骨突出,鼻子尖说话时眉间褶皱十分明显,此乃尖锐刻薄之相。另外,你鼻孔仰露,准翼生痣,一生难有积蓄。”
三姨太:“你!你这个没教养的乡下丫头,居然说我尖酸刻薄,还说我败家!”三姨太气得脸都绿了。
“哈哈哈”七姨太大笑了起来,“少奶奶真是个妙人啊,三姨太可不就是个尖酸刻薄的性子么,而且她的积蓄全用去跟别人搓牌输掉了。准啊,少奶奶看相看的可真准。”
其他几人也低低笑了起来。
那十二姨太还冲南浔竖了个大拇指。
“好了好了,今天我话放在这里以后她可是我小城的媳妇了,虽然大少爷不在了,但你们也别欺负了她。”大太太道。
“瞧您这话,我们哪敢啊。”九姨太应了一句。
大太太握着南浔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打了两下,“孩子,以后就把这谢宅当成自己的家吧,若是受委屈了,就来跟我说。”
南浔微微颔首,“谢谢母亲。”
“对了,娘还不知道你闺名儿。”
南浔回到:“母亲,我姓许,叫许多鱼。”
这话一出,周围一静,然后姨太太们连连噗笑出声。
三姨太更是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许多余?这名字也太逗了,怎么会有人叫这种名字,多余?你父母是觉得你多余吗?”
南浔淡淡扫她一眼,“鱼是吃的那个鱼,我们渔村捕的鱼越多,生活越富足,我爹是想我以后不愁吃穿,所以才取了这名儿。”
大太太想了想,摇头道:“不行,这名不吉利,既然你已经进了我谢家的门,规矩还得按谢家的来,以后你在谢家的时候就叫许小鱼,大家也都唤他小鱼。要是叫我发现谁在背地里说闲话,下个月月钱就别想要了。”
谢家虽然没了谢大帅这个牛逼哄哄的大老爷,大少爷也“死”了,但是谢大帅死之前就在这边购置了不少田地和商铺谢家在吃穿住上还真不用愁。
大太太还是有些威信的,她这么一说,众人也不敢打趣许多鱼这名字了。
“大太太,现在大少奶奶也认了我是不是能先走了?我跟王家太太约好了今天搓牌,可不能爽约。”三姨太打了个哈欠道。
大太太不悦地扫她一眼,“去吧。”微顿,低嘲了一句,“果真是守不住钱财。”
三姨太听了这话,狠狠地瞪了南浔一眼,然后扭着腰走了。
大太太遣散了几位姨太太,留着南浔单独说了会儿话。
“小鱼啊昨晚上你有没有梦到什么?”大太太目光殷切地看她。
南浔立马就懂了她的意思,摇头道:“不曾梦到大少爷。”
大太太神色难掩失望,她本是个保养极好的中年女人,这两年却却因为思子心切,神色越发憔悴了。
南浔让丫鬟春芽带着她在宅子里随便走走,熟悉熟悉地方。
结果这一圈走下来,南浔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春芽,你知道这宅子是什么时候修建的吗?”
春芽摇头。“奴婢不知,好像是以前老爷从原主手中低价买来的,买来有十多年了吧。”
“走,我们去见老夫人和大太太。”
谢老夫人和大太太听了南浔的话,表情变了又变,老夫人连忙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南浔亲自领两人去看,“老夫人,大太太,你们跟前这间住宅以前可是老爷住的?你们好好看看,这间住宅是不是前窄后宽?若前面窄小三分之一就是凶宅,我们唤为尖刀宅,住久了会损伤儿女。”
谢老夫人听得心头大震,而大太太清早虽然听到这丫头跟三姨太说的那些话,却以为她是胡诌的,没想到她真懂阴阳风水这玩意,还说的头头是道。
“老夫人,大太太,你们再随我看,这宅子有一块地方凹下去了,露出了住宅基石,这可是大忌啊。”
此乃露骨宅,主家中贫穷,时运不济,如果我猜的不错,最近谢家是不是有什么店铺亏损了?这基石应该才漏出来不久,找点土把这凹坑填满就行了。
小八啧啧称奇:“上个世界后遗症啊,你看这老夫人和大太太被你唬的一愣一愣的,牛掰了啊。”
南浔:“我只是职业病犯了。”
谢老夫人和大太太都听出了一头冷汗。
“老夫人和大太太若不信我的话,可以找个风水先生,也就是阴阳先生看一下,但老夫人和大太太可要找个有本事的,这年头骗子比较多。”
谢老夫人本就迷信,不然也不会想着给大孙子搞什么阴婚了,听了这丫头的话,心道莫非他儿子和孙子会出事,跟这宅子也有很大的关系?
这么一想,谢老夫人吓得够呛,赶紧就使唤心腹去请阴阳先生。
刚开始一连找了几个,都是神神叨叨的胡诌,南浔随便拷问几句就露馅了,直到最后一个,那阴阳先生一把年纪了,在听了南浔那些风水见解后,差点儿没直接当场跪地拜师,表情恭敬极了。
三姨太不屑道:“该不会是大少奶奶串通外人一块骗人的吧?”
七姨太道:“她自己都吃不饱哪来钱买通外人?我翘着大少奶奶在这方面真有些本事。三姨太,昨个儿打牌又输钱了吧?大少奶奶说的不错啊,你就是守不住财。”
十二姨太也低声道:“我觉着大少奶奶也不像骗人呢。”说着,她声音低了下来,“老爷和大少爷出事之前好像就在这住宅里住了几天。”
三姨太见众人都不信它,不禁冷笑一声道:“她要是真懂这些,前几日大婚的时候,怎么不见她通灵见到大少爷啊?”
南浔没理她,直接跟老夫人和大太太道:“我替大少爷算了一卦,卦象表明他还没死。”
此话一出,气氛仿佛瞬间凝固住了。
直到咣当一生,大太太手里的杯子摔到了地上。
“你说什么?小城还活着?”大太太声音陡然拔高,仪态尽失。
老夫人也杵着拐杖站了起来,激动不已地道:“小城,小城他没死?”
南浔颔首,一本正经地道:“卦象显示,大少爷命中有贵人,一旦贵人现身,大少爷不管在什么地方遇到什么困难,必能逢凶化吉。”
小八呵呵哒,“别以为你说的这么含蓄我就不知道你在指自己,臭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