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关于死最早的记忆,是小时候生过的一场所谓“大病”,发烧几天,在医院输液,很恐慌的问妈妈,我是不是要死了?以后每次回忆这段,妈妈总要笑话我,这么点小孩,哪里知道生死是怎么回事。现在想起来,这大概是我最恐惧死的时候了。死是一个生物本能的趋避,孩童时代是最接近本能的时代,随着岁增,理性的填满挤压了欲望,死倒成了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
2、上小学,父母忙,我和钥匙绑在一起,成天呆在院子里。那时候无所事事,我便思考死这件事情,想来想去也得不出有什么坏处。比如我突然得了绝症,只有两个月的时间,排除掉种种可能之后,依循旧生活似乎是最好的选择。所以,在一艘没有波澜的船里,到处都是一样的风景,中间沉没还是尽头沉没,都是沉没。
3、上高中,学了一篇课文,“死是一件无须乎着急去做的事,是一件无论怎样耽搁也不会错过了的事,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语文老师很爱史铁生,可以说是推崇备至,她讲,在世的作家当中,写苦难写的最好的作家,非史铁生莫属。他以及他的生死观对我产生了冲击:为什么有人可以这么用力的活着,或者活着还能有些不一样的事情发生吧。上大学,2010年12月31日史铁生去世的时候,一个忧郁的少年,在深夜台灯下,结结实实的写了篇网络日志。
4、工作之后,死会经常在脑边蹦出来,似乎这就是一条逃避压力的捷径。一个懦弱而孤独的人,从人群中跌落回自己内心的空洞,四周都是高高壮壮的黑墙,没有阳光,蹲在边上哭,累了,自己站起来抹抹眼泪,又得精神饱满得冲入人群中眩晕,以卑微而四处讨好的姿态——啊,死简直就是一个光明之门。
5、头脑和四肢健全的生物想结束自己的生命,简直叫人唾骂和耻辱,我如此评价自己道。后来,看到黑塞的《荒原狼》,里面一段逻辑完美的解释了这种不堪:那些真正以自杀的方式了结生命的人,往往都是遭遇比较偶然的触发,一段伤心事或一个生活事故足以促成。而所谓的“自杀者”,他们仅仅坚信自己的生命会以自杀的方式结束,实际上却对真正实行这件事充满了内疚。既然退让到这步田地,既然怯懦无能到这般,似乎也没有什么能打击到他们的了。进而,他们会迸发出更强劲的生命力,重新燃起生命的火焰,韧性十足的活着。
6、乔布斯有句名言,常常被人引用着,想想你很快就要死去了,就知道今天干什么最紧迫了。但是我认真的想了想,答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没什么两样,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但是兜兜转转一圈,我已经跳船入海,船的沉没与我无关。那些真正的信徒们啊,害怕死并不会教你怎样生活,学着与死为舞吧。
7、之前跟一个人聊天,我们共同赞叹,死是多么美妙的一个事情:在你将死未死之际,神情恍惚之时,不知道是哪扇门会打开,不知道哪束光会投进,灵魂是漂浮是沉降,空气会不会凭空生出颜色气味来。想着想着,我都能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