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又被金先生给说中了:细节未必决定成败。
《写作这回事》还真毫不留情:
“描写不够和过分描写都是很容易犯的错误。过分描写也许更常见。”
还有“描述始于作家的想象,但最终要落脚于读者的想象中。”
如果事无巨细都用自己的笔详细规定了,那留给读者还有什么空间?这也是电影艺术的短板:限制了观众的想象力。
当然,这也可以用来做一种合理偷懒的辩护。细节要有,不宜过多,但是这个度,怎么试出来呢?金先生说,除了实践试错,没有别的办法。因为不是科学实验,这个度真的不可量化。
描述的力量,是为推动故事发展服务的,除外就是多余。能拎得清这个,算是入了门。
然后,就到了检视对话的时候了。对话不自然,常常成败笔。金先生还有半句话让我警觉起来:
“……用非母语写作的作家也是如此。”
是啊!!怎么办呢!!
金先生提出的办法是:诚实地写。——这多像对一个嚷嚷着伤口痛的病人说:忍住,过后就不痛了。但是,还能怎么办呢,实践是检验一切的标准,只好这样了。
“在写书的过程中一天一天爬格子,好比在观测每棵树。你写完之后,得后退几步,看看整片森林。”
完了,我这还一棵树都没写完呢,谈何森林!不过再不济,也要在种完这棵树之后,后退几步,看看这树周边的环境吧。陷在“一叶障目不见森林”的境况,真是写作者的噩梦,并且还不容易醒来——反正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不是吗?
金先生后来提到的“实践”,除了自己流汗劳动,还包括:主题思考(从故事中发现主题而不是主题先行)、初稿冷却期、理想读者、邀请试读反馈(类似电影试映但更省钱省事)、调查研究(准确的细节可以营造现实感)、勇敢接受干扰(其实无干扰的环境未必是好环境)……等等。
对这些经验之谈,我不由得要赞叹:他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相信我,这对一个认真的写作者来说真的很重要。
尤其是当他告诉读者,一个半虚构的名为弗兰克的青年作家的故事的时候。关于如何与业界沟通,真是没有人说得比这段文字更清楚的了。想要市场接受自己的文字?先学习沟通方式吧!在与业界沟通之前,得先整理一下自己所做过的、取得的成绩,否则拿什么去跟市场过招呢?就拿“三好学生”证书吗?(完了,我也传染了金先生的刻薄语气……还有,“完了”这个口头禅也不好,要改……)
另外还需考虑到国情的不同以及相同之处。不同之处:在中国有作协、文联这种供养所谓专业作家的体制而在美国没有;相同之处:写作的人总得自己赚到面包,不管是不是依靠写作手段。市场总会提供这些不同的手段的,但最后路走歪了的风险也不是没有。总之,自己执生吧。
由此联想到,在《最美的决定》一书中记述,E B 怀特作出离开纽约回到缅因州农场从事写作的决定的时候,刚和从事编辑的妻子结婚不久,这个决定在当时肯定不是“最美的决定”,而毋宁说是个艰难的决定,因为怀特在进行一个大的冒险:以写作支撑自己的事业与家庭,风险极大。幸好他的妻子最终也理解与接受了。更幸运的是他的写作带来的收入还真能支撑自己的生活方式。
这样就会让人想问:万一没有这样的幸运呢?
——这个问题,最好别问了。适者生存就是了。
金先生还有一点让我很喜欢的,就是他避免了所有教师职业的毛病。虽然他确实教过书,他与读者的交流方式却很好地隐藏了这份履历。从谈论写作的“工具箱”起,他就克制自己,不使用语言教师的用语来表达,不是谈论“写作文”,而是谈论严肃的写作。当然,他也处理“语言问题”,不过这些都统摄在“为故事服务”的手段之内。
这样,你会觉得,作者真的很尊重读者。这也是为什么,尽管他声称“写作是为了自我满足”,大伙儿还是会由衷的羡慕他,佩服他通过写作赚了那么多钱。
更何况,他还把自己经历的车祸写得像惊悚小说呢。真是“活着就有好事发生”!关键是活着并找到写作的乐趣!
相关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