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不明山人,正在写简明中国政治史,每早六点,厕上一观,可通天地之气。
耿弇三场大战摧毁了张步,不久,张步杀了苏茂向刘秀投降,被封为安丘侯,安置在洛阳居住,三个弟弟也被赦免。
这时候,对张步而言,需要调整心态,装孙子到底。但建武八年,张步带着老婆孩子逃到了临淮郡,准备和弟弟张蓝、张弘招揽旧部,逃入海中,当海贼王。
张步的计划失败了,他刚到临淮郡,就被琅玡太守陈俊带兵击杀。
当初顽抗到底,我还敬他是条汉子。已经投降,又作妖,可太拎不清了——建武八年,隗嚣都成了秋后的蚂蚱了。
不过,张步并不寂寞,在那个时代,拎不清的很多,天水隗嚣也是个中翘楚。
隗嚣最初在天水起兵据有陇西,打得是复汉的旗号,更始政权建立后,他没有丝毫犹豫,就接受更始帝刘玄的征召去了长安,成为更始政权的官员。
彼时的隗嚣,汉是他的信仰。
后来,更始政权政治败坏,隗嚣又建议刘玄让帝位给刘秀的叔叔赵王刘良。刘玄拒绝后,隗嚣又参与了绑架刘玄回南阳的谋划,谋划失败后,再度回到陇西自立。
这时的隗嚣,汉依然是他的信仰。
邓禹西征,冯愔叛乱,隗嚣曾经帮助邓禹平乱,被邓禹承制拜为西州大将军,跟刘秀搭上了线。建武三年,隗嚣遣使上书,臣服于刘秀,又多次和冯异一道打退公孙述图谋关中的进攻。
建武四年、五年的隗嚣,依然是颇为坚定的亲汉派。
建武五年,隗嚣还遣长子隗恂入侍,终其一生,他都没有表现出要称帝自立的样子。
但也是在建武五年,他的部将王元、王捷等人屡屡劝说他割据自雄,他开始动心了。
同时,隗嚣政权内部的撕裂愈演愈烈,马援、班彪、申屠刚、杜林、郑兴这些名士大儒,早就与刘秀暗通款曲,实质上成为隗嚣政权的买办、投降派和带路党。当然了,这些名士的身份应该算客卿,与隗嚣并没有臣子名分,所以,不伤大节。
以隗嚣一直以来的拥汉表现,他应当成为马援、班彪们的代言人,而不是成为军功派王元、王捷的领袖。
他最终是不可能保住全部地盘的,但倘若带着整个陇西投降刘秀,参见河西窦氏、上谷耿氏,做一个隐形的陇西王,成为顶级豪族是没有问题的。
但当他开始与刘秀离心,就注定了身死名灭。
建武六年,刘秀消灭张步政权,彻底荡平了关东,天下十二部刺史,刘秀有其十,这是隗嚣归顺的最后时间窗口。
刘秀关东需要巩固,大军需要休整,因而先诏令隗嚣攻蜀,试探隗嚣的反应。
隗嚣委婉的拒绝了。
不久,刘秀亲临长安,遣耿弇率领七将军从陇道伐蜀,并让来歙奉旨通知隗嚣。
大军要经过隗嚣的地盘,隗嚣当然知道假途灭虢的典故,刘秀在敲打他,他不可能看不懂。
来歙本身性格暴烈,又作为天子使臣,到了隗嚣处,一看隗嚣的不痛快样,火不打一处来,当即就要刺杀隗嚣。
在隗嚣的地盘,这当然是行不通的。但诡异的是,拔剑相向被拦下后,来歙竟然大摇大摆带着手下从容撤回——隗嚣恨不得立即杀掉他,但许多人拦住了他——前文说了,隗嚣政权内部极度撕裂。
来歙、隗嚣的客卿们、刘秀集团的大多数人、河西的窦融,都很清楚,胆敢与汉对抗,隗嚣的末日不远,所以,来歙才这么不把隗嚣当回事儿。
但如此咄咄逼人,隗嚣的反谋必然加速。不过,从刘秀的角度,统一也要加速。
来歙奉使归来不久,隗嚣与刘秀的战争启动。
但隗嚣竟然比预计的难啃得多。
关西出将,隗嚣的兵,都是西凉能征善战之士,大概骑兵也多,加上地理优势,耿弇们上了陇山,取得了一些胜利,但最后还是被赶下陇来。
恰巧关东颍川、汝南一代又发生叛乱,刘秀火速赶回洛阳平乱,关中军心不稳,隗嚣的反攻一度进入关中平原。
双方暂时休兵,隗嚣得了便宜,又向刘秀上书,说汉军声势吓到了自己,反应过度了。
刘秀回信:“别说这些有用没用的,能战来战,不能战速降;若降,高爵厚禄,若战,必死无疑。”
隗嚣想打太极,刘秀却很直接地把条件摆在台面上。隗嚣想了想,扭头向公孙述称臣了,被公孙述封为朔宁王——这操作!
建武七年,得了公孙述支援的隗嚣,两次发动对关中和陕北的攻击,但分别被冯异和祭遵击败。这一年,汉军处于守势。
建武八年,来歙走山道小路,奔袭略阳城——来歙其人,生猛即在于此,这本来是个战术行动,打个秋风,该撤就撤,但来歙攻下略阳城后,住在这里不走了。
略阳位置如上。隗嚣布防,通常在宝鸡到固原之间、宝鸡到天水之间陇山两麓布防。来歙的玩法,无疑是自陷绝地。
但来歙固守略阳,对隗嚣的整个陇上领地都是巨大威慑,因此,隗嚣立即派将领加固防线,同时,亲率大军连同公孙述的援军,直扑略阳道。
然而,来歙却向死而生,略阳是刘秀的孟良崮,隗嚣却没有解放军的钢牙。
来歙在略阳固守了近一年,随后,他向刘秀上书,说隗嚣已经师老兵疲,可以大举进军了。
于是,刘秀再度亲征。
大军未动,战宣先行,刘秀让王遵给故友、隗嚣大将牛邯写信劝降,牛邯接到信后,思量了一番,顺从了大势,带着十六个县、十余万人投降了。
这一次,吴汉与岑彭把隗嚣围困在西城,盖延与耿弇则把公孙述的两个大将田弇和李育围在了上邽。四大元帅出马,隗嚣危在旦夕。
但是,汉军竟又莫名其妙败了。
围城几个月后,隗嚣大将王元等人从蜀地请来了五千救兵,从西城周边的山上四散冲来,大喊:“百万大军前来!”
汉军有些慌,吴汉和岑彭来不及整军,王元等人已经带兵突进了城里,把隗嚣救了出来,奔冀县去了。
快要煮熟的鸭子飞了,吴汉、耿弇们长久屯兵陇上,粮草殆尽,只好撤兵,而北地、安定、天水、陇西这些郡县就又反归隗嚣。
不过,到了建武九年春天,隗嚣因为羞愤而病,不久死去。王元等人拥立了隗嚣的儿子隗纯,陇西隗氏穷途末路的迹象愈发明显。
建武十年,来歙、盖延、耿弇三人率军再次攻入陇上,耿纯投降,王元逃入蜀地,陇西隗氏政权灭亡。
回头再看刘秀灭亡隗嚣之战。
隗嚣的优势主要在于陇上的士兵骁勇善战及陇上的地利优势。
但单单陇上地区,缺乏战略纵深,而隗嚣政权作为汉人政权,又不能像羌人一样大撤退到青海一带,所以,战术上的优势,最终抵不过战略上的劣势。
战争层面,隗氏一直在占便宜,最后还是无奈投降。早知如今,何必当初呢?
最后,提到了羌人,预告一下,东汉要在这附近和羌人打上二百年,陇上最终成为东汉帝国永不痊愈的伤口。
而守陕必守陇,东汉帝国的开国元勋们打个陇西都这么费劲,可想而知,他们的后代,生于安乐、长于妇人的纨绔子弟们,是不可能守卫陇西的。
陇西不守,关中必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