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樱桃

“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的风雨,我要去接你。”

我把车窗摇下来,抽出一支烟。风呼呼灌进车子,打火机怎么也打不着。悻悻地摇上车窗,点燃后已经懒得再开窗户了,就这么蒙在车里抽着。

华子把窗户摇下来,边咳嗽嘴里边骂骂咧咧,“你傻逼啊……”

我看了他一眼,抖出一根给他递过去。

一路上他都认真着发着微信,雨水从车窗缝中钻进来,他也没在意。

傍晚的城市亮起路灯,雨水氤氲,所有一切光源都变得温和起来。透过车窗,老城区的烟火气敲打在挡风玻璃上,路上的景象看得很不真切。电台放着一首老歌,听声音像是田震。

“我们这是去接谁?”我忍不住问。

“你只管开呗。”华子把烟蒂扔出窗外。“一会别乱说话啊。”

华子的感情生活向来潇洒,身边的男性朋友多对其羡慕,女生则一般称其为渣男。

我冷笑一声,把车窗关上,不再提问。

“山上的野花为谁开,又为谁败…”华子跟着哼起来。

“这你都会唱?这么老的歌。”

“害,好听嘛。我三叔爱听。”

“这雨下的。”

… …

“咔。”

音乐刚放完,有人打开了后座的门。我俩一齐回头,只看见一个穿着黑色背心和米白色针织开衫的瘦小身体。

这人弯下腰打量我们,仿佛也在确认着是否上对了车。直到她和华子四目对视,才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从火车站回家的路格外拥堵,一路上华子和女生聊得火热,我一直没说话。我把车窗摇下来,抽出最后一支烟。

我抬头,后视镜刚好可以看到后座女生。“不介意吧?”我晃了晃夹在手里的烟。

“不介意,给我一根吧。”

“不好意思,最后一根了。”

华子从兜里掏出在我桌上顺走的半包哈德门,给后边递过去。

“谢谢。”

“诶,华子,刚你唱那首什么歌,再放放。”我对华子说。

“田震的,《野花》,好听吧,我也是越听觉得越有味道。”说完,用手机连上了车载音响,剩下的一路上大家都很安静,单曲循环着。

“山上的野花为谁开又为谁败,

静静地等待是否能有人采摘,

我就象那花一样在等他到来,

拍拍我的肩我就会听你的安排……”

把他们送到酒店的时候,雨也很适时地停了。我下车送他们进去,才第一次看清她。

利落的短发应该还未及肩,转身的时候才发现还扎着一个小小的辫子。眼睛像两颗樱桃似的,充满灵气,左顾右盼对陌生的城市充满了好奇。精致的鼻子和小巧的嘴巴恰当地待在合适的位置。

黑色的背心露出好看的锁骨和纤细的脖子,皮肤有些黝黑但很健康,只是让她看起来比原本更瘦小了。

“谢谢你。”

突如其来的感谢让我撞上了她的视线,我连连摆手,还没来得及开口。

“不用谢,他很闲的。”华子开好房间走了过来。

“我先走了,玩得开心。”

我上了车,看着他俩消失在后视镜里。那以后的一周里,我都没见到过华子。

直到第二场雨落下的那天晚上,华子突然打电话给我,叫我下楼吃宵夜。

他开了罐百威,给我拿了一听可乐。门口的烧烤摊火星飞溅,浓烟滚滚。一口冰镇可乐下肚,神清气爽。

“那姑娘呢,不来吃点。”我开口问到。

华子把最后一串五花肉消灭干净,“回去了。”

“就回去了,啥时候啊?”

“我过来的时候她刚上车,去车站了。”

“吵架了?”

“我跟她吵啥架。”华子咧嘴笑了笑。

“那你不送送人家?”

他停了一下,看着我,像是在反问,“走了有什么好送的?”然后一口干了杯子里的啤酒,“又不是来。”他说。

“她叫什么?”我问。

华子重新把酒满上,若有所思,“我不知道,她说叫她樱桃。”

“老板!再来十串五花肉,两个腰子!”

“好嘞!马上来。”

马路上人来人往,下雨似乎从来挡不住人们对夜宵的渴望。霓虹招牌映在地上煞是好看,时而被饮食男女热闹的步伐打碎,又慢慢复原。幽幽地,我仿佛听见隔壁音响店传来田震独特的嗓音。我竖起耳朵,听得认真。

“可以给我一根吗?”

我抬头看着后视镜里的她,眼神清澈,又开怀。

《野花》田震

“ ‘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的风雨,我要去接你。’ 真好呀。”

“好个屁。”

“无趣!你…你知道这句话谁说的吗?”

“华子。”

“谁?”

“华子,我一哥们儿。”我把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又想起了那开怀的眼神,“一渣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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