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曰篇第二十」1_4
【原文】
(续上)谨权量,审法度,修废官,四方之政行焉;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天下之民归心焉。所重民,食、丧、祭。(待续)
【译文】
严禁不实的衡量器具,修正不义的法令制度,恢复荒废的政府职能,天下四方之政便能通行;复兴破灭的国家,接续断绝的世系,举用在野的贤人,天下万民之心便能归附。为国所重在民,民生所重在食物、丧葬、祭祀。
【注释】
“谨权量”,意思是严禁在衡量器具上弄虚作假。“谨”,严禁也。如《荀子·王制》中的“谨盗贼”;“权”,指衡器,如秤;“量”,指量器,如斗、斛等。
“审”,正、不偏斜。如《吕氏春秋》中的“本不审,虽尧舜不能以治”。此处用作动词,意为修正。
“法度”,指施行礼乐的法令制度。一说“度”指长度,今不从。
“修”,整治,使恢复。
“官”,职也,事也。此处指政府职能。
“兴灭国,继绝世”,复兴破灭的国家,接续断绝的世系。成语“兴灭继绝”即典出于此。“世”,世系,指家族、血统。
“逸民”,此处指在野的贤人。“逸”,同“佚”,散佚;“民”,无位者。
“所重民食丧祭”,此句有几种不同的断法,比如,“所重:民、食、丧、祭”,“所重:民食,丧、祭”,“所重民,食、丧、祭”。“食、丧、祭”为并列关系,皆从属于民生,不应与“民”并列,故从后者。但上述断句之法,其义大同小异。
【评析】
本节是“尧曰篇”首章第四节,历代注家多以为是孔子之语,不过并无凭据。本节从语气看,似为君王自言或他人谏言;从内容看,似为阐述天下大乱之后的拨乱反正之道,很像周公辅佐武王、成王时的作为。
天下大乱,则道德崩塌、人心败坏、纲纪废弛、国家混乱,整个社会陷入无政府状态。因此,拨乱反正的要务,就是要迅速恢复经济和政治秩序,也就是要“谨权量,审法度,修废官”,以使“四方之政行焉”。
就在不久之前的若干年,“天下大乱”刚刚结束时,市场中缺斤短两、弄虚作假的情形还相当严重,民众意见纷纷,社会反响强烈。后来市场管理部门在市场中专门设置了“公平秤”、“公平尺”,这一流通领域的乱象才逐渐受到遏制。古时经济结构较为单一,赋税和流通的主要对象就是粮食等民众日用之需,而古时的生产力又比较低下,产出相当有限,因此衡量器具上的弄虚作假,对民生的伤害极大,故要“谨权量”,以使经济生活保持公平有序。
孔子说:“礼以行义”;有子说:“礼之用,和为贵”。不能行义的“法度”,必然会使社会失和。可见,天下大乱,其根源就在于礼崩乐坏。因为若礼崩乐坏,则法度不仅无以行义,甚至还会多行不义。因此,要由乱而治、重建秩序,就必须要复兴“礼乐”。要修正不义之“法”而为行义之“礼”,故要“审法度”。与此同时,还要迅速恢复政府职能,尽快结束无政府状态,以使“法度”得以有效实施,故要“修废官”。
古时受技术条件的限制,无法对大疆域实施有效管理,因而只能以分封制划小治理单位,由天子分封诸侯而为“国”,由诸侯分封大夫而为“家”,是为“封建”。这些诸侯之“国”和世族之“家”,既是构成天下的单元,也是不同族群的代表。天下大乱,使得“国”破“家”亡。是故“兴灭国,继绝世”,既有助于迅速恢复天下四方的秩序,又有助于获得不同族群的人心。
乱世无道,整个社会是“逆淘汰”,奸邪伪诈之徒可大行其道,而正直贤良之士则不得见用,只能散佚民间而为“逸民”。孔子说:“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2.19)。“举逸民”既是举贤用贤,也是扶正祛邪,是“举直错诸枉”,故能使“民服”。此外,国、家、世系的先祖,多为古圣先贤。故兴灭继绝之举,亦有致敬圣贤之意,是故“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天下之民归心焉”。
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故治国理政,所重在民。故曰:“所重民”。《尚书·周书·武成》云:“重民五教,惟食丧祭”。所谓“五教”,即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其核心即仁义;所谓“食丧祭”,即食物、丧葬、祭祀。“食”所以养生,“丧”所以送终,“祭”所以致敬。生有所养,死有所终,由是则民安;敬先祖而知感恩,敬往圣而知尚贤,敬神祇而知敬畏,由是则民教。此亦孔子所谓的“富之”、“教之”(13.9):“富”则能生有以“食”、有以养,死有以“丧”、有以“祭”;“教”则能尚仁行义,守礼和众。为国之道,无外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