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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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珍从梦中猛然惊醒,心中涌起一阵难以名状的后怕。在梦境中,那个男人的脸庞如同疯魔般反复出现,他始终凝视着她,眼神复杂,既有极度弑杀的冷酷,又有着深深的眷恋。时而冷冽如寒冰;时而炙热如烈焰。

      她不禁疑惑,他究竟是谁?为何会这样频繁地出现在她的梦境中,又如此让人琢磨不透,仿佛是她无法摆脱的宿命。她拭去额头的汗珠,心还在扑通扑通地跳着,久久未能平静。

      看时间,凌晨五点,还是出去跑个步吧。她迅速换上运动套装,然后利索地出了门。沿路闻到一阵阵桂花的香气,是她最喜欢的味道,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些画面,“珍儿,我们摘些桂花,去做些桂花饼吧。”一张模糊的脸在脑海里闪现,然后又迅速消失了。头部针扎似的疼痛,她忍不住双手抱住了头,痛苦地蹲了下去。

      这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小姐,你怎么了?”她睁开眼睛,抬头望见了那张似曾相识的脸,恍惚间和梦境里的那张脸开始重叠。“是你?”“是你?”他们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女孩再次抱住头,头部的疼痛让她难以忍受,脑子里一片混乱,“珍儿,我爱你。”“珍儿,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滚,你滚,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不同的场景断断续续地出现又消失,头部钝痛使她晕了过去。而他伸手适时地抱住了她,看见没有丝毫血色的她的脸,急忙抱起她,送往医院。

      “医生,她怎么样了?”“全身检查过没事,就是CT显示患者头部有块淤血,这种情况应该是之前有过外部重创留下的。这块淤血会压迫神经可能会导致她失忆。不过给开一些活血化瘀的药吃了,慢慢会好起来。”“好的,谢谢医生。”

      男人看着她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那张熟悉的苍白的脸,却还是分外漂亮,柳叶眉,眉目如画,长长的睫毛微微卷翘着,鼻梁高挺,樱桃小嘴,瓜子脸,显得非常清秀。望着她,他陷入了沉思……一些遥远的回忆,慢慢模糊了他的视线,假如一切都没有发生,他们是不是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局面。

      这时,床上的女人睁开了眼睛,转头看见了他,“你是他,我梦里的那个人。”“梦里的人?”“嗯,就是你这张脸,总对我带着恨意。你和我有过深仇大恨吗?”“你真的失忆了?”“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把过去忘了。”“嗯,医生说,你大脑有淤块,可能导致失忆。你现在忘了我,表示你确实失忆了。”“那我们?发生过什么吗?”“不急,医生说等你吃药,淤血散了,可能记忆也就恢复了。”

        女人有些纳闷,眼前的男人,看着温润儒雅,没有一丝的肃杀之气,和梦里的他完全不一样。那梦里的他为何那般恨她?因为梦境相反吗?还是那原本就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这一切真的只能等到自己恢复记忆才能揭晓答案吧?不,她一刻都等不了。

      “你,能讲讲我们过去的故事吗?我们曾经是恋人,对吗?”“并非是。”“怎么可能?我脑海里出现过,你说你爱我的场景。而且很多我们一起的片段。我们真的不是恋人关系?”“嗯,并非是,但我们……咳,一切还是等你恢复记忆再说吧。”男人不自然地表情,更让她捉摸不透。

      “我们的过往那么让你难以启齿吗?可我迫切想知道。”她边说着话边不停敲着自己的头,痛苦地说,“我不想每天做同一个梦,这个梦折磨我那么久,好不容易见到梦里的你。你就不能告诉我,我们的过往到底发生了什么,梦里你对我的恨意又如何解释?”她几乎嚷叫出来。

      而他无奈地摇着头,“对不起,我宁愿你把一切都忘了。宁愿你就这么一直失忆下去。痛苦的回忆,让我一个人承受就好。”“不,我一定要好好吃药,我一定要记起过去,你不知道每天那痛恨的眼神就像一把利刃直直戳着我的心窝,让我痛到极致。每次醒来,就仿佛感觉自己死了一次又活了过来。”

      男人伸手轻轻地擦拭掉她眼角的眼泪,又安慰似地摸了摸她的头,望着她的眼神格外温柔,眼里有心疼还有深深的愧疚。凭着女人的第六感,她感觉他眼里对她有满满的情愫,那是爱意,可愧疚?为什么会有愧疚?她百思不得其解,却又无可奈何。

      “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怪我。”男人双手不停地磨戳着自己的脸,“对不起,珍儿。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给你买早饭。”男人怕再待下去,自己的情绪也会崩溃。

      女人望着他离开的落寞背影,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不该是我对不起他,他才恨我吗?怎么是他对不起我?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过了没一会儿,男人端着饭菜,打开后,小心翼翼地递给她,“来吃饭吧,我来喂你,还是你自己吃?”“你不是说我们不是恋人关系吗?那就我自己吃。”她有些赌气地嘟嘟嘴,明明回忆的片段里,他们很亲密,明明是恋人,可他却不承认。

    “好吧。”男人陷入了沉默,坐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她吃饭,她不再勉强他,她相信吃了药,很快能找回记忆的。“我应该没事了,吃了饭以后,我可以办理出院了吧?”女人含着饭鼓着腮帮子,砸吧砸吧嘴,说着话,看在他眼里显得如此可爱,他心心念念的人儿啊,他终于找到她了,男人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嗯,可以了,我去给你办手续,还有拿药。你慢慢吃,别噎着。”

      一切处理妥当,男人载着她送她回家,“你叫什名字?”她冷不丁的一句话打断了车里的寂静,“卫子白”“好熟悉的名字,的确是我记忆里的名字。”这话听在男人耳朵里,心里不禁闪过一丝欣喜,至少她记忆里还记得他的名字。只是他不知道等她恢复记忆的那一刻是否会原谅他。

      男人并没有搭话,继续开着他的车,虞珍觉得气氛一下子更安静了。回头看着他的侧脸,高耸的鼻梁,精致的脸部线条轮廓,就仿佛匠人雕刻出来的那般完美,还有浓黑的眉毛,那性感的烈焰红唇,她忍不住竟有些想入非非,心脏也加速了跳动,连呼吸都变得短促,她脸不禁红了起来,抬手给自己的脸甩了一巴掌,想让自己清醒些。男人转头好奇的问,“怎么回事?”虞珍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并解释道,“啊,哈,有蚊子,是蚊子。”心里也没忍住吐槽着自己,羞死你算了,怎么这么能犯花痴呢?

      不一会儿到了虞珍的住处,男人下车帮她开了门,用手护着车门框,示意她下车。虞珍刚下车,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卫子白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两人却因此撞了个满怀。他顺势一把抱住了她,没有松开的意思,反而抱得更紧,虞珍有些挣扎,想振开他的手臂“就让我抱一会儿可以吗?这些年我真的太想你了。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虞珍能确定这个男人是爱她的。只是,他们不是恋人关系,难道是夫妻关系?“我们结过婚了?”“啊?没,不是的。不好意思,是我不该逾越的。”他无奈地将她从怀里推了出去,“那请我上去坐坐?”他想看看这些年她过得好不好。“好,我一个人住。还是方便的。就是你不要嫌弃就好。”

      到了门口,他脚步不自觉地放轻,一进门,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那盏昏黄的吊灯上,它努力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试图照亮这个一室一厅一卫的小空间。屋内陈设简陋,一张单人床靠墙摆放,上面铺着洗得发白的床单,显得整洁却略显单调。床边是一张旧木桌,桌上放着几本书籍和一些日常用品,却整洁有序。

      墙壁因年久失修而略显斑驳,挂着一幅梵高的《向日葵》的复制品,似乎是虞珍为了增添一丝生气而特意布置的。整个房间的光线有些昏暗,窗户不大,被窗帘半掩着,只透进一丝丝微弱的光线,显得有些冷清。

      他的目光在屋内游走,最终停留在了虞珍身上。她正站在一旁,有些不自然地搓着手,“我这边有些……。”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酸楚,他的女孩,这些年居然就生活在这样一个狭小而简陋的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缓缓开口:“珍儿,你……这些年过得好吗?”他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神中充满了心疼和愧疚。

      “珍儿,你搬到我那边住吧,你这环境不好,空间也小”。她摇了摇头,“我好不容易凭借自己的努力,才租上了这套房子,我挺知足的。而且,你是我的谁?我又以什么身份搬到你那,你说过我们并非恋人关系,也并非夫妻关系。我们甚至连朋友关系都还算不上……”珍儿有些赌气地说着这些话,明明只要开口就能说清楚的事,他为何只字不提呢?

    听到她这些话,男人脸上血色尽失,一种苦涩由心底发出,这些话像凌迟着他的血肉,让人痛彻心扉。是的,他能是她的谁?他有什么资格带她离开。“我还是先走了,”卫子白刚要走,脚步又停了下来。“对了,我们加个微信吧。至少这个不会拒绝我吧?”虞珍还沉浸在对男人突如其来的变脸的恍惚和失落中,“好,好吧。”

      虞珍站在窗前,一直望着楼下的车灯亮起,车却停在那过了很久都没有开走……心中有些五味杂陈。为何卫子白说走就走了,是她刚才的问责伤害到他了吗,心里不禁有些懊恼。

        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屋内。那盏昏黄的吊灯依旧在努力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也是它默默陪伴着她度过每一个孤独的夜晚。她走到旧木桌旁坐下,拿起一本书,目光却空洞地望着前方,无心阅读。她的思绪如同被乱线缠绕,纠结极了。她知道,卫子白一定和她有着一段不可磨灭的过去,她确实是喜欢那张脸的,今天相遇的那一刻,是怎样勾起她心中的波澜的啊,她自己是知道的。那时的惊喜和此刻坐在这里的失落感,都在告诉她,她是喜欢他的。她试图闭上眼睛,当她尝试去回忆那段过去时,脑海中总是浮现出他和她模糊而又零碎的画面。她不知道那些画面是否真实存在过。

      虞珍拿起手机,看着刚刚与卫子白添加的微信好友,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是有些担心他吧。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给他发一条消息:“你...还好吗?”

      过了很久,卫子白才回复:“我……珍儿,我们之间的关系,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定义,我不确定我在你心里是什么位置,只能等你记起从前,才能给我一个答案了。但我又自私地希望,你不要忆起从前。” 虞珍没有回复,心里仍旧纠结着。

      夜已深,虞珍躺在床上,眼皮好不容易磕上,只是,今夜,梦里的他还会不会出现?

        虞珍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紧蹙地眉心和发际的潮湿,都说明了此刻她在梦里仍旧遇见了他。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的梦里出现了一棵很大的桂花树,桂花树旁,小男孩和小女孩用木棍在地上挖着泥土,“哥哥,挖个洞,就能藏住我们倆的秘密吗?”“是的,珍儿。我们把秘密藏在这,只有我们倆能知道。”“哥哥……”虞珍梦呓出声,睁开眼睛,刚才清晰的画面仿佛还在眼前,好像是一所孤儿院后墙的一棵桂花树,她没有迟疑,火速穿上衣服,迫切想去寻找梦里的那所孤儿院。

      太阳缓缓升起,它的轮廓逐渐清晰,金色的光芒洒向大地,将一切都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凉意,夹杂着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气息,微风吹过,带来阵阵花香和树叶的沙沙声。虞珍按地图搜索,并拜访了十几家孤儿院,都没有一个孤儿院后院种着梦里出现的那么大棵的桂花树。

      她停在一所孤儿院门口,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是她在本市能找的最后一所孤儿院了。

      敲门,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噔噔噔地跑来给她开了门,她仿佛看到了梦里的那个小女孩,也是这般大小。“你找谁?”“你好啊,小朋友,院长在吗?”说着话,虞珍朝里头远远望去,这所孤儿院后侧真的有一棵如水桶般粗的桂花树,就算站在这,就有一阵桂花香扑鼻而来。

      孤儿院的院长看见小玲儿手拉着一个女人火急火燎的身影,向她这里靠近。定睛一看,院长惊喜极了,“你是?你是虞珍?”。“您认识我?”院长的话给虞珍带来不小的冲击。“傻孩子,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的,怎么会认不出你。只是你怎么把我忘了。”“医生说我头部受创失忆了。”“怪不得,怪不得这些年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我以为,我以为你……算了,不提了,看到你都好好的,我放心了。子白前些日子也来过,这些年都是他在资助我们孤儿院。多亏有他,不然孤儿院就被夷为平地了。”“卫子白?您也认识他?”“当然,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怎么可能不认识。小时候你们俩关系可好了,简直两小无猜的。”“原来我们从小就认识呀。”是青梅竹马般一起长大的吧,虞珍心里想着。

      院长伸手过来,心疼地抱了抱虞珍,虞珍回抱着她,对于孤身一人的她,似乎此刻才真正感受到妈妈般的温暖。眼泪扑簌簌地流了出来。“院长,您真好。”“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煽情,把眼泪擦一擦,拿上工具,赶紧地去后院摘些桂花回来,我给你做你最喜欢的桂花糕吃。”“嗯,好。院长妈妈,我可以这样叫你吗?”院长笑着答,“当然!快去吧。”虞珍拿过院墙边上的水桶,剪刀,和铲子,朝后院走去。

      站在桂花树下,过往的零星记忆又开始不停地闪过。

    “珍儿,喏,你喜欢的桂花糕,我的那块也留给你吃。”

    “珍儿,这是院长妈妈给我们每个人的手串,每个手串上都有一棵珠子,每颗珠子都刻着我们各自的名字。你的刻着‘珍’,我的刻着‘白’。我帮你戴上,长大了,我们若不小心走散了,凭着这个手串我们一定能认出彼此。”说着小男孩将他的“白”字手串戴在了小女孩的手上,“来,你把你的手串戴到我的手上。我长大了一定会娶你,让你做我最美的新娘。”

      “哥哥,哥哥,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呜,呜,呜……”小女孩坐在桂花树下伤心地痛哭着。

      原来自己和卫子白小时候还经历过这些。虞珍抱着头,头痛欲裂,没站稳,跌倒在地,头部撞击在了桂花树旁的石头上,晕了过去。

      她仿佛在一片漆黑的世界里摸索了很久,四围像铜墙铁壁包围了她,无论她多么努力,都没有办法从这片黑色的世界出来。“珍儿,你醒醒……求你了,你别再离开我了。”恍惚间耳畔听到的话,仿佛给了她无穷的力量,她仿佛用尽全力闯过了重重迷雾,像似一扇窗它开了,光照射进来,她的世界亮了,过往的记忆蜂拥而至。她睫毛上下颤了颤,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焦虑的脸,此刻正放大在她的面前。“珍儿,你终于醒了。”男人一声欣喜若狂的喊道。“她没事了,我给她包扎了头部,也做了CT,发现这次撞击,外力冲击反倒把她头部的淤血撞散不再压迫神经了,真是因祸得福啊,估计她很快能恢复记忆了。之后再多吃些活血化瘀的药,注意外部皮肤按时换药和不要碰水就可以。”“好的,谢谢医生。”

      男人兴奋地握着他的手,太好了,她没事了。而此刻的虞珍脑子里全是往事的一幕幕,一帧帧,她记起来了,她终于记起来了。她甩开他的手,对着他咆哮道:“你滚,你给我滚。你不是他。”她用力坐了起来,抱着膝盖痛哭出声。卫子白明显感觉到了她情绪的异样,能让她如此生气的,她一定是恢复记忆了。“好,我走。”他没有停留,径直离开了病房,她一定需要时间消化过往所发生的一切。

      虞珍想起了那一天令她无法承受的可怕的回忆。

      一个男人愤怒极了,用脚踹开酒店999房间的门,看见一对男女光着膀子赤裸裸地抱在一起,此刻还沉浸在睡梦中,他对着他们一声怒吼,“你们赶紧给我起来……”声音大到隔壁都能听得见。

      “啊……”床上的女人弹坐起来,坐在那有些蒙圈,低头看见自己裸露的身体,昨晚的回忆涌入脑海,昨天我和子墨,我们在一起了,还好,看着躺在旁边的男人的脸。还好,是子墨。她庆幸自己的第一次是给了子墨。

      兴许是昨晚太累了,床上的男人此刻后知后觉地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弟弟,一样有些蒙圈,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赶紧掀了薄被盖住了虞珍。虞珍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了“你干什么”。到此刻她还没有注意到床侧边站着一个怒目圆瞪的男人。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虞珍你怎么可以和我大哥睡在一起,你居然背叛我,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你该知道我是那么那么的爱你啊,我好恨你们那!”

      一语惊醒梦中人,虞珍慌忙抬头望着怒吼的男人的脸,不可思议地又转头望了望身边的男人,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有两个子墨。“子墨。怎么有两个你?”女人下意识拉起被子遮住了自己。

      “他是子白,是我亲大哥。”男人强忍着内心翻滚汹涌的怒火,冷冽的目光似刀剑直直地砍向虞珍。“子墨,你和她?”床上的男人震惊地看着他们两人。这到底怎么回事?

    “虞珍,我好恨你,哥,你怎么能睡我的女人?”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丢下这句话,男人从酒店房间箭一般地冲了出去。女人突然明白了什么,套上连衣裙,飞跑着追了出去。床上的男人一脸痛苦,原来她和弟弟子墨是恋人关系吗,这些年他都错过了什么?昨晚他看见她手腕的手链,就认出了是她。他以为昨晚,她也认出了他。所以会毫不犹豫地,和有些醉酒的她发生了关系。看着床单上的落红,此刻却显得那么刺眼。而这一切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她原本是他这一生早就认定的女孩,从儿时起一直爱着的女孩,他甚至将他们的诺言烙进了心里,而她呢?虞珍,你怎么能忘了我们当初的诺言呢?卫子白痛苦地抓着自己的胸口,无力地跌坐在地。

      外面天空,早已乌云密布,笼罩着整个城市上空,像似老天爷向大地发着怒火,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湿润而清新的气息,那是雨水即将到来的预兆。街道上的人们纷纷开始加快了脚步,眼看一场大雨即将倾倒而下。冲出去的男人开车门坐上了车,追出去的女人拉车门坐进了副驾。“滚,你给我滚,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不,子墨,你听我解释,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以为他是你。所以……”“啊……他是我哥,我哥,你知道吗?为什么是他,你让我怎么办……”男人愤怒到了极致,一脚油门,车飙出了好远。她有些慌神了,想着要尽一切办法解释清楚,“子墨,昨晚雨欣喊我一起去吃烧烤,我们喝了些酒,后来路上我就遇到了你,不,应该是你哥,我以为那是你,你们倆长得一模一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求你,把车先停下。你这样,我害怕。”她摆出一副软弱无助的模样,希望能得到他的一丝丝恻隐之心,能将车速慢下来。但被亲人与爱人一起背叛的男人,此刻哪里还听得进去她的话,还看得到她的无助害怕。油门继续疯踩着,车极速冲向前,大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滴在车玻璃上咚咚地敲打着,像似为他助威,他再次轰了一脚油门,车子窜了出去“轰……”的一声巨响,他们的车撞向了前面的大货车,又飞了出去。男人满脸鲜血淋漓,痛苦地望着她,没想他费尽全力护住的女人,此刻还是晕过去了,他凭着最后一丝力气,亲吻了她的额头,爬过去,开右边的车门,将女人推出车门外,躺在了花坛地上,他此刻还在担心即使下着大雨,事故车还会爆炸,还担心着眼前女人的安危。用尽了最后一口气吸说道,“对不起,虞珍,我爱你……可我好恨啊……好恨你。老天爷,为什么如此对 ……对我……好……”“恨”字还含在了嘴里,嘴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倾倒在了车里,直到心脏停止跳动的前一秒,眼睛还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女人在雨水的冲刷下,渐渐地睁开眼睛,身体的疼痛让她完全不能移动半分,她抬眼望着那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的男人,仰天大喊,“不……不……求你不要离开我……子墨,对不起”说着再次晕了过去。   

        医院的病床上,虞珍已经躺了一个多月却还未醒来,男人望着她的脸,心疼又愧疚。脸上布满胡渣,眼圈深陷,自从弟弟子墨出车祸后,他一边要照顾着几乎晕死过去的母亲,还有被气得心脏病发的爷爷。还要料理弟弟的后事,还得顾着公司里的大小业务,他忙得像陀螺一样不停地忙,心却一直牵挂着她。

      男人伸手抚摸着她的脸,“虞珍,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以为你喜欢我才会上来就亲吻我,我以为你爱我,我也爱你。所以我迎合你了。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我不知道你和我双胞胎弟弟子墨是恋人关系。我们分开的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一直在等你,一直记着咱们儿时的诺言。当见上你的那一刻,我高兴得只知道迎合你了,我以为你认出了我。”

      男人亲吻过女人的额头,“你快快醒来好不好,要不打我,骂我也好,求你醒来。”男人流下滚烫的泪水,泪水溅过她的脸颊。男人控制不住情绪,大声呜咽了起来。女人的手指动了动,睫毛颤了颤,此时电话的铃声铃铃铃地响起,是助理的电话,卫子白接过电话,径直走出了病房。公司有急事需要处理,他得回去一趟。

      而此时,病床上的女人睁开了眼睛,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转动着着,这里看,那里瞧,“我这是在哪里,我是谁?”女人爬下床,心里一直默念着,我是谁,先走出了病房,接着走出了医院……

      当卫子白忙完公司的事回来,病房里已经一个人影都没有了。他疯了一样跑出去问护士、问医生,他疯狂地找遍整幢住院楼,整个医院,甚至整个城市。3年过去了,仍旧了无音信。但他没有放弃过找寻她,他持续不断地派人寻找她的下落。直到最近被派出去的那些人终于查到一些眉目。说她在老城区的贫民窟出现过,他惊喜万分,好些天都在这一带晃悠,希望能遇见她。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上天还是给了他遇见她的机会。

      卫子白靠着病房的外墙上,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沮丧地低着头,心里的痛苦在一点一点蔓延,亲弟弟因他的错误,失去了生命,而虞珍这辈子都该不会原谅他了吧。他一步一踉跄地离开了医院,他是该去看看弟弟了。

      男人手里捧着一束黄色郁金香,走到了一块墓碑面前,墓碑上是和他一模一样的脸。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男人对着墓碑倾吐着真心,“子墨,我终于找到她了,请你原谅哥哥。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恨虞珍,她是无辜的。你要怪就怪我,你不知道,是我比你更早遇见了她,我走丢的那些年,在孤儿院和她一起长大,我们彼此甚至承诺过,我说我会娶她,只认她做我的新娘。可惜造化弄人,她后来遇上了你,你们成了恋人……你放心吧,这辈子,我不会再让她受一点点委屈。即使她不原谅我,我也会默默地守护她。”

      此刻虞珍躺在病床上,回想着从小和子墨在孤儿院的点点滴滴,想起了他们的承诺,长大了他说会娶她,也回想着他们后来被迫分开后她对他的思念。她一直没有忘记找他,直到那么一天,在杂志上,看见那个男人手里戴着的手串,上边珠子上的“珍”字,她一眼认出那是自己的。她终于知道哥哥成了墨白集团的继承人,卫子墨。后来她每天站在他集团的楼前等他。希望能见他一面,不知道他还记得不记得他们的曾经。

      卫子墨很早就注意到了总站在公司门口的那个漂亮娇俏的女孩,不施粉黛的脸白里透红,有着与众不同的清纯气息,一种朴实无华的美。她的美好模样,令他心动不已,他终于向她走去,女人看见他时,惊喜地喊道“哥哥”,便一把抱住了他。女人身体的柔软,和身上散发出的淡淡桂花的香味,还有她抬头的嫣然一笑。都让他着迷。他对她一见钟情了。之后,他们自然而然的恋爱了,爱情里的浪漫与温柔,真情与告白他们都拥有,他们都不可自拔的爱着对方,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只是虞珍并不知道自己找错了人,而卫子墨从来不知道,他随手将哥哥的照片扔给媒体记者,导致她把他认作了那个承诺娶她的哥哥……也导致后来悲剧的发生。

      不对,虞珍从病床上一跃而起,院长妈妈的话犹在耳边响起,“子白前些日子也来过,这些年都是他在支助我们孤儿院。多亏有他,不然孤儿院就被夷为平地了。”“卫子白?您也认识他?”“当然,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怎么可能不认识。小时候你们倆关系可好了,简直两小无猜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虞珍着急换下病号服,打车去了孤儿院,找到了院长。“院长妈妈,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哥哥,他叫什么名字?”院长被她这句问话逗笑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问,他叫卫子白呀,当年他和父母走散了之后就被送来这家孤儿院了,后来父母几经周折,才找回了他,父母觉得对他有所亏欠,后来就将他送出国留学了。这孩子懂得感恩,三年前回来,就一直没停过对孤儿院的资助。也向我打听过你的消息。我就把你住的地址告诉了他。只是后来你突然音讯全无,听说子白一直没有放弃过找你。看得出来,他很在乎你。现在好了,你也回来了,你们倆啊,是多有缘分的两个孩子。要懂得珍惜呀。”

      听完院长的话,虞珍默默地坐在桂花树下发着呆,原来,不是子白哥哥回去后,改了名字。而是自己把哥哥给认错了。虞珍突然想起了什么,跑到桂花树下记忆里的地方,拿起铲子挖着泥土。那里有她和子白哥哥一起埋起来的秘密。一个铁盒子露了出来,她激动地泪眼朦胧,她小心翼翼得打开它。里面有一张泛黄的纸条,纸条上写着“卫子白爱虞珍,长大了一定让她成为最幸福的新娘。”纸上还画着一幅卡通画,男人牵着女人的手,女人穿着美丽的婚纱。虞珍抱着铁盒,嚎啕大哭起来,原来真是自己错了。想起卫子白面对她时脸上流露出来的愧疚表情,她此刻心如刀割,愧疚与悔恨交加。

      卫子白焦急地跑过来,一把将虞珍紧紧地搂在怀里,仿佛要把她揉进身体里。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从刚才的慌乱和不安中找到了久违的安慰。他紧紧地抱着她,像抱着全世界的珍宝。而此刻的虞珍能感受到他对她的爱,有多么热烈而专情。她止不住眼泪,仰头吻住了他的唇。男人惊喜得泪流满面。泪水和着口水,她吻着他,他回应着她。这吻像是在表达彼此内心的愧疚,更像是在倾诉久别重逢的喜悦和彼此心里未曾改变的爱恋。此刻两个人两颗真心,紧紧地融合在一起。

      卫子白一想到,他从墓地回来回到医院,再一次看见空空的病房,他以为她又会像三年前那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再一次整栋住院楼,整个医院,整个城市的找她。后来手下的人告诉他,查到她去了孤儿院,他刻不容缓地一路开车到了这里。他不能再失去她了。没有她消息的三年已经让他痛不欲生了。幸亏她真的在这里。   

      还沉浸在这个深吻中的虞珍突然想到了什么,将卫子白狠狠地推开,卫子白踉跄几步后,傻愣愣地站在那里,望着虞珍,脸上像似画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现在怎么样了?”虞珍颤抖着嘴唇,那次车祸最后的场景还清晰地在脑海里浮现。“子墨他,他没从那场车祸里活下来,救护车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失去生命体征了。”        虞珍眼里的光渐渐暗淡了下去。她无法原谅自己, 脸上也从刚才的喜悦变为悲伤,想起了梦里的那张恨着她的那冷冽的脸,此刻内心像一万匹马在踢踏着她的良心,心里拔凉拔凉的,她扔下卫子白,突然转身哭着跑出了孤儿院。她得需要多少时间放下那段情殇,又需要多少时间缝补爱的诺言。她仿佛感觉自己正站在一座孤山的山顶上,前后左右,都找不到一条可以通向卫子白的那条路,明明很想到他身边,却无能为力的无奈呵。卫子墨的死,犹如镣铐,烤住了她,使她无法走向心中所爱之人。她此生唯有在忏悔中过完残生了吧,她还有什么资格和子白哥哥心安理得的谈爱情谈诺言。

      她来到自己曾经和子墨最常去的咖啡馆,坐在他们坐过的位置发着呆,那里墙上的留言板上,还贴着他写给她的告白:子墨爱你,虞珍。他当时的笑容,仿佛还在眼前。对不起,子墨,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爱,使你付上了生命的代价。谢谢你,子墨,谢谢你陪我走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不管如何,那一段的相伴是真实的。你对我的爱是真切的。

      虞珍拿出手机给卫子白的微信里发了信息:带我去他的墓地吧,我去看看他。并给卫子白发了定位。卫子白不一会儿就到了。

      虞珍坐上他的车,卫子白的心里这个时候是忐忑的。他仿佛在等待一张虞珍的判决书,她会放下过去和他重新开始,还是会拒他千里,此生陌路。虞珍并未开口,他也不知道如何开口,此时心里的痛与悲伤完全占据了她,她闭着眼睛,脑子里都是和子墨的那些回忆。她此刻甚至分不清自己爱得更多的是子墨还是子白。心好乱,虞珍睁开眼,不让自己再想下去,望着道路两旁的街景一一被甩在身后,“你开慢点。”是的,要开慢点,他不想悲剧再重演一次。“嗯。”卫子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车速降到最慢……“路边有花店吗?有的话,我想买束花。”“好,前面有一家的。”

      来到花店,虞珍看到了黄色的郁金香,“老板娘,要三朵黄色郁金香,再帮我拿一些满天星帮我包装一下吧。”她知道黄色的郁金香代表着珍爱与歉意,选三朵,是想告诉子墨“我爱你,还有对不起。”满天星是象征着永恒的爱,永不消逝的情感,还有绵长的思念。

      卫子白看着花束,明白虞珍的心思,只是虞珍,你把爱都给了他,对我是不是太残忍,就不能多少分一些给我,哪怕就一点点。他强忍着心里的痛,继续开着车,眼里却蓄了眼泪,眼前的路况渐渐变得模糊,“小心”,虞珍条件反射地扑过去,挡在卫子白前面,闭上了眼睛。“怎么开车的,不要命了。”对面司机的怒骂声。提醒着他们,差一点,就要悲剧重演,也提醒着这次没有重蹈覆辙。

      卫子白看着虞珍的动作,心疼的不行,知道她刚才一定害怕极了,却第一时间想着保护他。她还爱他的,他把眼泪憋回去,又拿纸巾擦了擦眼睛。之后重新启动了车子……

        半个小时后,他带她来到了卫子墨的墓碑前。虞珍将郁金香小心翼翼地放在墓碑前,伸出颤抖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墓碑上那张脸,若一切没有发生,此刻他也该笑得这么灿烂吧。

      子墨,我想你了呢,你在那边都好吗?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虞珍想开口,嘴皮子却颤抖得厉害,不禁哽咽了,眼泪招架不住,大颗大颗地落在墓碑前方,她激动地抱住了墓碑,跪了下来,“子墨,我爱你,还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啊。”卫子白伸出去想安慰他的手,缩了回来。虞珍抱着墓碑久久没有松开手。

      而卫子白在听到“我爱你”三个字的时候,就转身,默默地离开了。树上的秋叶在风的吹动下沙沙作响,几片落叶孤零零地、颤颤巍巍地飘落下来,仿佛在诉说着一个离殇的故事。卫子白手捂着胸口,脚踩着足下的落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一步一步踉跄着,最终承受不住倒了下去。

      “虞珍”男人伸手拂去了她的眼泪,“别哭了,你哭起来很丑,不要难过,我不恨你的,我怎么舍得恨你呢?你要好好的,我希望这一生你和我哥好好的幸福的一起走下去,我会在来生的路口等你们,到时候,你告诉我,你心里真正爱的是谁,愿我们的来生无遗憾。”男人在她的额头上亲吻,手揉过她的发丝,渐渐的远离,说着“虞珍,来生见。”直至消失不见。虞珍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还靠在墓碑上。原来刚才是梦,可怎么那么真实。她回转头,发现卫子白没在,一种不安的情绪,油然而生,“哥哥,子白哥哥,你在哪?”

      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子白哥哥,你等等我……”她同样看见远处树上的秋叶,在风中摇曳,似在吟唱一首离歌,而脚踩落叶的沙沙响声,此刻听来却宛如天籁之音……是的,她准备和过去和解,她要用尽余生所有的努力缝合好曾经那个支离破碎的诺言。“子墨哥哥,来生再见了。”

      走了一段路,虞珍终于发现了地上躺在那一动不动的卫子白,怎么会?“子白哥,”虞珍哆嗦着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确定还有呼吸,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再摸摸他的额头,滚烫滚烫的……还好,只是发烧了。她差点以为,连他都要失去了……

      多年后的他们,站在孤儿院的桂花树下,两两相望,眼里的深情比桂花蜜都要甜腻……

      虞珍说,“子白哥,你好狠心,就因为我在墓碑前对子墨哥说的那句‘我爱你’,你让我苦苦追了你那么多年,你看你,都傲娇成什么样了……瞧你嘚瑟的模样。”虞珍故作咬牙切齿地说。

      男人回头,勾了勾她的鼻子,眼里满了宠溺。两人相视一笑,仿佛过去所有的悲伤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们紧紧地握住彼此的手。

      桂花树下,他们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

      卫子墨的墓碑也在每年桂花飘絮的时候都会迎来一束“黄色郁金香和着满满的满天星”……

      他一定还在等着来世的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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