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再给我一次选择

假如一切可以重来,我将如何重新规划我的人生?换言之,就目前的一切,有什么需要大刀阔斧改变吗?

原生家庭不可更改,所以还是原来的最好;求学路上,与同龄人相比,我似乎也挺用功的,不为曾经的年少青春后悔过;对了,是初中毕业时志愿选择影响了我的职业,并且间接影响了后来的生活,应该后悔吧?仔细想一想,就当初我家的条件,就我们农村孩子所处的环境,考上学一脚跳出农门已经很不错了,咱师范生不能忘本,所以报考师范也不后悔;那么,择偶问题后悔了吧?目前看来过得还凑合,看看别人家的也好不到哪儿去,当初眼睛擦得挺亮,选择不算失误;至于孩子,和所有父母一样,虽然我俩做不了最好的父母,但一致认为孩子还是自己家的最好……

如此看来,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那我的人生真的没走错一步吗?可我的的确确好累好累啊!再仔细捋一遍,在一切由我个人作出的选择中,还真的有一件至今想起痛不欲生的错误选择——就是选择教了语文这门课……

当初毕业分配到一所学校,校长明明安排我教数学课,我也同意了;就在散会后,搭班的老师对我说,“你教啥都是新的,干脆和我换换,你教语文吧?”我一个新来的,反正干啥都没经验,竟然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因为曾在那个村里上过中学,又有至亲的亲戚在村里,第二天就有几位老师说“这闺女咋恁实诚哩,语文可比数学累多了,还是赶紧换回去吧”,我方知上当,但悔之晚矣。

当初的悔,只是因为语文天天有早读,晚自习又和数学平分,仅仅比数学多了几节课而已。当时农村学生不多,我又长期住校心无杂念,作文批改不算困难,对“换课”也就慢慢接受并乐在其中:看到学生字词基础差,教完查字典又教汉语拼音;阅读能力不强,我拿铁笔在蜡纸上刻底版油印试卷供孩子们练习……孩子们也比较听话,即使再调皮也能完成作业;我在生活中需要用水,也总是孩子们帮忙从井里打;孩子们下课也爱围着我转,虽然不当班主任,但看到教室脏的不成样子时,每每安排学生打扫。

第一年教语文,没有经验,但热情高涨,努力+勤奋,我们取得了优异的成绩;而搭档的数学,成绩并不理想。第二年,我提出教数学,换作领导不同意,还狡猾地忽悠我“语文好歹有点经验了,丢了太可惜”,我郁郁寡欢地又上了贼船。两年下来,许多同仁都认为我是语文教师,别的科目似乎不用考虑。调到中学工作后,有幸教过两年的生物课,六个班,虽然课节多,但知识点远没语文的鸡零狗碎,操心少多了,才真正意识到语文学科才是最最麻烦琐碎的。

在农村教语文课,领导看我柔弱,从不安排我当班主任,调到县城学校就不行了——所有语文老师都是班主任。加上从偏远农村到县城窗口学校,学生难管理,课堂难组织,低年级语文知识从无到有,更琐碎更复杂,我初来乍到就患上了脑神经衰弱,焦虑、崩溃,此时对语文这门学科深感恐惧——除了教学知识,还有语文老师兼着的班主任。

日子一天天熬过去,在我毕业17年后的2011年,语文老师们渐渐看到一缕曙光——学校安排部分数学老师当班主任了!虽然轮休的只有几位,但希望自己下一次足够幸运!

改革逐年加强,每个年级都有数学班主任。终于在2014年,我们学校开始实行班主任轮换制,语数老师每人担任一学期。从长远互助出发,语数老师工作中配合更紧密,都把班里的事儿当成自己的事儿。而且我足够幸运,遇上一位年轻勤奋的好搭档,商量过后,第二学期由她继续担任——对于这段恩情,我至今难忘。

其实作为语文老师,即使不当班主任,学科特点,每天还是最早到达学校的群体。而且学校各项活动多是围绕着语文开展,语文老师本来就不轻松,但卸掉班主任,已是心头最大的梦想。轮换制实行了三年,我一共休息了两年,压在头上多年的帽子摘掉,不用从早到晚绷着神经,下班之后鲜有打扰,觉得语文老师也可以获得职业幸福。

谁知去年开学,轮换制却戛然而止。当会议宣布“所有语文老师担任班主任,且不予轮换”的一刹那,数学老师都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而在座的语文老师却黯然神伤、欲哭无泪。一向逆来顺受的语文老师,渐渐有人协商,协商无果的亦有抗议者,但既成事实不能更改,只能等待来年再调整。

这几年,教改也好,文体活动也罢,围绕语文方面的事儿更多了,语文老师无疑是教师队伍中最忙碌又最不见成效的群体,辛辛苦苦听说读写演练讲,任谁都可以指指点点。加上班主任,学校里绝大部分的工作,都压在我们这群可怜的酸秀才身上。没有时间咬文嚼字,没有时间详加批改一本作业,忙乱之余学会了得过且过,学会了应付了事……

最近几天,烦心事更多,我的头发开始大把大把地掉,且脸上开始出痘痘。而这一切,缘于我教了语文,而语文老师必然担当班主任。我不曾后悔上师范当老师,唯独后悔接下语文这门课——这门我原本可以不教的课!

假如时光可以倒流,哪怕只有一个后悔的机会,我一定不再选择执教语文这门课。我可以爱读书,爱语文,但一定一定不能教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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