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道寂寞的滋味?”
“为何会有此一问?”
她的眼神变得深遂起来,自言自语道:
"不敢爱上别人,不敢结交朋友,都是寂寞!寂寞地举起酒杯,眼前的一切,纵是明月清风、江花似火,却是良辰美景形如虚设,寂寞!更是无人之处的一声叹息,是热闹人群中的强颜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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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 子
时间:正月二十二。货物:胡大福首饰。押运方:飞扬镖局。押运人数:七人。
结局:押运货物被劫,七人无一生还,其中三人致命伤均为胸部,疑被判官笔之类锐器刺入,两人剑伤毙命,剑疮口二寸四,其余两人颈骨折断而亡,现场无凶手目击者。
时间:三月初八。货物:山西同源商会银锭五箱。押运方:百顺镖局及商会武师。押运人数:十六人。
结局:五箱银子被劫,十六人无一幸存,其中十人中毒,六人被锐器所杀,四人疑被判官笔之类锐器刺入要害,其余两人剑伤毙命,剑疮口二寸四。中毒十人颈椎骨断裂。现场无凶手目击者。
时间:五月十三。货物:西域玉器一百二十件,金器二百六十件,波丝特酿葡萄美酒数桶,域外独有香料一批。押运方:鸿运镖局。押运人数:十七人。
结局:货物被劫,其中六人被疑似判官笔之类锐器致命,六人被剑刺而亡,剑疮口二寸四,其余四人颈椎骨断裂毙命。一人躲车底幸存,口述凶手共三个人:一个颔下山羊胡子,一个腮帮络腮胡子,一个唇上八字胡子,身材均中等,年纪二十五至三十左右。
根据劫匪作案手段、死者伤口痕迹分析,上述三件劫案均为同一伙人所为,劫匪名号不详,官府暂时称做"胡须劫匪"。三件案子事发后,再没有其它案件的作案手法、劫匪的外貌特征与其相似,三个劫匪也犹如撒入海滩里的沙粒般消声匿迹……
这是三宗旧案,官府曾广发通缉文书,最后一件案子事发时间距今日已三年零七个月,线索全无半点,已成江湖悬案!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邪不胜正,天不藏凶!
押货行镖的镖局虽然不是破案缉凶的六扇门,可镖行里的人能在血雨腥风的江湖里从容面对刀头舔血的日子,自然有他们过人的胆识与不同于常人的敏锐,当然,心中更有凛然的正义与不变的信仰!
这一个江湖上的故事,属于两个男人一一威远镖局里的两个老男人。
安宁镇只是一个小镇,四千来户人家,三百多间商铺。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粮油,布匹,金银首饰,胭脂水粉……
镇上一切与生活日用相关的店铺皆有,还有一间负责安全行货押款的镖局一一威远镖局,小镇精致,镖局自然也不大。
镖局里有上了年纪的总镖头"穿云铁掌″雷烈,副镖头"竹竿",女副镖头花姑,趟子手老李头,还有一个年轻镖师艺小天。
一、一趟私镖
五月中旬,端午节后,天气晴朗。
"本镖局因事外出,所有大小事务皆暂停十日,如有不便,敬请见谅!″
威远镖局的大门口,张贴着这一纸通告,两扇木门紧闭,暂时谢绝着一切押运业务。原因只有一个: 三年一度的江南几省十数家镖局联众大会在邻省举行,镖局里的总、副镖头,以及镖师均去参加。
此时的镖局里,只留下了趟子手老李头和镖局的厨子吴老三。
老李头拒绝再去参会的理由绝对干脆:"三年前参加过一次了,会上规矩太繁琐,喝起酒来太拘束,喝不够瘾!″
镖师们的住处离镖局事务大厅不远,是一处幽雅的四合小院,院里一棵繁茂的槐树,树下一张石桌下围着四张石凳子,能让人舒适的在夏日里乘凉或是在冬日里晒太阳。
此刻的老李头正悠闲的坐在槐树下乘着凉,旁边的石桌子上,摆放着一壶触手可及的酒和一碟盐水毛豆。透过槐树枝桠的阳光如情人的纤纤素手般柔和,树叶茂盛遮荫,院门外吹进来凉爽的风,让人昏昏欲睡。
“请问此处可是威远镖局众位侠士居住之所?”四合小院的院门传来一声礼貌的询问话语。小院的院门间,站立着一个中年文士,清秀的五官,白皙的肤色,眉间一颗细小红痣,一身青布长衫,纶巾飘逸,普通常见的夫子打扮。
“正是,不知这位先生来此何事?”老李头正在欲睡未睡的恍惚间,忽被这一句话语驱走了睡意,正欲牢骚几句,见来者是一斯文之人,只得礼貌应答。
“登门贵镖局,自是有事相扰,鄙人有一轻巧物件,想劳烦贵局镖师护送一趟。”来人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眼晴里也是请求的眼神。
“文邹邹的连瞌睡都给酸跑了,我等皆为江湖行武之人,不会说什么之乎者也之类的话语,先生既能识文断字,镖局门口贴的通告自是认识,十日后再来吧!”老李头伸了一下腰,一手抄起桌上的酒壶,“咕咚”了一口,另一只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以示谢客。
中年男人似乎并不在乎老李头话语里的逐客之意,依然佇立在门口未动,漫不经心的说道:"烧刀子虽说劲大过瘾,可在这炎热的天气里,怕是比不上泡了杨梅的纯酿来的润喉!″
老李头眼睛一亮,却并没有接茬,喉结却不由自主的上下滚动了一下。
中年文士轻轻一笑,接着缓缓说到:″杨梅泡的纯酿,在冰凉的山泉里浸泡了一夜才拿出来饮用,佐酒的不会是一碟盐水毛豆,而是包裹着新鲜荷叶蒸出来的黄嫩肥鸡,一口肥鸡就着一口冰镇杨梅酒,怕是让人美的鼻涕泡都会冒出来!"
老李头的酒虫已被勾起,握着酒壶准备喝上第二口的手不由的放了下去,看着石桌上那碟盐水毛豆,眼神里似乎都流露出了一丝“嫌弃”之意。
“不知先生所说的好酒佳肴是在何处?”老李头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馋念,不由自主的问上了一句。
“当然是在鄙人这趟镖的抵达之地,且佳酿与美味皆出自收货的人之手,若大侠能接此押镖任务,镖货抵达后这佳酿与美食自是待君之物!”中年文士见老李头心头已动,话语里更加充满诱惑。
“总镖头出门十日,镖局自有镖局的规定,不许擅接私活。”老李头咽了一口嘴里唾液,眼中满是渴望却只能无可奈何的回答。
"既有十日之闲,这一趟并非遥远镖程,只需三日即可返回。且不是车载人卸的重物,一只小小包裹而已,镖酬也可先付,你我皆不泄漏音讯,自是无人知晓。"来人依旧笑容满面。
"三日即可?″老李头直起腰来。
"三日足矣!"来人笑答。
"真有冰镇美酒、香烹佳肴?″老李头又问。
"只怕到时候你恨自己的裤腰带系的太紧,想找个无人处松上几寸才开始畅饮。″来人幽默的答上一句。
"不知收货地点在何处?″老李头问到。
"杨梅岗的荷花小筑!找卿卿接货即可。″中年文士答到。
"卿卿?″
"对,卿卿我我的卿卿!″
中年文士知道事情已谈妥,从肩头处解下一个四方包裹,又从钱袋子里掏出三百两银子一并放在了院里的石桌上,接着说到:
"一方名家私制端砚,恳请侠士务必带到,杨梅岗距州府城仅七十余里,大侠完成送镖任务还可去城里逛上几天才返回亦未嫌迟,此趟买卖,绝对划算!″
中年文士轻一拱手施礼,转身告辞而去。
阳光依旧灿烂,光线透过槐树枝叶,洒下一片五彩斑澜的光点。
老李头的心也如同这阳光般灿烂起来,闲瑕假日、美食佳酿、还有这很容易就可以挣到手的银子,任谁都会开心愉悦起来。
“看来我可以沾一点老李哥的光,出去长长见识。”院里厢房墙边却突然冒出一句话语。话音一落,说话的人已从厢房处走了出来。圆脸、圆手、圆肚子,左颊上还有一块铜钱大的胎记,脸上天生略带着一点点猥琐的表情,是镖局的厨子吴老三。
“方才的话语都听见了?”老李头问到。
“嘿嘿,只听见了一句。”吴老三嘻嘻一笑。
“哪一句?”
“美酒佳肴那一句,私接什么镖,擅押什么货那几句很不凑巧的被风刮走了。”
“哈哈哈哈,好你个机灵的吴老三,肯定整天呆在厨房里闷得慌,也想趁机出门玩上几天。留你一个人在镖局也不妥,也罢,陪我走上一趟,路上喝酒也好有个伴。”老李头哈哈一笑,忽然又想起什么,脸上笑容一敛,正色说道:
“吴老三,这次路程虽近,我却对你有两点要求:一、你是个厨子,不会武艺,凡事都得听我的安排。二、江湖诸事难测,切记先保护好你自己,不管我身处什么情况,你先抽身而退。”
吴老三没有吱声,只低着头往院门外走去。
老李头禁不住觉得奇怪的问到:“你哪去?”
吴老三的头轻轻抬起,两只手夸张的往两边一摊,佯装委屈的说出一句话语:
“只会煎炒熘炸的厨子给善长刀枪剑戟的镖爷牵马去!”
二、荷花小筑
杨梅岗离州府七十余里,在一座不大的山峰脚下。岗上不仅有一片翠绿的杨梅树林,更有一个不小的湖泊,湖泊里生长着赏心悦目的荷花。
微风拂过,荷叶娑婆起舞,淡淡的清香迎风吹来,沁人心脾,似乎连空气也是淡粉色的,梦幻一般轻轻地笼罩着这里的一切。
杨梅岗本僻静,但半年前却开始热闹起来,每天去往杨梅岗驿道上的车马络绎不绝,只因为这里半年前新开了一处酒家一一荷花小筑。酒香、菜美、环境更是安静雅致。
荷花小筑建在离山脚不远处的湖边,原木建成的酒家大厅,沿湖堤用竹子搭起的几处单独亭阁,清爽舒适。
夕阳未落,余晖红艳似火。
卿卿正是酒家的主人,而卿卿却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姐妹,两人名字分别名叫做卿大娘、卿小妹。老李头与吴老三抵达时,也正是酒家准备热闹起来的傍晚时分。
卿大娘一身荷叶般翠绿的衣服,三十五六的年景,曲线凸凹有致,紫红抹胸包裹着高耸的胸,韵味尚存。小妹则绿衣粉底的打扮,风姿迷人,犹如湖面上盛开的一朵荷花般艳丽。
晚霞渐退,天色愈暗,荷花小筑门口挑起的一盏盏风灯也已亮起,美人、美景、美食、美酒,当然会让人花起银子来不仅不会觉得心痛,还会让人心里觉得美美的。
生熟顾客陆续上门,小筑开始热闹起来,卿大娘和卿小妹忙碌着店里生意,老李头和吴老三则在单独亭阁间开怀畅饮。
所押货物已交接完毕,货主也并没食言,在一单独亭阁里摆上了一桌酒席款待,桌子边,当然还有刚从泉水潭里捞起的两只酒坛,坛子里,满满装着新鲜杨梅泡着的纯酿水酒。
桌子上的下酒菜绝对是店里招牌精品,精致的两件凉拌小碟、炭烧的焦香牛排、滚油浇制的酸汤锦鲤、尤其独特的是,新鲜荷叶包裹的清蒸肥鸡,荷叶的清香跟鸡膛内的辅料充分融合,香气渗入鸡肉里,闻香就令人垂涎欲滴,入口则令人回味无穷。
老李头大口的“咕咚”着酒,吴老三却仔细品尝着桌上的菜。
“吴老三,你平日都是在镖局里自己烹饪,难得尝试别人的菜品滋味,此处酒醇菜美,且事已办妥,来!咱俩应痛快干上一碗!”老李头端着碗的手伸了过去,刚才几碗下肚,他的酒糟鼻头显得更为通红。
吴老三并没搭话,只顾着手拿着筷子在敞开的荷叶鸡肚膛里翻找。筷子一夹一缩,往嘴里送入一粒鸡膛内花椒配料,细心的在嘴里品嘬了一会,才抬头对老李头说到:
"“老李哥,沾你之福,方能有幸尝到此等美味,应当是老三敬你!”
“此处也只是家常食材,并非罕有之物,你定是久不出门,所以倍感新鲜。”老李头举起碗来跟吴老三轻轻一碰,干了个碗底朝天。
吴老三却神秘一笑,正欲开口回答,亭阁外的大厅里却有一阵躁动声传过来。老李头和吴老三人从亭阁窗户望去,却是大厅里正上菜的卿小妹被两个人纠缠着。
“小妹,陪大爷我喝上一杯,大爷我今天过来捧场,不仅是为了喝酒,更是为了姑娘。”两个已经微醺的人正缠着卿小妹嘻皮笑脸,一个人的一只手拉扯着卿小妹的衣袖,另一只手握着一把酒壶。另一个人的一只手趁机往三妹的腰部伸去。这微醺两人束紧着裤腿,麻耳软底鞋,一看便知也是个练家子。
卿小妹俏面紧绷,两只手端着一盆酸汤锦鲤,身形自是不甚灵活,慌乱躲闪中没少让那两人沾了些“便宜”,她倔强的咬着银牙,眼神里也充满着愤怒。
借酒闹事的两个寻衅之徒动作欲发放肆,卿小妹的面上表情愈发冰寒,眼中已闪过一丝刀锋般狠毒的凶芒。手中握着的汤盆一抬起,正准备对两人迎面泼去。
一条紫色身影在三人中间倏地一闪,卿小妹端起的盆已被闻声而来的卿大娘一只手按压下来,接着一只绣花鞋尖在两个男人小腿处疾踢几脚,两个醉汉已被逼退数步。
“两位客官,小妹不善饮酒,若真须陪上一杯方可增加兴致,大姐替上一杯。”话音落,卿大娘走向前几步,探手握过其中一个醉汉手中的酒壶,仰首一饮而尽。
“两个大男人何必为难一个纤弱女子!”
“在女人开的酒店里撒泼也不是江湖好汉的行径!”
大厅里有几桌的顾客已在议论纷纷。
“好!妹妹不识趣,姐姐却爽快!今给姐姐一个面子,咱们走!过两天定会再来光顾!”
众怒难惹,两个寻衅之人的小腿也觉得隐隐着痛,更不好意思在众目睽睽下再胡搅蛮缠下去,趁机借坡下驴,扔下一句色厉内荏的话语,悻悻出门而去。
而怒气未消的卿小妹,则羞红着一张俏脸,一跺脚跑回了后院厨房,不再露面。
“想不到店主的大娘是个会家子,若真动起手来,今晚这两人怕是要吃大亏。”
事已平息,重回席间落座的老李头又端起酒碗,对吴老三说到。
"嘿,恐怕不止会武这么简单,今晚的菜也更不简单。"吴老三夹起一块荷叶蒸鸡,接着说到:″光这鸡的烹饪手法,就已是一绝了!″
“江湖安身本就不易,何况一个女人,习点武艺防身尚属平常,酒家饭铺靠的是独特的菜品手艺,更不奇怪,我们货已交付,刚才之事也未起大的波澜,自当乐得安守本份,切勿再节外生枝。”老李头略一思量,沉稳老成的说到。
“可是……”
“勿再多言,江湖行镖,不与人架梁子、结私仇,更何况这一次是私自走镖,咱兄弟俩还是痛快喝完这两坛酒后离开,少趟这不必要的浑水。”吴老三两个字刚一说出口,却被老李头顶了回去。
“好吧!还是出门前的那一句话‘一切听你的安排’,东想西想,不如干上一碗!”吴老三端起酒碗,一仰首喝了个碗底朝天。
夜色愈深,月光如水,池里的荷丛在柔柔的月光下显得隐约、神秘,平静的水面仿佛笼罩着一层纱帐,虽美,却是美的朦胧且模糊,让人目不能远视,如身处薄雾里!
三、疑点重重
夜深,月明,轻风拂面。
夜已过二更,天上这一弯月依旧敞亮,却已是从树梢爬上了半空。
柔和的月光洒满驿道,驿道在黑夜里依然可以清晰辨路,路上蹓跶着两人两骑,轻快的“嘚、嘚”的马蹄声响不急不徐,马背上的两个人心情更是悠闲自得,正是从荷花小筑酒尽而返的老李头和吴老三。
两人却不是往安宁镇返程,而是往府城一一长治州的方向骑行,尚有几日之闲,更有三百两沉甸旬的银子呆在钱袋子里,且银子“来路不正”,当然得痛快的把它花个干净。
"离天亮尚早,行慢一点无碍行程,人有三急,老李哥稍等。"吴老三一勒缰绳,翻身下马后一提裤腰,钻进了路边的树丛里。
老李头伸手解下腰间酒囊,正准备喝上一口,树丛里却传来吴老三的一声惊呼。
老李头从马背上窜身而起,身影如离弦银箭般的闪入了树林里。树林里的情形在月光下清楚可见,吴老三正在一块草地上怔怔而立,他不远处的草丛底下,面部朝下的躺着两个死人,死人穿的衣服甚是眼熟,老李头翻过死者尸身一瞧,赫然是今晚在荷花小筑里酗酒挑衅的那两个酒鬼。
两具尸体身上却皆无伤口,只有脖子的颈椎骨处被外力折断凸起,面目因脑部呛淤血已呈暗紫色,应是短时间内被突袭要害,凶手手法娴熟、老练,一招致其毙命!
“老李哥有何看法?”吴老三走了过来,俯身问到,语气却已恢复如常。
“死者财物尚在,身上衣服并没有搜乱过的痕迹,绝不会是半道遇劫被害,若是江湖仇杀,两人今晚却滥情醉酒,戒备松懈,不似有仇事于心的样子。”老李头低着头沉思,眉头略锁。
“难道此事与今晚荷花小筑的两个女人有关系?”吴老三又问,眼珠子一转溜,表情却似有所悟。
"不可能,两具尸首俱已僵硬,颈椎骨断裂处已呈淤青紫色,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一个时辰以上,而我俩人离开荷花小筑尚不足一个时辰,酒店里的卿大娘可是一直在厅里忙碌着,半步都没离开,绝没有行凶的时间!″老李头轻摇着头,一只手轻摸着鼻子,仔细回想了一遍今晚的情形,满脸的肯定。
"可当时荷花小筑里的卿小妹生气进入后厨再没露过面,她若随后跟踪至此下手,时间上岂不是正好吻合。″吴老三补上了一句。
"她却不像是个习武之人,被调戏时惊慌失措,身形笨拙,若不然怎会给"揩油″好几次。″老李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酒糟鼻子,似乎觉得吴老三推测的不可思异。
"遮掩的伪装总会有不可掩饰的一丝破绽,再狡猾的狐狸也总会露出自己的尾巴,今晚有两点疑惑之处让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吴老三依旧不慌不忙,轻声说到。
“哪两点?愿闻其详!”老李头不禁瞪大了眼睛,仿佛第一次认识吴老三般意外。
“一、今晚的荷叶蒸鸡就是一个疑点,做法跟其它平常方法一样,所用配料却大不相同,我仔细品尝过鸡膛内的蒸鸡香料,除了花椒粒,还掺入了一种极贵重材料一一香葵子。”
“喝酒我是行家,做菜却是一个门外汉,能否说具体明白一点,大厨子。”老李头忍不住插上了一句话语。
“香葵子产自域外,在烹饪界视为珍罕物品,价格自是不菲,大富人家宴请贵客时或会用它烹制上一味重头主菜,那道荷叶蒸鸡,先下油锅炸香,用一种葡萄酒慢炖半个时辰后才入屉蒸至酥烂,且所用葡萄酒也是上品,仅仅这一道菜,成本应是三十两银子左右,昨夜我留意了一下大厅里其他几桌客人皆有上过这道菜品,整桌结帐时却不足二十两银子,令人费解!”吴老三略皱着眉头,稍显猥琐的脸上一脸困惑的表情。
“继续说下去,还有那一处疑点?”老李头似有所启发,侥有兴趣的说到。
“鱼是食材中的美味,烹制时须格外注意火候跟上菜的速度,没经过油炸香煎的新鲜鱼肉若汤煮,一经变凉,再好的香料也掩盖不住其腥味,菜将上桌时的酸汤鱼会泼上一勺滚油以保持汤的滚热,盛鱼的器皿自然颇为烫手,今晚卿小妹被这两人纠缠的时间也不算短,手中汤汁却丝毫未洒,不会武艺的人岂能做到?她是否有所藏拙?”吴老三接着说出了第二点疑惑。
“真人不露相啊!吴老三,你倒不像个厨子,像是个江湖经验丰富的捕快。”老李头对吴老三一个肯定的眼神,眉头也稍有舒展。
“何来江湖经验?只是厨子品尝他人手艺的一种本能,至于其它的,则一概不知了,老李哥似乎有所解惑,愿听高见。”吴老三边习惯的摊开两只手掌一边说道。
“刚才你一番话语,让我心中对荷花小筑已有所怀疑,即便酒家里的卿家姐妹不是凶手,也绝对和凶手有着一定的关系,而且,极可能会与几宗江湖大案有所关联!”老李头面色凝重,眼神也深沉起来。
“江湖之事自是李哥见闻广泛,兄弟洗耳恭听!”吴老三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三年半之前,黑道上出现了三个面部皆留有胡须的男人劫匪,心狠手辣,手段利索,劫财后皆不留活口,官府称之为“三胡子”。最后一次所犯案子,正是一宗域外特产物品入京朝贡被劫案,被劫财物不仅有金银红货,精美玉器、更有上贡的特产香料、葡萄美酒,这一宗案子发生后,三个劫匪以及被劫财物皆消失无踪。”
老李头握起羊皮酒囊,“咕咚”了一大口,接着说道:
“其中一个劫匪的杀人手段跟这两个死者所受致命伤极其吻合,身无外伤被一招折颈毙命,应是擒拿柔术跟蒙古式摔跤相结合,并融入南方贴身短打,杀人迅速且干脆,江湖上未见第二人练习这样的武艺,可见是三年前消声匿迹了的贼寇又重现江湖了。”
“三年前做案的是三个大胡子男人,荷花小筑里却只是两个风姿绰约的女人,虽然这两个死者最后一次露面在酒家的大厅,这似乎也让人太难把两件事情联想在一起了!”吴老三搔搔脑袋上的头发,似乎更觉困惑。
“杨梅岗本是一僻静之地,依你刚才所言,荷叶蒸鸡的手艺既然堪称一绝,如为了正行生意,当寻觅繁华州城开设,且荷花小筑的菜品经营利不偿本,更是不符常理。”老李头眉头已稍略展开,心中似乎已有头绪。
"经商不为盈利,她们这样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吴老三仍是一头雾水。
"洗钱!为了把来路不明的银子以正当生意的方式洗白。″老李头停顿了一下,接着解释到:
"三件旧案中的赃款,除了有价值不菲的首饰,白花花的现银也是不少,以明赚暗亏的经营方式制造热闹的顾客场面,这些赃款自可以名正言顺的存入银号,洗白成正当的收入!″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才能揭开真相!″吴老三声音都略微大声起来。
老李头沉思一下,轻缓却肯定的说到:“正邪自不两立,更何况三件大案沾满了数十位镖行同仁的血,目前的看法只是我俩的推断,动用官府之力也须事实铁证,看来我俩只有分头行事了!”
“如何分头行事?”
“我再探一次荷花小筑,深入了解事情真相,你赶去长治州城了解酒铺的采购详情,上次在翠竹轩一战,官府与镖局合作缉凶,你跟州府的丁捕头和赵捕头已是认识,查清荷花小筑在城里银号的存兑帐目。若小筑酒家真与三年前的旧案有关,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纵然巧躲深藏,也将无处遁逃!”
天边已渐渐泛白,黑夜即将过去,大地虽仍旧昏暗模糊,但地平线上已有一丝晨曦开始透出,如同一把无法阻挡的利剑,即将撕开这无边的黑暗!
四、再探小筑
晴日,有风,阳光明媚,上午过半晌。
微风习习,荷池泛起微波,荷叶和花朵也轻轻地摇曳起来,在湖里翩翩起舞。湖面波光粼粼,荷叶碧绿青翠,荷花娇艳动人。
比花更娇艳的,是在湖边亭亭玉立的卿大娘。
"李镖师为何去而复返?″卿大娘微笑迎客。
"昨日吃撑了的肚子到了今日已经饿瘪,昨日装满的酒囊到了今日也已空空,来到酒铺,自是忘不了鸡的美味与酒的醇香。"老李头拍了拍腰间的羊皮酒囊,打了个哈哈。
"昨夜舍妹因受欺负而独自求醉,今晨起身稍迟,荷叶蒸鸡烹制的尚不够火候,李镖师须耐心等待片刻,李镖师若嫌枯等无聊,可一同泛舟赏荷,这荷池之景色,亦可浮一大白!"卿大娘依旧笑意盈盈,如同湖里盛开的荷花般灿烂。
精致的小船,精致的女人,长长的竹篙在这个精致女人的手上轻轻一撑,小舟就划离了湖岸。
四周湖面上叶绿花红。小船中间摆放着一张四方小桌,两张小凳,桌上一把酒壶,装满着醇香的杨梅酒。
“大娘似乎会些武艺,这一叶小舟可不是一般的人能驾驭自如。”老李头没话找话。
“好眼力,倒是练过几天花拳绣腿。”卿大娘却是大方承认,脸上的表情坦然自如。接着轻轻一笑,又主动补充了一句:
“因何会武?自有原由!”
“大娘若是愿意说起,在下自是愿意洗耳恭听。”老李头斟满桌上的两只酒杯,一杯推至卿大娘桌面前,另一杯仰首一饮而尽。
"吾家姐妹自幼家贫如洗,父母先后撒手人寰,我们姊妹俩开始四处飘泊。直到遇上在江湖上的草台戏帮,才算是有了一个栖身之地。一年前戏帮解散,我并带着舍妹开了此店。"卿大娘轻叹一口气,接着说到:
"我那点雕虫小技,就是在戏帮里练就,江湖险恶莫测,尤其是女人做生意,没有一点武艺傍身,更加会举步唯艰,否则如昨晚那般情形,只能逆来顺受……″卿大娘说罢,眼里也仿佛增添了一丝忧愁。
恶霸、弱女,欺凌、反抗,天底下仿佛有许多版本故事皆与此相同,且处处都是!
"嘿嘿,万事皆有因果,行恶之坏人,老天都不会放过,堂皇之好人,天自会佑之,喝一杯驱散忧愁,莫煞了这荷塘美景,扰了这心中酒兴!"老李头干笑两声,举着酒杯引开了这尴尬话题的局面。
湖水荡漾,小舟轻泛,微风袭来,阵阵沁人心脾的荷香飘然而至。花香,人更香!
卿大娘干了一杯酒,脸色更是妩媚,玉齿却是轻启,缓缓吟唱:
“问世间,情为何物?
直叫生死相许!
海枯石烂心不变,天涯海角至相随。
君应怜惜痴情女,一寸芳心万缕情。
万缕柔情均附汝,切切望君莫辜负。
莫辜负……”
声音如黄莺婉转,又脆、又轻、又甜;眼里已是俏目含情,又柔、又美、又媚。
有韵味的女人不一定是浓妆艳抹,卿大娘紧身紫色衫子,酥胸高耸,雪白的肤色完全不着胭脂,看上去虽已不算年轻,却更显成熟艳丽。年轻的女子若像是一枚鲜青枣,这种年纪的女人恰如一只水蜜桃一一一饱满多汁的水蜜桃。
冰镇的杨梅酒确实是热天的佳品,不仅颜色看起来令人舒畅,入口软绵绵的,如情人的小巧舌头般软绵。
更何况这水蜜桃般的卿大娘又自斟自饮了一杯酒,正伸出小巧的舌头,轻舔着嘴唇,风韵足以撩人!
老李头仿佛有些醉了,眼神已开始迷朦起来,醉酒?醉人?他从小凳子上站起身来,伸出手正欲和卿大娘碰一下酒杯。船身突然一晃,老李头竟似立足不稳,踉跄了两步,"扑嗵″一声掉下了湖里。
卿大娘稍稍一怔,不顾矜持的"哈哈″大笑起来,全身湿透的老李头从水里爬上船身,手足无措的略显狼狈,她却已忍不住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还好此时,湖岸边传来了卿小妹解围似的一声呼唤:
"大姐,正午时到,迎客啦!″
五、水落石出
夜黑,月隐星稀,风止树静。
夕阳已落下去有些时辰,荷花小筑早已掌上了灯,酒铺大厅里有几桌客人酒兴正欢。卿家两姐妹尚在厅里忙碌。
酒铺的后院却是安静,一条身影敏倢的从院墙一翻而入,几个身形起落,幽魂般飘入了卿大娘的卧室里。夜色黑暗,身形只有两只狡黠的眼睛闪动,正是下午离开后又偷偷趁入夜潜了回来的老李头。
老李头在卧室墙面摸索了一阵,在一块比旁边光滑的墙砖上一按,墙角地板上一处露出了一个地下密道口,老李头不暇思索,顺着密道的石阶走了进去。
密道朝着荷塘方向修建,行进两百米后是一间较大的中央密室,密室烛火通亮,正上方应是荷塘湖底,在地面上,应该是看不见丝毫光亮的。
中央密室两边各有一间稍小的密室,老李头挨个查探了一番,一间里堆放着十几口檀木箱子,箱里装着的,赫然是三年前被劫的三单镖货赃物。而另一间稍小密室里,只有三个不大的衣柜,每个柜子里挂有几套衣服,却是男人的衣服。每个衣柜内部顶架上,摆放着一张面具,粘着不同胡子的面具。
老李头心中已是疑惑全解,正欲抽身而退,密室通道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听响声且不止一人,他一猫腰,躲进了一个衣柜。身影刚一藏入柜里,脚步声已近至密室口处。
“前晚小妹之举措,太过冲动!在这节骨眼上,当万事俱忍,以免节外生枝!”卿大娘的声音。
“当年在道上叱咤风云,取人首级无数,如今却被两个无名宵小在大众广庭之下调戏,这口气,实难下咽!”卿小妹的声音。
“小妹,听大姐的,熔银锭的模子已经运回,待把这些印有官银标志的银子重新铸造之后,自有你尽情肆意的那一天!”一个陌生的声音。
“二娘,雇一个陌生之人运送铸银模子回小筑,此举又是因何而为?”卿大娘的声音。
“邻县造模子的铁匠师傅,已在模子完成后被我灭了口,为避开路上官府设卡排查,我在一个小镖局里雇请一个人来运送伪装成一方端砚的模子,我则恢复女人装扮去长治州办理订购木炭、煤矿石的事宜。大姐放心,雇佣前我已打听过,镖局里的镖师俱已出门,他只是一个喊镖的小小趟子手,一个好酒贪杯的老酒鬼。”这个唤做卿二娘的人语气里透露出一丝得意。
“如此甚好,今天上午这个趟子手又折回来了一趟,被我编了一个故事,喝完两壶水酒打发走了,三妹,二娘做事沉稳谨慎,你该多多向她请教才行!”卿大姐说到。
“小妹谨记,模子既已送达,此时夜深人静,何不打开来看看?”卿小妹好奇心已动。
老李头听闻此言,也不由自主的想一观究竟,衣柜门刚推开一道缝,却轻发出了“吱嘎”的一声响动。
“何人胆敢偷入此地?”卿大娘耳聪目灵,停下了打开包裹的手,厉声喝到,其余两人也已听到,俱都全神戒备,蓄力待发。
“是我!威远镖局的喊镖趟子手、更是一个老酒鬼!”密室并无其它通道可逃,老李头索性推开衣柜门,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
“是你!威远镖局的人胆子可不小,敢孤身往返探视!”卿大娘一怔,略觉有点诧异。
“不,他不是孤身往返,还有我!威远镖局里的一个小厨子!”密室门口又走下一个人来,圆手、圆脸、圆肚子,却是从州城赶返过来的吴老三。
老李头面上刚露出一丝喜色,待看清吴老三身后再无其他人时,一张脸又耷拉了下来,像一根霜打过的苦瓜。
“吴老三,丁捕头与赵捕头没一同前来?”老李头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晴。
“公差未返,我留了张纸条口讯就赶过来了。”吴老三答到。
“你一个人?”老李头脸拉的更长。
“我一个人!”吴老三表情依旧。
“哪你忘备了一样东西!”老李头道。
“什么东西?”吴老三问。
“两副棺材!一一一你和我的棺材!”
“棺材!备了,而且备了三副一一一她们的棺材。两副棺材怎么够用,三个女悍匪的臀部都凸翘丰满,搁哪两个人挤在一副棺材里都会嫌窄。”吴老三调侃了一句,脸上猥琐的表情却是倏然一敛,冲老李头眨一眨眼,正色说道:
“正邪自不两立!老李哥,上次翠竹轩、柳林渡两役过后,咱哥俩总算又有机会并肩战斗了,还是出门前定下的规矩:厨子一切听镖爷的!这三个画皮骷髅,手上沾满数十镖行同仁的血,生擒还是就地了帐?”
老李头心里开始明白,吴老三当然不是个不识武艺的厨子,前两次艰险战役虽没见他亲自出手,他的胆识与镇定,却不逊于镖局里任何一人。老李头眉头舒展开来,心中已如同喝下一杯冰镇杨梅酒般畅快,也冲着吴老三眨了眨他那双狡黠的眼晴,笑着说到:
“棺材既然备好,空着怕是不妥!”
"留着自己用吧!″老李头两人正一唱一合间,卿小妹怒吼了一声,与卿二娘两条身影已猎豹一般袭击而来。
吴老三赤手空拳,跟同样手无长物的卿小妹纠斗在了一起。卿小妹两手坚如铁箍,蒙古式摔跤藏带着贴身短打,攻式犀利凶猛。
吴老三却沉着冷静,右手食指跟无名指两根手指一并拢,身形不退反进,迎着她的攻击方向贴的更近。"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贴身近打,谁能强过吴老三的这两根手指头!
老李头的酒囊和卿二娘的狭窄短剑交锋激烈,卿二娘剑势凶猛有力,动作快而方位多变,老李头一时难寻得剑雨破绽,只将手中酒囊舞得严密,静观其变,以守待攻。
旁边的卿大娘手里也握起一根金属短棍,窜身而起,加入了卿二娘与老李头的战团,三条身影让人眼花瞭乱。
这边的吴老三圆滚的身体灵活闪过卿小妹的两只手臂攻势,陀螺般滴溜转身至她的身后,两根手指在她脑后玉枕穴上一戳,卿小妹轻哼了一声,身体就如空了的麻袋般软塌在了地上。
卿二娘眼见小妹倒地,手上利刃攻势不由得稍缓。高手过招,定是胜在"快、准、狠!″上。老李头自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转守为攻,手中酒囊在她手腕处一格挡,接着有力疾速的一腿将她踢飞了出去。卿二娘胁骨已断,飞起的身躯"呯″的一声撞在密室墙上,落地时已无任何气息。
老李头的左颊忽觉疾风拂面,卿大娘的短棍夹着雷霆之势劈面而来,老李头已无法闪躲,双手将羊皮酒囊一折弯曲,绞住了卿大娘的手中短棍,两人兵刃俱不撒手,胶着在一起。身脚下老李头的"谭腿″也和卿大娘的"裙里腿″你来我往,一时难分伯仲。
卿大娘手猛一震抖,一支锋利尖锐的判官铁笔从棍中抽出,疾如闪电般刺向老李头的眉心,这致命的一击,太过出人意料,令老李头措手不及。
"着!″旁边两根更加快速的手指一伸一夹,毒蛇般的笔尖在老李头眉间两寸处嘎然而止,吴老三的手指头。老李头的两只脚却犹如蛟龙出海,自下而上一跃三踏,卿大娘胸口上已印上了结实的三个脚印。
她的人已是无法站立,"蹬、蹬、蹬″退在墙角边瘫坐在地,嘴角已有鲜血溢出,眼神里,却流露出了一种宽慰与解脱。
“你可知道寂寞的滋味?”她轻声而问。
“为何会有此问?”老李头甚觉不解。
她的眼神变得深遂起来,像是自言自语道:
"不敢爱上别人,不敢结交朋友,寂寞地举起酒杯,眼前的一切,纵是明月清风、江花似火,却是良辰美景形如虚设,这种寂寞!更是无人之处的一声叹息,是热闹人群中的强颜欢笑!”
卿大娘略略喘息一下,喉中喷出一大口鲜血,继续艰难说道:
"第一次劫道后就开始了担惊受怕,也开始防备一切去伪装掩饰,更忘记了怎么样真心去笑,今日上午的荷塘小舟上,是这几年来笑的最开心的一次……″
卿大娘再没有了其它话语,那支沾满了镖师鲜血的判官笔已被一只手握着,深深地插入了她的胸口一一一她自己的手!
六、尾 声
晴日,微风,镖局闲瑕的第九天。
镖局的四合小院,一棵茂盛的槐树木叶清香,树下四张小凳围着的一张石桌。桌面上,一把酒壶,一碟盐水毛豆,旁边还坐着正在院里乘凉的老李头。
"老李哥,试试我刚烹饪的荷叶蒸鸡,明天花姑她们就可以回到镖局,我想让她尝尝我的新手艺。"说话这人当然是吴老三。
“我说吴老三,凭你这一身精湛的武艺,在江湖上足可以做一个扬名立望的侠客,为何甘心做着一个厨房里的小厨子。”老李头狡黠的笑了笑,他只是拿吴老三打趣,自然知道吴老三的内心所想。
"侠客会有侠客的烦恼,厨子自有厨子的欢乐,每一次花姑归来后在饭桌前狼吞虎咽,她那一刻的笑容,就是我最大的欢乐!你不知道男女情爱的感觉,自不能体会到其中的滋味。″吴老三浅笑着回怼了一句,转身折回了厨房。
老李头的眼神渐渐变得迷朦了起来,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幅碧绿荷塘的画面,良久,才细如蚊音般喃喃自语了一句:
"我岂能不知道那种感觉!那日小舟之上,她若真是位普通寻常的酒家女,我又怎会像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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