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画涧忽然一转,这次竟把聆心带到一座荒凉的边塞古城。聆心站在窗边,向下看着满目疮痍的街道,他已然知道情画涧带他来这的目的,一转身,看向架子上的半边玉麒麟,叹息道:“看来这桩几百年的公案该了了。”
感叹间,只听得厚重的脚步声渐渐逼近情画涧,聆心索性手一挥,打开大门,站在柜台里静静等待——
“一点一滴一段情,一勾一提一卷画。
勾提点滴,卷断情画涧!”
“现在开业!”
话音刚落,一柄长剑便架在了聆心的脖子上。聆心丝毫不慌,只是平淡的说了句:“这速度这剑法不愧是将军。”
那将军身穿一身白袍银甲,脚踏花边麒麟靴,手中长剑的剑柄上还挂着一枚圆润洁白的玉佩。
“你是何人?”他直直的盯着聆心发问。
“我叫聆心,是这情画涧的主人。”
将军看着眼前之人被剑要挟居然还能如此镇定自若,觉得他不是凡人。
“我不管你是地下来的还是天上来的,要我转世投胎打得过我再说!”将军手稍稍偏转,剑刃再稍微一动聆心的喉咙立马就会被割断。
“不要那么紧张,你不是连天上的神将都打退了吗?我看起来比得了神将?”聆心依然镇定的盯着王琏。
将军确实感觉不到聆心身上的杀意,便缓缓的将剑放下。聆心脚稍微一点地,将军就被安排坐在吧台外的凳子上,丝毫不能反抗。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竟有如此本事?”将军尽管在拼尽全力挣扎也丝毫动弹不得,怀中的那件宝物竟第一次不听自己的,这让他是又急又惊。
“你那件宝物到了这可就不灵了,再说就算你拿出来于我也不过是孩童的玩具。”聆心淡淡的说,“还是放弃吧,放心,我不会害你的。我只是有个故事要讲给你听,你且听我慢慢道来!”
“几百年前,金陵的武将世家出了个少年英雄,名叫王琏。他自小随父在军营里长大,熟谙兵法且尽得其父真传。15岁那年又被其父送去山上学艺,五年后学艺回家,并且带回了他的师妹,也是师傅的女儿——小钰。”
父母都是开明的,并没有反对他们的婚事,只是说边关告急事情纷杂,等年末完婚。于是二人虽同住于王府,整天恩爱但也并没有僭越礼教。
眼看年关将近,王府上下都在筹备王琏和师妹小钰的婚礼。在二人即将成亲的前一天,三道金牌急命王家父子增兵玉门关,临行前,王琏第一次流泪,他深爱即将成为妻子的小钰,可国命难违,只得先国后家。
“钰儿,你放心,回来当天,就是我们成亲的时刻。我再也不管什么吉时礼教了!”
小钰一把扑进了王琏的胸膛,泪水一下就打湿了他的衣服。二人紧紧的抱在一起,除了哭泣声,没说一句话。
“琏儿,别的女人都盼着自己的男人能建功立业锦衣还家,但‘古来征战几人回’,钰儿只要我的琏儿能陪在我身边,哪怕再回到山上过一辈子的苦日子都行。”
听着眼前最爱的未婚妻的肺腑之言,王琏只得再次把他揽入怀中,不停的抚摸着她的脑袋安慰道:“钰儿放心,琏儿一定能平安归来,现在打完这一次,相信几十年都不用再打了。为了国家的安宁,也为了我们今后太平日子,我一定要去,也一定会胜利的。”
小钰知道王琏的责任,也明白王琏的爱国之心,她拉着王琏进去她的阁楼,那是特意为她修建的。一开门,一副早已制好的的银甲映入眼帘。
“这副铠甲是我和父亲花费四年设计打造的,本是作为我的嫁妆给你,如今你要上战场了,让我亲自为你穿上,也是保你平安。”小钰抹干眼泪为王琏穿上。
“师傅的恩情我一辈子也报答不了。”王琏配合着小钰,穿好了银甲。
“这腰带上为什么还嵌着颗玉石?”
小钰细细的整理这盔甲,特意又擦拭了几遍那颗玉石,“父亲常说,玉者,国之重器,男儿不可不敬,不可不戴。”
王琏也记起了师傅常说的话,但当时不甚理解,但今天看到这颗玉石,色泽圆润,仔细一看,这是师傅生前珍爱的那颗玉石,但这玉石比之前更多几分内敛的光泽。
“玉能养人,国能护家。我现在终于明白师傅的话了。”王琏略带伤感道。
这时,小钰又拿出了一个盒子,打开一看,原来是一把长剑,剑柄上依旧镶着颗小玉,剑柄上又挂着玉佩。“这把剑是当初我师傅退隐前的兵器,他老人家一辈子用这把剑从无败绩,相信我的琏儿也一样。”
王琏拔开剑,果然剑气凛凛,一股凉意不觉涌入心头。“果然是把宝剑!”
这时,小钰又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玉麒麟,把它分成两半,含情脉脉的望着王琏,“这只玉麒麟一分为二,你我各执一半,犹如你我各自伴身旁!”
王琏接过那半只玉麒麟,二人的泪水都把玉麒麟洗的完美无瑕。
但时间很快过去,父亲已到楼下催促,王琏再不舍也只得抹泪走出房门,钰儿一把从后面抱住,但她没有泣不成声,而是字字坚决的说:“玉麒麟合成之日,就是钰儿和你洞房之时,你若有个万一,我便回到山上,把这麒麟当你和它成亲,然后吞下它到玉门关找你,和你阴间续缘!”
就这样,二人分别,王琏父子上了战场。彼时的玉门关由一开始的几乎城破到攻守易型就是那么几天的事,朝廷中不断的收到王琏父子的捷报。这次,朝廷和王琏父子都想一劳永逸,彻底解决边关问题,战事也如王琏父子所设想的那样,直接杀到了敌国的王城下。本来都一举破城了,无奈皇帝突下十二道金牌加上天子玉圭急诏王琏父子和敌国签订条约班师回国。
然而,这只不过是敌国的缓兵之计,十日后天降大雨,大军陷入大雨泥潭中根本无法攻击。可敌国军队早已习惯了这每年的大雨,王琏父子一时难以抵挡。无奈,为了大军的安危,王琏被父亲安排留下来断后,他带大军回到玉门关。
半月后,王琏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了玉门关,那时两国和平的条约已经签成,想报仇也不可能,王琏父亲亲自去搜寻爱子一行人终不可得。无奈,只得带着悲痛欲绝的心情回国。
可实际上,王琏把敌军引到了一个山谷里,敌军几次进攻都损失惨重,无奈,只得围而不攻,采取劝降战术希望把他们引出了。可王琏他们根本不吃这一套,但同时粮食也成了大问题。最终在一个多月后的一个晚上,众人分几路出击,向不同的方向突围,实际只为吸引兵力,掩护他们的少主王琏突围。
几经波折,王琏回到了玉门关。然后终于一路艰辛回到家,他拿着离开时小钰给他的那半边玉麒麟猛的冲向钰儿的阁楼。可是,一开门,白布装点了整个房间。原来,众人都以为自己死了,小钰听到后并没有哭闹,只是独自一人买下白事的东西,一点一点的装点阁楼。第二天小钰便不见了,众人找了多次也没发现任何踪迹。
王琏顾不得回家的劳累,飞奔回山上,他知道自己的钰儿说一不二,当初的诺言肯定已然成了事实,他只想找到她的尸首再见最后一面。
可是,他翻遍了整座山也没有发现,他如行尸走肉般的回到家中,那时父母又病重,不久便去世,王琏孤单一人,他决定再也不回京城,便请求一辈子驻守玉门关。
直到今天,他依然驻守在玉门关,现在在听我讲完这个故事。
是的,现在被强逼在听故事的将军就是王琏。此时的他泪水早已浸湿了银甲,几百年前的往事历历在目恍如昨日。他缓缓的从胸甲处拿出那半边玉麒麟,小心的抚摸着,“我来到玉门关就是因为当初钰儿的那句话,我也坚信钰儿会到玉门关找我。”
“所以你便拒绝投胎,虽然有地府的差官来缉拿你,但你凭借着自己的武功,最重要的是那半个玉麒麟护身,每当他们要伤到你时它就会护你周全,打退害你之人。”聆心指了指玉麒麟道。
王琏很是疑惑眼前白发年轻人模样的聆心到底是何人,事情竟然知道的如此详细。
还没等王琏接话,聆心就道:“不用猜我是何人,我就是聆心,以无心而聆世人之心!况且也是受人之托来这的,你看我那架子上的是何物?”
王琏顺着聆心指着的方向一看,顿时便激动的跳了起来!玉麒麟的另一半就在那架子上!
聆心手指轻轻一勾那半边玉麒麟便飞到了手上。
“把你那半边玉麒麟给我。”
此时的王琏还是蒙的,只是呆呆的站着,看着。
“这样吧,我再给你讲个故事你就明白了。”聆心略有些感触的说。
“这玉麒麟本是送子娘娘当初在凡间渡劫时炼成的坐骑,成正果后将它缩小摆在了自己像前当做贡品。结果有一天一男一女两个孩童在其像前玩耍,不小心将这玉麒麟正好摔成了两半,二人害怕大人知道后责罚,于是各自偷偷将半边玉麒麟带回家。送子娘娘正为坐骑悲痛,本想惩罚这对孩童十世不得情缘。然一上仙路过,这才告诉她三百年后玉麒麟可复合重回其身边,这也是玉麒麟和这对男女的劫数。于是,经过几世轮回,那男童成了将军,女童守候在家。当那女童听说男童战死后,跑到了青梗山上吞玉而亡,那半边玉麒麟就和她融为一体。我当时路过,她恳请我把她带回玉门关,我算到当时时间不满三百年,还不是复合之时,答应她时机一到自会带去,暂将其收情画涧中,今日三百年劫满,特来履约。”
“这……这……这么说,钰儿在……在这半边玉麒麟中?”王琏简直不敢相信,他和钰儿竟有如此渊源,他赶紧把手中的半边玉麒麟给聆心。
聆心接过,双手一拼一合,手指一点,玉麒麟合在了一起。“出来吧小钰姑娘,你的琏儿终于来了,今日即是你们情劫圆满之时。”说完聆心轻轻拨弄几下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古琴,琴音阵阵,小钰踏着琴音缓缓走出。
二人相见那一刻,紧紧相拥,面面而泣。聆心脸上终于露出微微笑意,:“今日你们劫数已满,阳间的寿数已尽,快去过奈何桥投胎吧,这一世玉合,下一世便会情圆。”
二人跪拜感谢完聆心后,双双牵手往奈何桥去。
“玉麒麟,你也去吧。说起来此事因你而起,你当初不该在人家玩耍时笑那一声,引得孩子注意,所以这才罚你三百年阳间历劫。当初救你也是你与我有这机缘,以后定不可如此了。去吧去吧——”
那玉麒麟已脱得玉身,显出本相在聆心前,嗖的一声飞往了天上。
聆心看着合在吧台上的玉麒麟,只得苦笑道:“没办法了,情画涧的规矩,不能白做事,只能留下你在这陪我了,你就还是回到你的位置上去吧。”
情画涧,歇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