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手上的表盘，玫瑰金闪出的光亮一时间竟晃了眼，终于知道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的精神有多难能可贵了。
这一刻，她竟然觉得对面那个人也可爱起来，从前那些怨怼的争吵的心酸的画面瞬间在记忆里模糊了。
她在心里哑然失笑，呵呵，还真是个俗不可耐的女人，一块名牌表就可以轻松收买。
而对面那个人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买礼物的心得体会，笨拙的像第一次送女孩礼物的傻小子。
在一起过了12个生日，第一次，在玫瑰花束上写了“亲爱的”，第一次，忙活一天准备生日大餐，第一次，在吹熄蜡烛后从身后拿出包装精致的礼物。享受着他做的一切，她不能说不感动，可是除了“谢谢”之外，真的也无话可说了。
一边摩挲着手表，尽量让自己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激动，一边心思却跑远了。
想起那年他出差带回来一盒20元的巧克力，两个人在出租屋的小床上你喂我我喂你地分食；想起他把旅游景点买来几十元的手串戴在自己手上；想起那一年情人节他带着她吃遍了一条小吃街，回家时，她手里还多了一个helloketty的氢气球。
记忆里那些甜蜜的，不值钱的小礼物，从没有因为争吵、分手而消失，比起眼前这看起来很昂贵的礼物，好像更真实可触，就像那时接过礼物的心一样，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可是现在，心里只剩下空落落。
机械表的大表盘戴在手腕上很显气质，也很沉，压得她有些不适，仿佛压在了心上，而心的内里是空的，让她有些恐慌，生怕那重量会把心压塌一样。
嘴上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在别人眼里，和那些恩爱夫妻一般无二，只有自己才知道多可笑，前夫给前妻送名牌手表的生日礼物，这存的什么心思？ 她心里明镜一样，面上却只装作不知。
她不擅长喝酒，5度的伏特加预调就能把她的脸烧红，她用手摸了摸微热的两颊，眼神还是有些飘忽，嘴里的话也轻浮了起来，
“从前，你总说你表哥每次送你表嫂礼物都是做了亏心事，今天你送的这个，是做了多大的亏心事啊？”
“咳咳”对面的人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没有再接话。
她醉眼迷蒙地看着他，长得好真是占便宜，即便是胖了，还是个清秀的胖子，只是几天不见，他的脸更有些浮肿，眼下带着乌青，吃饭时，听说他前一阵子跑了个活，小挣了一笔外快，大概就是这礼物的出处吧。
不是不感动，可除了感动还有什么？她拼命压抑着内心深处突然萌芽的复杂情愫，在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最后一刻，还在心里反复地念叨: 不要原谅，不要原谅……。
而此刻，他坐在床边，手指轻轻撩开散乱在她额前的碎发，想着从前无数个夜晚可以依在她身旁，看她睡觉时微微皱起的眉头，沉在梦里时牵起的嘴角，现在却只能偷偷地窥探，在她翻身的一瞬间心虚地把手迅速闪开。
他很诧异，从前吵架时总说看不懂她，离了婚后，她眉眼里一个闪念都能细致地捕捉到。
接到电话时推辞的语气，拿着礼物抗拒的神情，看着今晚她在他面前演戏，真像歌里唱的那样，配合她的演出，他视而不见。
只是他没有资格怪她，从前她从来不会把心思收藏得那么深，也不会在他面前虚与委蛇，反而是他常常厌烦她一天到晚的聒噪，嫌弃她没头没脑的说笑。当终于，他的世界很安静，很安静了，他又突然不习惯了，说到底都是一句“我活该！”。
她陪着他住地下室吃泡面的日子仿佛还在眼前，可他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把她弄丢了。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时空交错，可以任意穿越，他一定会回到那个狂风暴雨后萧索的秋夜，把拖着行李的她揽进怀里，用一个吻结束那场无端的争吵，然后抚摸着她隆起的肚子，郑重地说，
“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