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尾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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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子

溪尾村是广平市青平县管辖下的一条自然村庄,四周被大山围绕着,村里盛产竹子也是远近驰名,村民们淳朴勤劳。溪尾村的村头长着一棵上百年的榕树,树干很粗壮,需要四个成年人合起来才能抱住。榕树的不远有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榕树是村里的风水树,上百年来一直守护着溪尾村的村民,也见证着村里的故事,风风雨雨。榕树长得枝繁叶茂,盛夏之时,老人喜欢在这里纳凉,小孩喜欢在边上的小溪玩耍,一派民风淳朴之气。

                                                      一

天空暗下来,是要下雨了。“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扫墓时节。村民们纷纷往家里赶,连地上的蚂蚁也急着回窝。年老的梁华看着地下爬行的蚂蚁,喃喃地说着:“蚂蚁都知道回窝的路,人怎么还不回呢!”他愁怅地看着村里的小路,这是唯一一条通往外界的路。他就这样静静地躺在竹制躺椅上,也不急着回家,盯着行人匆匆往村里赶,生怕看漏了一个人......

五十年代,到处都是上山下乡,华音是第一批下放当知青的人,她被下放的村正是溪尾村。

华音在地里忙了一天,肩上扛着锄头,嘴上哼着小曲,正往家的方向赶。“哟,音音大美人,哼曲呢!看你一身的汗水,是刚忙完了吧!来,哥给你汽水喝,给你解渴!”方志坤打趣道,华音可是他盼着都想要娶回家的女人,但他明白自己配不上她,她只是到这村当知青,时间一到她就要回县城做回她的音乐老师。

华音看到来人是方志坤,白了一眼,说道:“我不喝你的汽水,我要回家,别来烦我!”方志坤其实人长得不错,还有点小聪明,就是喜欢耍嘴皮子功夫,有时还耍点小无赖,心眼还是不坏的。

梁华肩上扛着一大捆竹子,从竹林里出来,走了一段路,恰好碰到了华音和方志坤。他看到华音脸上那一抹怒气,看向方志坤说道:“阿坤,你是不是又在打趣华老师了。华老师是知识分子,我们要尊重,可不能欺负人家呀。”然后又看向华音,继续说着:“来,华老师。你回家的方向和我顺路,你在前面走着,我在后面护着你。” 华音心里流过一丝暖意,感激地看了梁华一眼,说道:“好的,华哥,那谢谢你了,这一路就麻烦你了。”

方志坤在后面看着他们越走越远,虽然不爽梁华当着华音的面这样怼他,但也没往心里去,他看了看四周,觉得没啥好玩的,自觉没趣便回家去了。

“爸,我把竹子扛回来了,把它放在屋外放一放,晾一晾吧!”梁华对着屋内大声喊着。“好,先放在屋外晾着吧!快洗把手进堂屋吃饭吧,奶奶在等着呢!”梁华的父亲梁岸声回应着。堂屋里梁华一家三人在愉快地用餐,时不时地飘来几句:“爸,阿坤又在打趣华老师了!”“阿坤这个孩子心眼不坏的,就是爱耍嘴皮子功夫”“吃过午饭后,阿华和我把竹子弄一弄吧,之后好做编织。”

......

梁华和他的父亲梁岸声是村里有名的编竹手艺人,传到梁华这一代已经是第三代了。梁岸声一直希望梁华可以早点成家,试探地问着:

“阿华,你是不是对华老师有意,如果是的话就勇敢点。”

“爸,人家华老师是县城里的人,早晚也是要回去的。我只是一个乡下人。”梁华嘴上说着。此时的他正想着华音,华音本是县城里的音乐教师,被下放到他们溪尾村当知青。华音皮肤白皙,身材匀称,约一百六十公分高,留着斜刘海扎个高马尾, 性格明朗爱笑。反观自己,一直在溪尾村成长着,很少外出,终日田里劳作的关系,人也晒成小麦色,庆幸的是自己有一门手艺。

村里有口池塘,是没主的。每年村干部都会组织几个青年把池塘的水抽干,然后让村民们下水摸鱼。每年的这天,村里都好不热闹,一片欢声笑语的收获声是人间最美的烟火气。华音知道这个事,自然也是要来凑热闹的,她自小城里长大,从没试过下池塘摸鱼,今天她也要体验一把。她挽起裤管,手拿着桶一脚踏下了池塘,脚下淤泥带来的冰凉感迅速蔓延全身,很是舒适。不一会,华音也有小收获了,她发现前面有条大黑鱼,有点小兴奋,可是折腾了几次都没有抓住,华音有点沮丧。不远处的梁华看到了,说:“华老师,我帮你抓吧!抓这黑鱼我有经验。”没几下,黑鱼就被梁华抓住了。不一会,俩人都收获满满,身上的衣物也有些脏了,于是俩人结伴上岸回家。

一路走着,梁华试探着问:“华老师,这鱼你知道怎么做吗?如果不知道,要不我给你做吧!”

“华哥,这鱼要不送你吧,怎么说也是你捉的。算是答谢你!”

“华老师,你看这样行吗,鱼呢,在我家做,然后你来我家吃饭,你不是一直想跟我奶奶学针织吗,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和我奶奶讨教。”

华音也没有扭捏爽快地答应下来了。对梁华,她心里是感激的。

知道华音要到家里吃饭,梁岸声也是乐开了花,早早把家里收拾好,奶奶也把学针织的用具拿了出来。这一顿饭下来,吃得是其乐融融,这个房子,也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饭后,华音跟着奶奶学起了针织,学累的时候,就去看看梁华父子编织竹子。这些竹子在他们手中起起伏伏,一上一下交织着,华音看呆住了,感叹他们父子的手艺。梁岸声编织的是箩筐,梁华编织的是簸箕,编好的成品全部交到村里,再由村里销到外面。之后,华音有空就会来看看奶奶,渐渐地也和梁华一家熟络起来了。梁华有空也给华音织些小提篮,小簸箕,小凳子......不忙的时候,也想着法子帮衬着华音干点小事,这一桩桩的小事,一件件的小物品也渐渐收拢着华音的芳心。

梁华和华音虽然对彼此都有好感,但大家都没有挑明白,在那个时代,大家的情感都是很含蓄的。随着华音当知青日子的临近,梁华心里也按耐不住,终于豉起勇气给华音写了一封信。

敬爱的华老师:

见信好!很冒昧地给您写这封信,来到我们这个村里当知青,不知道您是怎么样的一个心情!但我知道村里的人是高兴的,我们这个村比较偏远,平时也没什么娱乐,看到您教村里的小孩子唱歌,哼曲,大家心里都乐,村里的人平时都不怎么唱歌。您的善良、您的人品,您的歌声深深打动着这里的每个人,也深深地吸引了我。我深深地喜欢着您,也希望您可以留下来。我知道我的这个请求是自私的,但我的心是真的,态度是诚恳的,华老师,为了我,可以留下来吗?

                                                                                                                          梁华  笔

华音看着信,脸上是炽热的,心里扑通扑通地跳着。她既惊喜又激动,想着梁华对她的好,也是眉开眼笑,当下就有了决定。于是给家里的父母写了一封信,告知父母自己的想法,她在这里遇到了自己可以共度余生的人,她想留下来,希望得到父母的赞同和祝福,信中华音给父母介绍了梁华父子的编织手艺,大大地赞美梁华一家的淳朴宽厚,也介绍了村里的优美景色,也喜欢村民们的淳朴。给父母写完信后,又给梁华回复了信件,信上尽述着自己的心意。

                                                              二

梁华和华音结合时,虽然没有得到华音父母的赞同,但也并不阻碍两个在一起的决心。婚后,梁华更是对华音百般地好,家里的重活基本不要华音干。婚后数年他们迎来了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取名:梁诗宇,梁诗宁,梁正君,现在的华音正怀着第四胎,他们一家都翘首以盼这胎的到来。他们的小日子就这样平凡而幸福地过着,但这份平静的生活很快被一连几天的暴雨打断。

溪尾村正面临着巨大的考验,连日的大风暴雨使得村里人心惶惶。

屋内梁华正对着父亲说:“爸,照这样下去恐怕要坏事,我们溪尾村地势低洼,雨再不停很容易就会被淹。”

梁岸声忧心忡忡地回应着:“只要上游溪头村的大坝能守住一切都好,阿华,我还是和村里的几个人到上游溪头村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你在家里看好。”

说完梁岸声拿着伞出门了。刚出门,碰到穿着长雨衣的村长,打招呼道:“村长好,我正要出门到上游的溪头村去看看。”

刘村长道:“好的,你要注意安全。”

“好的,村长,我知道了。村长,你也要注意安全。”说罢梁岸声撑着伞找人结伴而去了。

“阿华,在家吗?”村长喊

梁华迎了出来:“在的在的,村长。”

刘村长嘱咐道:“阿华,以防万一, 赶紧带上家里的人先到村里的祠堂去避一避,我还要去通知村里的其他人。”

“好的,村长。阿音,阿音, 快,快,带上孩子们,我们到祠堂去避一避。”

华音也不敢耽搁,赶紧给自己和孩子们穿好雨衣,她拉着诗宇,梁华背着正君拉着诗宁。这样,梁华一家出门往祠堂的方向走去。多日的瓢泼大雨,地上的路早已变得泥烂不堪,又湿又滑。路上陆陆续续碰到村民们也往祠堂的方向走,大家都在雨中艰难地前行着。

“爸爸,这雨什么时候会停,已经下很多天了。”八岁的小诗宁问道。

“爸爸也不知道,但愿快点。诗宁,你怕吗?”

“我不怕,只要和你们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诗宁从小就胆大

“好孩子,我们诗宁最勇敢了。诗宇,牵好你妈妈的手,要保护好妈妈。”

“爸爸,我知道了,我会保护好妈妈的。”诗宇十一岁了,懂事地回应着。

梁华看着走在前面的华音和诗宇嘱咐道,此时的华音已经五个月身孕了,他怎能不担心。

好不容易来到祠堂,这里已经聚集了一些人,大家都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梁华看着他们也无心参与。

“阿音,你看着几个孩子,我到祠堂外看看,也不知道阿爸现在怎么样了。”

祠堂位于村里最高的位置。梁华来到祠堂外,看着这个熟悉的溪尾村,低处的庄稼田已经被淹了,树木被刮断,水已经慢慢涨起来了。远处,看到村长和几名村干部带着一队村民正往祠堂里来。

溪头村

梁岸声来到大坝所在位置,看到溪头村的村长和几名青壮年正观看着大坝。大伙看着这越来越高的水位,心里都在发寒。

“不妙,这大坝怕是撑不住了,我们得马上走。”溪头村的李村长大声喊着。

“哗”的一声,大坝的水一下就冲出来了,大坝彻底开崩了,洪水汹涌而出, 一会就漫了半个溪头村。

幸好溪头村李村长一行人走得及时,此时的他们已回到安全的地方。

李村长转向梁岸声一行人问道:

“你们都把家里人安顿好了吗。溪尾村处于下游,损毁程度恐怕不可估计呀。”

“我方才出来时刚好碰到刘村长在通知大家到祠堂避一避,这会大家应该都在祠堂。”说完梁岸声往溪尾村的方向看去,心里无限担忧着,可一时半会他也回不去,就和刚才来的几个人留在溪头村。

溪尾村祠堂

“村长,快点,快点,洪水来了!”在祠堂外的村民看着远处的洪水正一点点逼近,都在大声呼喊着,挥手示意着......

走在队伍前面的村民小跑奔向祠堂,后面的人也加快了脚步往祠堂上走。

刘村长扶着年长的阿公,走在队伍的最后面。阿公是村里年纪最大的,脚有点不灵便。“唰”地一下,洪水直接冲过来了,冲散了还在前行的队伍,村民们被冲得七零八落。

站在祠堂外的人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村里的人被冲走,捂着脸泪水哗哗而流......那种深深的无力感直冲心脏。被冲散的村民们,幸运的人抓住了树干,有些也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村长和阿公算是幸运,被冲到了屋顶上,眼看这个屋顶也快被淹了,他们急需要救援。

就这么一瞬间,整个溪尾村几乎都被淹了,泱泱洪水,让人心生恐惧。冲走的家禽在洪水中飘浮着,发出哀鸣的叫声,折断的树枝在洪水中翻腾着,失去了生机。不受影响的几所房子在高处耸立着,像伟人一样屹立不倒。雨在哗哗啦啦地下着,没有要停的意思。远处无情的洪水,也一波接一波的蓄势而来。

眼看在树干上拼命抓牢的人、在屋顶上等待救缓的人,祠堂里面的人也是心急如焚,等不及了他们决心要去救人了。梁华和方志坤还有几名水性好的人,带上绳子,每条船上两人,撑着三条小船就出发了。

“阿坤,我去救困在屋顶的人,你和其余的船只去救困在树上的人。”

“好的,华哥,都注意安全。”

困在树干的人,看到方志坤划着小船向他们划去。都在大声喊道:“阿坤,阿坤,我在这里,快来救我!”

方志坤把小船靠近,用绳子拴住小船的一端,另一端绑着树干稳住。洪水在翻腾着,晃动着小船,给救援增加了难度,好不容易才把树上的人救到小船上。

梁华也来到了村长被困的屋顶,小船晃得厉害无法停稳,梁华向村长抛去绳子,村长接过,两人同时拉直绳子,阿公双手捉住绳子艰难地挪动着身子,好不容易才上了小船,小船上的人马上稳住阿公。刘村长懂水性,他把绳子绑在自己身上,跳到洪水中,慢慢游近小船,梁华伸手用力一拉,村长也成功上到小船,终于都得救了。梁华和方志坤把救助到的人刻不容缓地送回到祠堂,然后又返回去救人。

“阿华,阿坤,快来救我。”不远处一个村民在大声求救着,他趴在一条木棍上,随着洪水的翻腾,时沉时浮。

方志坤的小船离得近,马上给他抛去绳子,把他拉近小船,村民抓住船身,方志坤伸手去拉,眼见马上就可以上到小船了。这时一小波洪水涌来,方志坤一个踉跄掉洪水里了,一下子就被冲走了,方志坤虽然懂水性,可奈何不了这洪水的力量,身子随着洪水的翻腾时沉时浮。小船上的人都在大声呼喊着:“阿坤,阿坤。”梁华听到叫声,看到30米外的方志坤在浮浮沉沉,大声喊着:“阿坤,坚持住,我现在来救你。”说完马上把小船划向方志坤的方向,快靠近时,抓过身上的绳子朝着方志坤奋力一 扔,试了几次,方志坤终于抓牢,赶紧用绳子绑住身体,奋力向梁华的小船游去,这边的梁华也牢牢抓住绳子,吃力地拉着方志坤,雨水不停拍打着他的脸,他顾不上,只想快点救上方志坤。洪水把小船晃得不停地摆动着,梁华心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看着不远处的大树,用手指着大树并对方志坤大喊,“阿坤,我们把小船划到那棵大树边上。”又对着船上的人说:“快,把船划到那棵大树上,我们把绳绑在树干上。”

肆意的洪水在淹了溪尾村两天两夜后终于一点一点慢慢地退下去了,这场特大洪水几乎给溪尾村带来毁灭性的破坏,房屋倒塌,庄稼农作物失收,家禽死伤,洪水过后的溪尾村尽是满目疮痍的景象。

                                                    三

溪头村的村委办公室

溪头村的村干部和溪尾村的村干部在讨论如何加固大坝的事情。

“此次的大坝决堤,给我们两条村都带来很大的损失,虽然事前已经作出预防。但还是有人失去了生命,这个代价是非常沉重的。”

“李村长,修大堤的方案如何解决,资金如何解决”溪尾村刘村长问。

“修大坝的方案已有,资金也向县里申请了,也同意了。但县里表示只出一半资金,其余的让我们想办法。”

“我看这样吧,两条村的村委再拿出一部分,不够的只能向两条村的村民募捐。人手方面在两条村里挑,到时在村委的宣传栏贴告示便可。”刘村长道。

“村里的修缮工作也要开展起来了,作为村干部要起到带头作用。这次的大坝决堤导致洪水肆虐是我们两条村建村以来首次遇到的,村民的心情一定很沉重,要适时做做疏导工作。”李村长说道

一小时后会议终于开完,两条村的村委各自回村准备接下来的修大坝和灾后村里的修缮工作了。

两条村的村民看到告示后,也都纷纷解囊,尽管日子过得也苦,但大家都明白这是百年大计的工程,这次把大坝修好了,子孙后代就不用遭受洪水的祸害。

两村的灾情牵动着无数人的心,特别是溪尾村。邻乡邻县邻市甚至全国,都纷纷向他们伸出了援手,人们捐款捐物,救援物资纷至沓来。人们的善心善举,处处温暖着灾民的心。这一笔也必将记入溪尾村的历史。

修大坝的工作就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溪头村和溪尾村的修缮工作也在有序进行着,一切都井然有序。溪尾村更是地势低洼,受损程度更是让人瞠目结舌,看着曾经美好的家园被洪水肆虐得破败不堪,村民们也是愁肠百结,在村委的带领下,大家全身心投入默默地劳作着......

四个月后,大坝修好了,两村的修缮工作也在两个月前完成了。为了庆祝大坝的加固修筑完工和两村的修缮工作完成,溪头村和溪尾村准备联合起来搞一个庆祝晚会!

华音虽然怀着九个月的身孕,也想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便自告组了一个歌唱团,成员便在两个村里挑选学生。他们的大女儿梁诗宇继承了华音的好嗓子,也在入选之列,并担任领唱。

村民们为了让晚会能够精彩纷呈,也都自告奋勇编排节目...... 日子在烟火气中流逝着,大家心中似乎都有个期盼,盼晚会的到来。

这天晚饭过后,梁岸声找来梁华,他要和梁华商量一件事情。堂屋里,梁岸声看着梁华说道:

“儿呀,为父想把咱们的这个编竹手艺传承给更多的人,你看怎么样。”

梁华看着父亲先是愣了一下,但随即点头道:

“父亲,你这个觉悟高啊,作为儿子的岂有不赞同的理由!我看行,那父亲准备怎么实行。”

“咱们可以利用这个庆祝会,等晚会结束的时候由主持人说出来。到时候再和主持人说一下要求,当然我们也要提前告知村长。”

很快便到了庆祝晚会的当天晚上。溪头村和溪尾村的村民早早地来到了溪尾村祠堂前面的一块空地上。方志坤作为本次晚会的主持人和事前联络人,可是忙得不亦乐乎。

方志坤头脑灵敏,巧舌如簧,做主持人自是适合。这些年他改掉了耍贫嘴的臭毛病,倒是让人刮目相看。在两村村长都到达之后,晚会也就开始了。精彩的节目轮番上阵,虽然大家都没有华丽的服饰、精美的妆容,但那份质朴自然的情感流露恰好与村中的青山绿水产生一种自然和谐之美,村民们都看得如痴迷离,如此热闹的景象正好扫去之前洪水肆虐留下的阴霾。也许这就是举行这场庆祝晚会的意义所在......

梁笑云隐在人群里,没有声张。溪头村和溪尾村联合举行庆祝晚会的事情,县里知道。作为文艺部部长的她当然要来看看,除了来感受两村之间的盛事,她也想看看有没有好的苗子。为了不受打扰,她并没有告知两村的村委。

很快到了合唱团的表演,梁笑云静静地欣赏着。她注意到梁诗宇,她的嗓子不错,也有一定的唱歌技巧,是一颗好苗子。“辅导他们的音乐老师一定也是个优秀的教师。”梁笑云在心里默默地想着。节目一个接一个呈上,她都静下心来看着,有些节目看起来虽然比较拙劣,但看出来村民是用心了。她感慨这两村的村民倒是团结友爱。

节目的最后,方志坤把梁岸声要传授编竹手艺的事说出。村民都沸腾了,纷纷赞扬梁岸声的胸襟广阔。

自从梁岸声要传授编竹手艺的事传开后,到访他们家的人也络绎不绝。编竹的手艺是一项艺术活,也是体力活,所以来学艺的也基本是男性。来的人多,走的人也多,真正能耐心学艺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其中还有一人是女的,是溪头村的人,名唤林咏芳。梁岸声父子二人,白天忙着他们的织品,晚上才传授编竹的手艺。他们正好赶上市场好形势,需求竹制品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在村里找来几人打下手帮忙。

某天的上午,刘村长领着一名穿着得体的女士来到梁岸声家中,说要找梁诗宇。梁华领他们进屋坐下后,华音闻着声音也挺着孕肚出来了,华音见此女士,只觉得面生,便看向一旁的刘村长。

“我来介绍,这是县里来的梁笑云同志,是咱们县文艺部的部长。”

“我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呢,是要找庆祝晚会合唱团领唱的学生。她的嗓子很好,当晚的表现也非常出色。特别希望这个孩子能加入我们县里的合唱团,刘村长说是你们家的孩子。不知道你们是否愿意让孩子周末到县里学习、训练,每次三个小时。”梁部长微笑着说,

梁华和华音听到后非常震惊,没想过会有这样一个天大的收获,俩人当即表示道:“这是孩子的荣幸,当然愿意。”

“好的,既然你们都同意,你们准备一下,周末就把孩子接来吧。孩子叫什么名字呢?”

“孩子叫梁诗宇,是我们的大女儿。”华音答道

梁笑云看了看华音的肚子,说道:“看你这肚子也是快要生了。”

华音抚摸着肚子笑笑,嘴角无限温柔地答道:“是呀,这都九个月了,还有一个月不到就可以生了。”

“这次合唱团的辅导老师是你吧,辅导得不错,孩子的一些技巧想必也是你教的。今后我们也会碰到,咱们可以交流交流。”

“是的,平时会教孩子一些简单的技巧,她自己也愿意学。诗宇这孩子特别懂事,以后就仰仗梁部长费心了。”

梁笑云和刘村长在华音家逗留了一会就离开了。

晚上,华音就把这事告诉了女儿,梁诗宇乐坏了,一家人就这样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

                                                        四

自从加入县城的合唱团,梁诗宇也是十分重视,空闲时间也勤加练习,用县城学到的方法开声训练,为了不让声音打扰到家里人,她经常到空旷的山坳里练习,这天更是约了同学一起外出,她们一边走一边谈笑,梁诗宇没有留意地势,一脚踩空直接滚到山沟底下了,摔到山沟下的梁诗宇痛得大叫,同学也是被吓得慌了神,一会她才回过神来,探头看看梁诗宇,在确认了梁诗宇是清醒的情况下,同学快速跑去梁诗宇家中。

此时的梁华正在编织着竹制品,忽听到有人在大喊:“华叔叔,华叔叔,诗宇掉到山沟里了。”梁华看到在喊的人是诗宇同学,吓得撒腿就跑,华音刚好拿水出来,听到更是吓得直接瘫坐在地下,过了一会,羊水破了,流了一地,这是要提前生的节奏啊,嘴里大喊:“阿华,阿华......”听到动静的梁华转头一看,立马收住脚步往回走。看着此时的华音,梁华也是惊慌失措,父亲又不在家里。一边是女儿,一边是老婆,他顾得了老婆又顾不得女儿,老天实在有点开玩笑。

梁华正一筹莫展的时候,恰逢看到方志坤向他家走来,像是看到天使一般。大喊:“阿坤,阿坤,快,诗宇掉到山沟里了,你快去救救她,阿音要生了,我要送她去卫生院。”说完叫诗宇的同学带方志坤去找诗宇,路上,方志坤从村民家借来了绳子。梁华赶紧找来一辆大板车,把华音艰难地扶了上去,快速往卫生院的方向而去。华音则痛得大汗淋漓,不停地呻吟着,心里头又牵挂着她的女儿,这真是磨心呀。梁华心里头也是着急,脚步加快了些,一路的颠簸更是让华音痛得叫出声来。“阿音,阿音,你挺住,挺住,马上就到了。我们的诗宇会没事的,阿坤去救她了。”梁华边走边安慰着华音,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诗宇现在的情况怎么样。虽说华音已经生了三胎,但怀着四胎的时候毕竟经历过洪水,又忙着修缮工作,家里几个孩子又要照顾,里里外外的,身体是真的没有好好休息过,这会又受到惊吓......

诗宇同学一路领着方志坤来到了山沟,只见山沟有点深,诗宇在底下,看着有些擦伤,有些地方在流血,但人是清醒的。方志坤见状马上说:“诗宇,你等等呀。我马上下去背你上来。”

“好的,我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脚很痛。”诗宇应着

方志坤说罢,马上把身上的绳子拿下来,在绳子上打了一些结,绳头就近绑在一棵小树上就顺着绳子下去。正要去溪尾村的林咏芳远远地看到这一幕,快马跑过来,看向正在下山沟的方志坤问道:“同志,需要帮忙吗?”

“帮忙看着绳子,拉着绳子。”方志坤抬头说道,看见是溪头村的林咏芳,之前给梁华家送汽水的时候有见过,但没怎么交流,只觉得她与一般的女人不一样,身上有股韧性和英气。

山沟底,方志坤背上梁诗宇,抓住绳子一点一点地往上爬。小树也许经不住俩人的重量像是有松动,林咏芳见状,马上拉紧绳子,脚用力蹬住前面一块突出的土堆,拼尽全身的力气拉住绳子并一点点往上拉。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在林咏芳和方志坤通力合作之下,终于把梁诗宇救上来了。此时的他们有些狼狈,但也不敢耽搁,方志坤背上梁诗宇直直地往卫生院的方向走了。林咏芳还有事就没跟着去,她和诗宇的同学各自散了,看着方志坤远去的身影,恍惚间有点出神了......

溪尾村卫生院产房外,梁华坐在走廊的长凳上焦急地等待着,眉头深锁,不时地看向产房,又看看窗外远处。现在的他除了担忧就是担忧。产房内,华音躺在床上,她正经历着生产的痛楚,表情痛到扭曲,双手用力抓住被单拼命用力,豆大的汗珠不停往外流,一旁的医生在宽慰道:“用力,加油,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再用一下力就可以了。”随着华音的最后一通奋力,小家伙终于出来了。不久,一声清亮的婴儿哭声响彻产房。医生把婴儿包好抱到华音面前说:“恭喜你,生了一个男孩,来看看你的孩子!”刚生完的华音虽然筋疲力尽,但看到孩子那一刻也舒心地笑了。

医生来到产房外告知梁华,华音顺利产下一名男婴,现母子平安。梁华两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颗了。彼时,梁诗宇也在卫生院顺利包扎好了,方志坤带着她寻到梁华所在的走廊。梁华看到受伤的女儿,满眼心痛,用力地抱着孩子说道:“诗宇,你痛不痛呀,爸爸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妈妈刚又给你生了一个弟弟,你又当姐姐了。”

诗宇像是忘了身上的疼痛,开心地说着:“太好了太好了,我又有弟弟了,我想看看妈妈和弟弟,可以吗,爸爸。”

“妈妈和弟弟正在里面休息呢,我们不要打扰他们。等妈妈回家的时候,我们再好好疼妈妈和弟弟。”梁华拉着诗宇的小手说道

梁华看向一旁的方志坤,无限感激地看着他说:“阿坤,真的谢谢你。”并向一旁的诗宇说:“以后你要好好敬重志坤叔叔,知道没。”

“华哥,之前村里遭洪水的时候,你也救过我。所以我们之间就不用谢来谢去了。”方志坤耸耸肩说道。俩人相视一笑。

晚上,梁诗宇在自己的小房间低声哭泣着,小诗宁走过来告诉父亲。梁岸声进房细声问着:“诗宇,怎么哭鼻子了,是想妈妈了还是脚很痛呀!”

“不是的,爸爸。我只是担心,现在我脚扭到了,怕影响周末县城的集训。”

“我的小诗宇,不用怕,你伤的是脚,唱歌用的是口,这样吧,爸爸每次都接送你,这样是不是就不怕了。”

“嗯,好的,爸爸,谢谢爸爸。”梁诗宇终于破涕为笑。

一个月后,华音出月子了。

这天梁华对华音说道:“阿音,我想邀请志坤和咏芳到家里吃顿饭,以表示他们之前对诗宇的救助,怎么样?”

“这当然是好啦,到时候多烧几个菜,定让别人吃得痛快。”华音微笑看着梁华。这些年梁华对她的好,让她如沐浴在阳光下般感到温暖,他的厚道总让人感到心安。她为她当年做的决定而欣慰,为他留下来是对的,他们的感情就如涓涓细流的长流水。

宴请当天,林咏芳早早就过来了,在厨房里帮忙着,梁华作为主人家却只能打下手了。俩人就在厨房忙碌着,折腾着。此时方志坤也提着饮料到了,看着忙碌的俩人问道:

“华哥,可有什么地方用得上我耶。”

“还真有,你帮忙把桌子、凳子搬到小院,今天我们在小院里吃。”

“好嘞,我这就去!”

华音则在房间里照看着刚出生的婴儿,他们给婴儿取名:梁正晖。现在的他们有两儿两女,日子倒是过得踏实而知足。

不一会麻利的林咏芳就弄好几个菜,端出来放在桌子上。看着饭桌上的菜式,方志坤是第一个竖起大姆指的,连连称赞。几人围着桌子坐下,开始大快朵颐。席间几人就着饮料也算是交杯换盏,觥筹交错了一番。一顿饭下来,似乎有一股情愫在暗涌浮动......

                                                        五

自从梁华家的家宴后,方志坤来他家的次数多了,每次都是晚饭过后来,有时带上几瓶饮料,有时带上一点小零食,呆的时间都不长。梁华和华音都明白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也就没有点破,他们是以乐观之姿静看着事情的发展。这天晚上,林咏芳在学完编竹手艺后,找上华音想和她说上几句话,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开口,这种事她还是有点难为情。来梁华家学编竹手艺后,见华音的次数多了,慢慢地也和华音熟络起来了。华音见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反倒打趣起来:“咏芳,看你这一副羞答答的表情,可不像平时的你哟!”

“华老师......好吧。我也不矫情了,就是向你打听打听方志坤的情况。”

“想知道志坤什么情况呢,你是不是中意人家!”

“我确实也蛮中意他的,只是不知道别人心里怎么想。我看他挺热心肠的,做事也靠谱,我觉得他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听说他年轻那会中意过你,是不是这些年还没有放下你呢?”

华音听后,笑一笑说道:“想多了,没有放不下这一说。只是志坤也是挺难的,他的父亲早些年因为意外已经去世了,去世后除了留给他一间小卖部,还给他留了一些债务,他母亲是长期生病的人,需要长期吃药也需要人长期照料着。这些年也都是志坤一个人在照料着他母亲。也许是因为这些原因没有姑娘愿意到他家去。早些年的志坤也是有点喜欢耍嘴皮子,自从他父亲去世也就慢慢改掉了,人也变得沉稳起来。现在的他用心经营着小卖部,而且经营得不错。”

“哦,听你这样说,他也算得上是一个孝子。华老师,你是知道的,我是嫁过一次的人,也不知道别人会不会嫌弃。现在家里住着,家里人虽然没说什么,但村子里的人总背着我尽说些难听的话,我是知道的,这不我到华哥这里来学手艺,就是希望有一门手艺,以后可以自力更生。”

“志坤这段日子来我家也是来得密,我看他多半是冲你来的,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如果你不介意他的情况,这样,改天我让阿华去找他谈谈,看看他的想法。这男人的事还得让男人去说比较方便。我知道你也挺不容易的,也要强。你看这编织手艺的工作,一堆男人里面就你一个女的,一些男的学得还不如你呢!”华音笑笑说着。两个人是越谈越默契,彼此的言语又相互呼应,倒是融洽......谈了很久,林咏芳才从华音家里回去。

房间里,华音坐在床上,背靠在床头边,双手怀抱着婴儿,温声细语地和梁华说着:“阿华,你猜晚上咏芳找我是谈什么事。”

坐在一旁的梁华探头过来,压着喉咙看着婴儿说道:“ 我们的晖儿睡着了啊。睡得可真香,来,我把他放在床上睡。”他接过婴儿轻轻地放在他和华音中间,继续说着:“她找你莫不是为了阿坤。阿坤也有三十好几了,也应该要成家了。阿坤家里的情况,咏芳都清楚了吗。”

“晚上的时候我细细地和她说了一下,她表示不介意志坤家里的情况。咏芳也是不容易,之前嫁到挺远的一个村子,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半年不到的时间丈夫就意外去世了。她夫家的人嫌她脚头不好,言语上总有怪声怪气的时候。后来她就回到了溪头村,但溪头村的人也会在背后议论她。我倒是欣赏她身上那股韧性,遇事能坚强面对,这性格上倒是和志坤挺相配。”

“咏芳的性子倒是挺不错的,做事也麻利,烧得一手好菜,学东西也快,在一堆学手艺的人来讲,她是学得最用心和认真的。得嘞,我明天就去找阿坤,撮合撮合他们俩,希望可以成一桩美事。很晚了,我们也该休息了。”说罢,关上灯,俩人美美地睡去了。

方志坤的小卖部位于溪尾村的中部位置,位置上可是占了极大的优势。方志坤在小卖部的前面整理了一片空地出来,摆上一些小桌子和小凳子供村里的人坐,村里的一些老人家,有些喜欢到方志坤小卖部的空地上来,有些则喜欢到村头的榕树下。村里的老人在小卖部空地上坐着闲聊时,也会买上一些饮料、酒、花生、瓜子之类的,无意中也照顾了方志坤小卖部的生意,在做生意这一块,方志坤还是蛮有头脑的。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梁华就去找方志坤了,来到了小卖部没见到他人,只见前面的空地上坐着一些老人在闲聊着,在和他们打过招呼后,便喊着:“阿坤,在不在。”

此时的方志坤正埋头整理货物,一时间也没有注意到梁华的到来,直至听到梁华的叫声才抬起头来,便热情地招呼着:“哟,华哥,今日怎么这么得空过来了。来,到里面坐。 ”

梁华走进小卖部,和方志坤面对面地坐着,开口道:“我找你是有要紧的事要谈,但小卖部也不是谈事情的地方。这样,晚上吃过饭后,我上你家去,你备些小菜和酒,咱们边喝边聊。”

方志坤见梁华煞有其事的样子,心中不由纳闷起来:“华哥,你这认真劲还真让我摸不着头脑,这事就不能现在说。”

“这事还真不能现在说,反正这事对你来说是好事,咱今晚再聊。”梁华边起身边用手拍了拍方志坤的手臂继续说着:“我先走了,你继续忙你的,我家里还有事要忙。今晚见!”

方志坤见梁华起身要走回应着:“好喇,华哥!我今晚备好小菜和酒等你光临,哈”。见梁华慢慢走远了,也不再猜想继续埋头整理他的货物。

晚饭过后不久,梁华和父亲、华音打过招呼便直奔方志坤家中去了。

方志坤在堂屋早早地备好了小菜和酒坐等着梁华的到来。他招呼着梁华坐下,给自己和梁华各自倒了一杯小酒,首先开口道:“华哥,来咱们碰上一杯。”

梁华举杯和方志坤碰了碰杯一饮而下,酒有点烈,酒劲也够,于是梁华趁着酒劲直奔主题问道:“阿坤,最近我看你来我家挺密,你是不是中意在我们家学编竹手艺的林咏芳。”

方志坤没料到梁华来找他是为了这事,先是一愣,也不瞒着,嘴角不经意地笑着说:“被你们看出来了,我是挺中意她的,她身上那种英气和韧性特别吸引我,这一般女人还真没有。只是不知道人家是怎么想,我家的这个情况你们是知道的。”

于是梁华便把林咏芳的情况和心意都一一述说着,方志坤是边听边乐......

自从方志坤和林咏芳的心意彼此挑明之后,俩人的来往也是越来越密切了。不久后,俩人举办了婚礼。婚后的林咏芳,白天在小卖部帮衬着,到了晚上继续到梁华家学编竹手艺,这俩夫妻的生活倒是过得合衬又舒心。

                                                          六

溪尾村村委村长办公室里,刘村长正坐在办公桌的椅子上,他在等人。刘村长的办公室不大,四四方方的很周正,办公桌斜对着房门,一抬头便可看到来访者,办公桌子上放着一些文件,一个笔筒。办公桌后面并排放着两个铁柜,每个铁柜共六层,每层都是对开门锁着,平时应该是放一些重要的机密文件。办公桌的对面L型摆放着一套招待用的凳子,茶几,是时下流行的黄色调。

此时梁岸声到访,他轻轻敲了村长办公室的房门。刘村长看到来人是梁岸声便示意他进来,自己也起身走向那条黄色的凳子。梁岸声是第一次到村长办公室来,身上的肢体语言显得有点不自然。照着刘村长的示意,他也来到那套黄色的凳子边上,看到刘村长坐下了他才敢坐下。

刘村长看出梁岸声的不自然,用手示意茶几上的茶水,对着他尊敬地开口道:“梁师傅,来,喝口茶!”

梁岸声拘束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小口,轻轻放下茶杯问道:“村长找我来不知道有什么要紧事没有?”

“现在在你家学编竹手艺的人学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可以出师的。”

“有两个学得不错的, 村长怎么问起这个......”

"嗯,梁师傅! 是这样,现在市场上对竹制品需求量是越来越大,咱们的工艺在市场上也得到认可,来找我们订购的人也越来越多。如果只是按以前你和你儿子的产量的话,可能供不上。村里有个想法,想在村里成立一个竹制品的小厂,由你来做工艺总顾问,至于厂长由你儿子来担任,你们觉得如何?"

梁岸声听后微露笑意,说着:“村里能成立竹制品厂自然是好事。产量增加的话,供货的竹子也得跟得上,单靠村里现有的竹林恐怕不够。”

“这个你放心,村里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人员编排可以分成几个小组,至于生产的流程如何你回去和你儿子梁华商讨一下。”之后,刘村长又细细地和梁岸声说了一下未来的订单量、工钱、管理、责任、生产安全等等一些问题。

梁岸声也认真地听着“好的,村长,我明白了,回去之后我和梁华商讨商讨,到时候再给村长您汇报,村长,没有其它的事情我就先走了。”梁岸声起身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办公室。

到家后,梁岸声就拉着梁华到堂屋里说起这事。梁华听后也是十分高兴,对梁岸声说:“父亲,村里这样安排是对我们的重视和信任,我们得好好干。”梁岸声和梁华俩父子这夜在堂屋紧密商讨着。

刘村长这边也没闲着,带着几名村干部在村里查看适合开竹制品厂的位置,经过几番查看之后,有一块地方倒是挺适合的,地方平整,离竹林子也不是太远,溪尾村属于山村,整个村庄也是高低错落有致,能有这样一块平地实属不易。唯一棘手的问题就是这里有个山坟,山坟是溪头村的,为了这事,刘村长也是多次找到山坟后人协商,但这山坟的后人也是硬气得很,如何也不肯迁坟,说这是他们祖上的坟,是块风水宝地,还派人看守了山坟,还提出了他们认为很合理的要求,若要迁坟竹制品厂日后每年要拿出收益的三成给到他们。对于这样一个要求,刘村长定是不能答应的,刘村长找到了溪头村的李村长出面商讨也是无济于事。

这天,不知怎地,溪尾村的村民和山坟的后人发生了冲突,收到消息的刘村长和李村长也马上赶到现场,只见现场十几号人厮打在一起,场面混乱,他们马上过去拉人,可怎么也拉不住,这帮人像是魔怔了一样。混乱之中山坟后人把溪尾村的村民推倒导致撞到石头上,那村民随即血流如注,人也晕倒过去。人群中有人大喊:“不好了,不好了,有人流血了,倒下去了。”听到呼叫声,在混战中的人才停止了扭打。刘村长和李村长马上跑过去查看,发现人是晕过去了,刘村长便和村民立即送人到卫生院,李村长则留下来善后。

经过李村长的疏导了解得知,原来是溪尾村的村民在山坟附近的田地劳作时,议论山坟后人迷信又贪心,更是狮子开大口。没想到被山坟后人听到便发生了口角,继而升级到动手推扯,路过的溪民村村民本来是要过去分开他们的。谁知山坟后人出口伤人说是溪尾村村民这是出于妒忌,不懂得尊重祖辈,溪尾村村民听后更是觉得他们不可理喻,本来是要劝架的人,受到言语上刺激也加入了动手的行列,继以越演越烈......

这次的群殴事件,双方也有责任,但山坟后人把人打伤出血导致晕倒入卫生院,怎么说也是理亏的并要负上赔偿责任。刘村长利用这次的事件和山坟后人商谈,山坟后人自知是自己理亏,态度上也没有那么强硬,刘村长便提出一个折中方法,请风水大师为他们的祖先觅得一处更好的风水宝地安葬,迁坟费用由溪尾村负责,另外又给了他们一笔小费用,这事才算完结。择好吉日,竹制品厂终于动土开工了。

梁华被受命为竹制品厂的厂长,时不时也过来看看工程进度。由于竹制品厂有一小块地是属于溪头村的,于是竹制品厂起名为:两溪竹制品厂。数月后,竹制品厂完工,挂牌这天更是热闹非凡,锣鼓喧天,人声鼎沸,溪头村和溪尾村的人都来凑热闹了,大伙都觉得这日子是越来越好了......

                                                      七

经过数月的运作,梁华对厂长一职也是越来越称手了,把厂子管理得头头是道,他和父亲本就名声在外,加之平日里待人宽厚,所以厂里的人对他们也是信服的。

这天一早,梁华便到了厂子办公室,他拿着今天收到的订单,走到车间找到林咏芳,把单子给予林咏芳,嘱咐几句之后他就离开厂子了。林咏芳现在在厂子里管理着两个小组,干得也是十分起劲。

梁华离开厂子后,便直奔祠堂而去。昨晚父亲便交代,今天一早要到祠堂拜拜。刚到祠堂,便见到阿公坐在祠堂大门前,抽着大水烟。

“阿公,抽水烟呢!”梁华走到阿公身边,挨着阿公便坐在石阶上。梁华往里看了看,见父亲没到,便和阿公聊起天:“阿公,身子骨还好吗?”

阿公闻言笑笑,答“身子骨还行,能吃能睡的。”说完又抽了一口水烟,那喷出的烟雾一绕一绕地逐渐消散于空中。突然阿公用水烟管指了指不远处的梁松礼缓缓地说着:“看看阿礼在那玩得多开心,现在的他倒是无忧无愁的。哪天阿公闭眼一走,还仰仗你们在村里多多照拂照拂他,他也是个苦命的人。”

梁华听后顿觉心里不是滋味,循着阿公指的方向,看着梁松礼,慢慢地应着阿公:“阿公,大家都会对阿礼好的,我也会对他好的。”像是给阿公一个定心丸。

阿公听后,目光悠远地看着前方玩耍的梁松礼:“有你这句话,阿公就放心了。”说完,又拿起他的水烟管抽起来。

阿公已是九十有一高寿的人了,溪尾村年纪最大的便是他,大家都尊称为阿公。阿公留着长长的胡子,胡子花白,素日里戴着一顶布料的圆顶帽,脸上满是刀刻般的皱纹,是近一个世纪的风霜洗礼。平日里就喜欢领着梁松礼到祠堂这里,他在祠堂大门口坐着,梁松礼则在门口前的空地上玩耍,像是刻意避开村里的人群。

梁松礼是阿公的孙子,长得挺俊的一个人,身材挺拔,才弱冠之年有三,本是有一个美好的将来,奈何命运捉弄。早些年,梁松礼跟着他的父母到外省去挖煤,本想着赚点钱改善生活,谁知一次的煤矿隧道爆炸造成他父母身亡,他被救起时由于脑部长期缺氧导致智力下降,现今的他如同七、八岁的孩童。祠堂前的这块空地倒是爷孙俩难得的一片净土。

“阿公,阿华,在聊着呢!”梁岸声来到他们的身边。

“梁师傅,来拜祠堂呢。”阿公见梁岸声手上提着拜祭用的东西说着:“去吧,快到祠堂里拜拜,祈愿这日子一天比一天好,溪尾村的生活越来越好。”不一会儿,梁岸声父子就拜祀完毕出来了。阿公还在祠堂门口坐着,梁岸声示意梁华先行离去,他打算和阿公说说话。

“梁师傅今天怎地有空留下来陪我这个老人家。”

“厂子阿华在管着,我放心,我也是快花甲之年的老人了,就让年轻的人去忙吧!”

阿公又把和梁华说的话重复了一遍。“阿公,这是自然的事......”阿公和梁岸声就这样畅聊着。溪尾村的祠堂外,村里两个声望最高的人在静静地聊着溪尾村的故事,远处一个有着二十几岁身躯的七、八岁梁松礼在玩耍着,他时而走来和阿公闹一闹,时而自己一人走到边上玩着......

日子消无声色地流逝着,树轮添了一圈又一圈。溪尾村的日子似乎迎来了岁月静好的日子,但老天总爱开玩笑,像是见不得溪尾村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五年后的一天晚上。

劳累了一天的村民见村里停电,有些早早就休息了,有些还在门前闲聊着。此时的阿公和梁松礼都没有睡意,他们坐在门前享受着微风吹来,此时飞来一只萤火虫,梁松礼见了上前去捉,萤火虫飞远了,梁松礼追着去了。迎面走来了梁岸声,他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提着煤油灯,篮子里面装着华音做的糕点。这些年,只要华音做糕点都会多做一些,让公公带给阿公尝尝。

“阿公,媳妇阿音又做了些糕点,给你带了点。”说着直接将糕点放到里屋,走到屋外看到梁松礼还在捉着萤火虫,就对阿公说:“我带阿礼到前面的竹林子捉萤火虫去。”

“好的,谢谢梁师傅,这些年多谢你们一家的照拂。”阿公答道,并看着梁岸声领着他的孙子走远。

梁岸声带着梁松礼朝着不远处的竹林子走去,快到竹林子时,梁岸声发现没有可以装萤火虫的器皿,便想到就近的竹制品厂拿一个玻璃瓶,他记得之前厂子里放着有一个的。

路上,看到零零星星的萤火虫在飞舞着,梁松礼一边走一边玩乐着。到了竹制品厂内,一只萤火虫停在了梁岸声的背后,梁松礼直接扑过去,他想捉住那只萤火虫,梁松礼一个力道没有控制好,直接把梁岸声扑倒在地,手上的煤油灯直接飞出打翻在地,火苗被溅得到处都是,火苗一下子就点燃了一旁的竹子,火苗迅速蔓延开去,梁岸声见状,本能地爬起来去救火,这里到处摆放着干的、没干的竹子、竹制品,火势越来越猛,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还冒出浓浓的烟雾,这景象把梁松礼吓坏了,他“哇”的一声就跑出去了。

现场的浓烟熏得梁岸声无法睁眼,火苗也燃着他的裤子,他奋力扑掉身上的火苗,踉踉跄跄地走出去,刚走出厂不远就整个人晕死过去,浓烟把他整个人也包裹了。

“着火了,着火了,竹制品厂着火了。”不知谁在大叫着,一声声地划破了这宁静的夜空。

还在睡梦中的村民听到叫喊声也都赶了过来,远远地看到现场火光冲天,熊熊大火势如野马,无法遏制的大火将整个竹制品厂吞噬着。本来在救援的人也放弃了,浓浓的烟雾使人不敢靠近,远远地看着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竹制品厂一下子就烧成灰烬......

                                                            八

县城医院里,梁华、刘村长、方志坤在走廊里焦急地等待着。此时急救室内的医生走了出来,喊着:“谁是梁岸声家属。”

梁华迎了上去,急急地问道:“我是他的儿子。医生,我父亲怎么样了。”

医生用歉意的眼光看着梁华,平静地说出:“病人吸入过多的浓烟,我们已尽力了。你们可以进去看看。”

简陋的急救室内,梁岸声躺在病床上,整个人被白被单覆盖着。梁华走了过去,揭开白被单,看着紧闭双眼的父亲,瞬间泪如雨下,他无力地厮叫着,完全发不出声音来。他趴在床沿边,右手握拳用力地捶打在床上,他真的不敢相信自己敬爱的父亲就这样离他而去。刘村长和方志坤见状也是心伤地落下泪来,他们也在惋惜梁师傅的离世......

第二天,阿公来到竹制品厂火烧现场,他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看着烧成渣的现场,不禁老泪纵横,哽咽道:“阿公对不起溪尾村,更对不起梁师傅呀!”阿公就这样跪着,久久不愿起来。刘村长见状,走过来扶起阿公,并安慰道:“阿公,起来吧,这一切都是意外,并没有人怪你。”阿公握拳捶打着自己的胸口说道:“梁师傅呀梁师傅,是阿公对不起你......”

梁岸声出殡这天,村里的人都来送他最后一程,队伍排得长长的一队。阿公站在高处,目送着殡葬队伍走远,他慢慢走回屋内,把屋子密封好,换上自己最爱的一套衣服,轻轻地躺在床上,稍稍整理了自己的思绪,心里默念着:“梁师傅,你先走一步,阿公随后就到。”阿公慢慢闭上双眼,曾经和梁师傅一起的画面慢慢浮现脑海。自从他的儿子儿媳意外逝世后,这些年都是梁师傅在帮衬着,给他送糕点,陪他聊天,疼着他那个只有七、八岁智商的孙子。 这些年,是梁师傅温暖着阿公破碎的心,阿公早已把他当成儿子了。孙子的无心之失却弄掉了梁师傅的性命和整间竹制品厂,他实在有愧呀,活着对他来说就是一种煎熬 。

刘村长送完梁岸声之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村委办公室,当他看到梁松礼后,整个人都呆住了。狐疑地问在办公的人:“他怎么在这里,阿公呢?”

“阿公早上领他过来后就回去了,他说有事要办。 ”刘村长听后顿觉不妙,平时阿公对这个孙子都是寸步不离的。刘村长转身往阿公家快步走去,见屋子在里面反锁,心里更觉不妙,用力撞开房门,只见阿公不动地躺在床上,走近一摸,人已微疆,脸上发红,床的不远处放着一盆碳。刘村长打开窗子,见桌上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

我活着难呀!就让我在黄泉路上和梁师傅做伴吧,这些年我早已把他当做儿子一样了。我的孙松礼请将送到县城的儿童之家,儿子儿媳的赔偿金我放在衣柜顶层最里面的铁盒子里。

                                                                                                              阿公绝笔

阿公离世的消息一下子便传开了,村民也感到可惜,都在感慨梁岸声和阿公的命运结局,溪尾村一下子失去了村里两位声望最高的人,大伙的心情也沉痛极了,阴霾再次覆盖着整个溪尾村。

在刘村长的主持下,阿公的葬礼也顺利地完成了,梁松礼懵懵懂懂地为阿公戴着孝,他似乎有点明白以后都见不着阿公了,葬礼上也是哭哭咧咧的,嘴里不时地喊着:“阿公,阿公。”众人见状也是心生怜悯......

梁华看着这智商只有七、八的梁松礼,生气是不可能的,只有在心里徒叹一句天意弄人!知道他一时半会也没人照顾,本想把他领到家里来照顾,但家里孩子也有几个,实在自顾不暇!他想到方志坤,便找他来商量。

“阿坤,松礼暂时在你家里暂住一些时日可方便。”梁华问着

“方便,都是自村的人,有啥不方便的。不就暂住一段时间吗。”

“你要不要和弟妹咏芳商量一下。”

林咏芳听到他们的对话,从院子走了进来,爽快地说着:“华哥,你就领他来我们家住着吧,我会照顾好他的。”

溪尾村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多,刘村长也是奔前忙后,人也是显得疲惫不堪,整个人是瘦了一大圈。在村委的帮助下,经过多番的走动,梁松礼入住儿童之家的事总算办妥了,也算是给阿公了了一桩遗愿。

自从竹制品厂烧毁后,村委在赔付了一些钱后,暂时也没有能力再重新开办一间厂了。日升日落,溪尾村的日子又慢慢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祠堂外,再也见不到梁岸声和阿公在畅谈,梁松礼在一旁玩耍的和谐景象了。

                                                          九

梁华在经过一些时日的调整后,心情也慢慢恢复过来了。他和林咏芳每天都在忙碌着,之前竹制品厂的一些订单,有些客户通过协商后可以延迟交货,于是他们俩领着之前的一些工人各自在家没日没夜地编织着。

经过一段时间的勤劳赶工,欠的货终于补上了。适逢碰上周末小孩都在家,梁华一家决定邀请方志坤夫妻到家里共聚晚餐,满桌刚好可以坐八人。晚饭后,大家都在屋前的小院子坐着,梁华的几个孩子在小院子里打闹着,林咏芳看着他们一家共聚天伦的欢乐气氛,满眼的羡慕,她和方志坤结婚五年多时间了,但两人一直无所出,心里承受着无比的压力。方志坤口头上虽没有说些什么,但她能感觉他是介意的,这件事上她是有愧的。

华音像是看出了她的心事,便拉着她进房间,华音先打破沉默,问道:“我看你今晚心事重重的,不如和我说说。”

林咏芳重重叹了一气,接话道:“华老师,我心里苦呢,你也看到了。我和志坤结婚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有小孩。”

“生孩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都去检查过了吗?知道是谁的问题没。”

“两年前已经检查过了,是我的问题。”说完,林咏芳垂下泪来。

看着如此模样的林咏芳,华音也是无奈,这些事外人又帮不上忙,只是为她感到叹息。

门外传来方志坤说要回家的声音,于是两人一同步出房间。梁华和华音目送他们回家,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华音暗自思忖着:以为咏芳嫁给方志坤日子会好起来,谁知她竟是这般情况,老天待她真是不公。

回到家的方志坤夫妻二人,方志坤首先开口道:“阿芳,我有事和你谈,坐下来吧。”

看着一脸认真的丈夫,林咏芳感觉到接下来的谈话将是十分的重要。

“我在外面有个儿子了,已经快一岁了,我想把他抱回来。”方志坤也不绕弯,直接说出。

林咏芳听后,霎时觉得天旋地转,眼神直直地看着眼前的丈夫,苦笑道:“我以为你向我提出离婚,谁知你跟我说你在外面有个儿子了,还快一岁了。”

看着林咏芳,方志坤平静地说道:“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但不能生育的人是你,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总不能让我断了香火吧!”

“那你为什么不向我提出离婚呢,为什么背着我做出伤害我的事。”林咏芳哭述着,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我对你还是有感情的,也舍不得你。孩子抱回来你养,你可以当成是自己的孩子。”方志坤说的是真心话,他是真心舍不得林咏芳,这些年是她陪着他熬,帮他照顾生病的母亲,家里家外打理得井井有条,她的能干他都看在眼里,遇到事情两个人也是有商有量,唯独这件事除外。

“那孩子的母亲呢,怎么处理。”林咏芳质问道

“我会处理好的,我可以给她一笔钱。”

林咏芳听后,只觉方志坤说的都是屁话,荒诞至极,她不认为一个母亲能离开自己的亲生孩子,也不想再继续交谈。这晚方志坤和林咏芳都没能睡上一个好觉。

半个月后。

方志坤真的抱回来一个婴儿。林咏芳看着眼前这个婴儿,当真是可爱至极,不由得喜欢上。她没有问方志坤婴儿母亲的事,婴儿既然抱回来了,那她就怀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对待这件事。婴儿的到来,唤醒了林咏芳体内的那股母性,她用心照顾着婴儿,真的是将他视如己出。林咏芳真的以为日子可以这样继续过下去。尽管村里的人都在窃窃私语,说她是一个不能生蛋的母鸡,她都默默承受下来。

可是,老天爷就是不给她好日子过。两个月后,方志坤又跟她说:“她又怀上了。”

她听后整个身子像是被抽空了,走到方志坤面前,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愤怒地说着:“这就是你所谓的处理好,是吗?让我在家里给你们带孩子,然后你们偷偷去幽会。”说完她转身而去,身后的方志坤还在说着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此时的她觉得自己好天真、好可笑,原本心里负有一丝的愧疚感顷刻也烟消云散。

林咏芳在村里漫无目的地到处走着,她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明明是有家的人,却感觉那个地方很陌生,那个她努力付出,努力守护的家此刻正慢慢地被人鹊巢鸠占,她抬头望向天空,喃喃地说道:“老天,你待我何其不公。”

不知不觉间,她走到华音家小院子外,看着里面的灯火,没有去打扰,继续走着,不知走了多久,她来到了祠堂。她倚在祠堂的大门外静静地坐着,也不知坐了多久,渐渐地睡着了,她在这个象征着香火传承的地方睡了一夜。

第二天天微亮,一缕清风吹过,林咏芳微睁双眼,伸展了一下身体,身上除了有些酸痛,倒是睡得舒适。看着初升的太阳,内心倒是平静了不少。她慢慢往家的方向回去,她要积极面对。

刚回到家,便看到她丈夫睡在堂屋里竹制的躺椅上,那躺椅还是她亲手为他织造的。把他拍醒,斥责道:“你怎么睡这里,孩子呢?”说完便转身回房,她回来完全是因为孩子,对于孩子她有不舍。

被拍醒的方志坤有点懵,待看清是林咏芳后叫道:“阿芳,等一下,先不要进房间。”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林咏芳已经来到房门。只见她轻轻打开房门,不一会又重新关上房门。她来到方志坤的跟前,对着他苦笑没有说话,又怔怔地往屋外走。

方志坤见状急忙拉着林咏芳,急急地说道:“你昨晚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很久。你走后不久,她就来了,说想孩子了来看看,谁知孩子一直在哭闹,找不到你,她就帮忙哄着,哄了很久孩子才安静下来,她自己也睡着了。”

这时,那女子也走出房门。林咏芳看着眼前这个女子,长发飘飘看起来柔柔的,年龄比方志坤年轻十几岁。对着方志坤和林咏芳欠欠身子,没有说话就往外走了,林咏芳没有理会,方志坤倒是追了出去。

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方志坤家孩子亲生母亲找上门的事便传得沸沸扬扬,茶余饭后大伙也会聊上几句。这些话也传到梁华、华音的耳朵里,华音更是心疼林咏芳,但她又无计可施,有人在她面前谈论,也会出言制止,她明白女人何苦难为女人。梁华对方志坤的作为,倒是呵责起来,认为他这样处事不够厚道;但作为男人,他又明白香火延续的重要性。

就这样过了几天后便传来林咏芳自杀身亡的消息,一些人又开始议论纷纷,得到这一消息后的梁华、华音夫妻也是十分的悲痛。特别是华音,林咏芳是她在这条村子感情最好的一个人,她清楚明白林咏芳之所以走上这条不归路,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人言可畏。

自从林咏芳身亡之后,方志坤也离开了溪尾村,有人说他到了县城,和那孩子的亲生母亲走到了一起,那女的又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十

时间过得很快,梁华的几个孩子也慢慢长大了。梁诗宇在市里的音乐学院上学,修读的是声乐,马上就要毕业了。梁华继续编织着他的竹制品,但需求量已经退下来了,时代不同了,竹制品慢慢退出市场了。

这天,方志坤突然到访梁华家里,像以前一样带着饮料和一些零食果品。两人在堂屋攀谈着

“这次回来准备呆多久?”

“会呆上一段时间,这次回来主要想给咏芳修墓。”

“哦,也好的。”

“这些年,谢谢你们夫妻给咏芳上坟。”

“咏芳是我们的朋友,她和阿音交好,拜祭她也是理所当然。”

“是我对不住她。”

“罢了,事情已经过去了,不提了。你在县里的生意可好?”

“也还行,这不攒了点钱,回来给阿芳把坟修好一点。嫂子呢,她可好?”

“她很好,身体健康,还像过去一样教着音乐,家里的几个小孩也教育得很好。”

寒暄了一会之后,方志坤便起身回家了。他们俩人的关系终究是不像以前那般亲厚了。晚上,梁华和华音在闲聊着,梁华便把方志坤要把林咏芳坟墓修葺一新的事说了一遍。华音听后,沉沉地说着:

“阿芳在生时却做出那样伤害她的事,死后就算把坟修得再好那又有什么意义。”华音总是为林咏芳感到不值。

“他应该是想自己的良心好过些吧,这些年他虽然没有在村里住,但每年都会回来拜祭,他续弦的老婆也愿意跟着回来一起拜祭倒是让人意外。”

方志坤找来大师,计算好适合的日子便开始动工了,经过几天的施工,坟总算修葺好了。站在林咏芳新修好的坟前,方志坤和他续弦的老婆,梁华,华音一起给林咏芳拜了拜。

拜祭过林咏芳之后的第二天,方志坤便又离开了溪尾村。后来方志坤在县里的生意越做越大,也越来越富有了。有人说是林咏芳的墓地风水好旺他;也有人说是他续弦的老婆旺他,真相如何又有谁知道。之后的一些年,方志坤又给溪尾村捐了一些钱用作家乡建设,村民又开始赞颂他了。

梁华一家虽然比不上方志坤家富裕,小日子倒是过得安稳平静。

难得休假回家的梁诗宇,吃饭间说着:“爸,妈,这个周末我在市里有个歌唱汇演,你们可以带上弟弟、妹妹们到现场支持我?”她现在是一名歌唱家。梁诗宇平时都是到处去汇演歌唱的,难得这次就在市里,她当然不想错过这次家门口的歌唱汇演了。

“好,我们一家人都去现场支持。”说完,华音朝她的碗里夹了菜,一家人其乐融融让人好生羡慕。

很快到了周末,这次的歌唱汇演在市里的歌剧院举行,梁华一家拿着梁诗宇给的票,在观众席找到对应的座位便坐下了。华音拿着汇演的清单认真地看着,想看看她是什么时候出场,才发现女儿今晚要演唱两首歌曲。

终于到梁诗宇出场演唱,华音全神贯注认真地听着,舞台上的梁诗宇穿着美丽的礼服,得体的载剪把她的身材衬得更婀娜多姿,灯光打在她身上,看上去美呆了,整个人更显得熠熠生辉。

此时的梁华伸手过来握着华音的手,扭过头来,笑意浓浓地看着身旁的华音,他脸上满是自豪,华音也回看报以微笑。演出进行了三小时,大家也看得很专注,很入神。

退出歌剧院后,梁华一家在大堂等着在后台换衣服的梁诗宇。远处走来一抹熟悉的身影,身穿黑色连衣裙,脚踩高跟鞋,脖子戴着一串珍珠链,衬得她很高雅,来到华音面前,熟悉地说:“华老师,你好!有段日子没见了。你们是在等诗宇吗?”又冲着梁华点头问好

“是呢,梁部长。你越发地高雅了。”华音礼貌地回应着。

来人便是当年县城文艺部的部长梁笑云,现在的她已是市里文艺部部长。当初要是没有梁部长的慧眼识珠,梁诗宇也没有今天的成就,所以她是诗宇人生中的第一伯乐。也因为诗宇的关系,她和梁部长也渐渐熟悉起来,同样喜欢音乐,倒是投缘。

“诗宇今天的表现很好,台风稳,演唱技巧更成熟了,情感饱满,咬字也特别清晰。你们的女儿真的很优秀。”梁部长夸奖地说着。

华音正要说感谢的话语,还没说出口便已听到女儿的叫声:“爸,妈,让你们久等了。”

妹妹弟弟们看到梁诗宇已走到跟前,个个都过去抱着她,抢着说:“姐姐,你好厉害呀” “姐姐,你好美呀”......

此时的梁诗宇才注意到站立一旁的梁笑云,深深地给了她一个拥抱,无限感激地说着:“谢谢您梁部长。”

梁笑云回抱她说着:“看到你今天出色的表现,我也由衷感到欣慰!你家人还在等着和你说话呢,我就不占用你们的宝贵时间了,我有事就先走了。” 梁笑云松开,和华音一家道别,她又踩着那双高跟鞋“咯噔”“咯噔”地走远了,那高跟鞋发出的声音今儿听起来也是悦耳动人......

在大堂和家人短暂地相聚后,梁诗宇又得和家人分开了,现在她的行程都排得满满的。梁诗宇努力的付出,换来了今天的成绩和名气,不仅让家人倍感光荣,也让溪尾村的人感到与有荣焉,因为她的名气,更多的人知道广平市青平县有条自然村落叫溪尾村。

几十载光阴如白驹过隙,梁华的几个孩子早已成家,华音也于数年前去世,而今的他也是耄耋之年,也终于活成了村里最有声望的人。他也像以前的阿公一样,喜欢坐在已列为市文物保护单位的祠堂大门前,静看着溪尾村,想着过往发生的一切,想着已失去的亲人,友人,往事历历在目......明天就是清明节了,我要到村口的大榕树下等着他们回来,也该回来祭祀了。

“爸,我们该回家了。”像往常一样,小儿梁正晖又到祠堂这里找他的阿爸,这一年父亲越发地喜欢到祠堂这里来。梁正晖扶着年老的梁华,踏着落日的余晖慢慢地朝家中的方向走去。

溪尾村的故事继续着,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精彩,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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