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牡丹(2)
白清源…不,入了梨园就得叫他白牡丹了。
白牡丹年纪小小的时候便懂些男女之事了,毕竟在白家之时就没人管他,到了梨园更不会有人去管他的生活。
无聊之时许是翻到那种书籍,又或不小心撞见有人私会,这是常有的,这于他可不算什么稀奇。
直到他十三岁那年,不小心撞见了班主居然在猥亵一与他年龄相仿的男孩,嘴里喊的却是他的名字。
那一刻他只觉得之前所见的世界轰然崩塌。
男人居然和男人……
他敬爱的如父亲般的班主竟然对他怀有那样的感情,或者说是欲望。
第二日他便和班主告假回了家,说是想家人了。
白家,除了刘妈妈,即便是他爹爹,对他也是不甚亲近的,他还有什么亲人可想?
只是惧。
满脑子那男孩压抑着痛苦的哀求吟声。
这时他格外庆幸。
他明白,若不是他是白家的公子,恐怕班主早就对他下手了吧。
他还是回去了,他放不下那戏,好像他生来就是为了唱戏来的。
直到班主退隐他也未对他下手。
他想,老班主对他也是有着感情的吧,只是有些变了样。
感觉压在身上许久的危机感颓然消散,整个人轻松的好像飘上了云端。
可也是在老班主退隐的那日啊,他那一出戏将他拖入了深渊。
白牡丹的名号随着一句风华绝代传遍了上海滩。
他成了上海城里的名伶。
可又就在那时,传承百年的白家散了。
那么突然。
他身后再没有了依靠。
一个风华绝代的戏子,一个艳丽压住了群芳的名伶。
不知多少人觊觎。
白家在时,旁人或许忌惮,不愿只为一份欲望得罪一方势力。
可白家倒了,就不知有多少人争先恐后的想要将那名伶拘进自家的庭院,锁在自个的身旁。
人类的本性吧。
白牡丹很聪明,他明白他现在的处境,怕是如何也挣不脱,逃不掉的了。
其实也多是放不下的吧。
那日他从台上下来时想,白家的败落会不会与他也有那么几分关联?
脸上的油彩还未卸下,便有人来了,请他府上一坐。
去罢去罢。
他周旋,婉拒。
躲了不知多少人,不知多少次。不知为何,却觉得这次躲不过了。
他不过是个戏子而已啊。
他不懂得那些人为何那么执着,他可还是个男人啊,七尺男儿。
他随人去了。
竟然是上海的驻防军官?
看看看,果然,是躲不过了罢。
驻防军官呐,在这上海,掌控着军权,已快要赶上了一手遮天。
他想妥协,可事到临头却怎样也无法忍受。
他想着,大不了放弃这一切吧,有什么呢。
可那军官呐,却握住他的死穴,他手里握着所有白家人的性命,整个戏班子的存亡。
还有将他拉扯大的刘妈妈。
他可以不顾白家人,可以放弃戏班子,却舍不下那戏班里的不知多少条人命,还有他的刘妈妈。
罢!罢!罢!
他叹了三声,又笑了三声。
军阀问他笑什么?
他不答,眼里却尽是苦楚与不甘的。
军阀却没看到了,又或者是看到了,却已不在意了。
他要的就是这具风华绝代的躯体而已啊。
或许依旧有人打着白牡丹的主意,但又惧怕军阀的势力,无奈退却。
军阀是爱极了白牡丹,竟想要将他娶进家门。
这次白牡丹无论如何也没有答应。
或许那军阀是真的爱上了这戏子?
他没再逼他。
也随了他的愿,不让他住在他的府邸,也允了他在外面拈花惹草,当然,只是女人而已。
他还花了重金为他买下了一把箜篌,在他生辰的那日送于了他,箜篌名般若。
白牡丹不知何时染上了大烟。
他喜欢那种感觉,感觉身子轻飘飘的,什么不喜的,不愿的,全都不见了。
军阀也没阻他。
他卧于罗帐之中,修长白皙的指捏着那翠绿的烟杆,未点脂砂的唇却透着浓浓的朱色,艳的人头都发昏。轻轻吐出的白色烟雾,缭绕于他周身,眸微睁,泛着水光,雾蒙蒙的,有些迷茫的样子。倏的,又会将眼瞥向军阀的方向,咯咯的笑上两声,也不知是在笑着什么。
军阀没心思去猜他在笑什么的,只觉得,他的美人那时真真是,恍若天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