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果然如骆梅妆所言,玉老爷去了她那里。
“倾琉啊,我昨天听小十说,她在这儿住是你同意的?”
玉老爷玉初成,正值不惑之年,难得没变得一副大腹便便的老人样,身形清隽面容刚毅,不得不说,玉衡的一副好样貌大抵就是他给的。
昨天他听到新纳进府的十姨太竟然直接搬到了新梅苑,新梅苑是他赐给骆梅妆的,他昨夜有意把齐若棠调到别院,却听齐若棠说,她住这儿是骆梅妆同意的。
骆梅妆小字倾琉,听他这么问,淡笑着将手中的茶盏递了过去:“二姐提议的,我觉得挺好。十妹住我这,初成听戏也不用两边跑了不是?”
玉家只有这九姨太可以直呼玉老爷的名讳,这可是天大的特权,甚至于有些不合规矩,由此可见这九姨太有多得宠。
骆梅妆这话说得大度,还是让玉老爷皱了皱眉,因为那句“二姐提议的”。这话在他听来已经是挑战他的权威了。
他看着眼前笑得温婉柔和的骆梅妆,抬手接过茶盏浅尝了,骆梅妆泡的铁观音,观音韵中总是带有紫藤的味道。
茶香袅袅,引着玉老爷想起骆梅妆入府前的时候。
那时城里来了个戏班子,据说台柱子的那一口绕梁腔堪称绝唱,玉初成得了消息就花大价钱包了个雅座,就等着听那绕梁腔。
骆梅妆登台时台下沸腾了,玉初成也着实惊艳了把,骆梅妆这模样,当真是…妖。对,妖,一双桃花眼,琼鼻樱唇,偏生她眉峰冷厉,颦笑间自带狐色风流,冷艳异常。
她没有整张脸绘上浓墨重彩,只用胭脂勾勒了眉眼,尾色拖曳出一片绯红,唇间一抹艳釉。简单的妆容,称在她本就白皙的肌肤上,却融合成一种奇异的糜丽。
骆梅妆信步上台,轻甩了戏袍广袖,风姿绰约。抬眼,与玉初成的视线对上,不怪她先注意到玉初成,在台下一堆老态龙钟或是肥头大耳中,玉初成那一份清峻硬朗实在是出挑。
骆梅妆对着玉初成笑了,启唇出腔,金铃嗓,绕梁腔,缠绵婉转,余音绕梁。
玉初成惊艳了,不知是为那一笑还是为那绕梁腔。但他已决定,他要她。
骆梅妆入了玉府,玉初成却发现她不若自己想象那般妖娆火辣,反而淡漠慵懒,顶多在面对他时多几分温婉。褪了大红戏袍的她平时多是一身藕色旗袍,与唱戏时判若两人。
可玉初成越发疼爱这样的骆梅妆了,所说家中十个姨太谁最合他心意,他毫不犹豫的会选骆梅妆。新进门的十姨太都比不得。
玉老爷回神,将见底的茶盏搁在了桌上,淡淡道:“你若是不喜欢,我把小十调到别的院子。”
骆梅妆闻言笑意间多了几分温软,离开座位缓缓坐到玉老爷怀中,头倚上他的肩膀,轻声道:“借了初成赐的院子给十妹住,还得问初成愿不愿意呢。我只是觉得,自己平时与其他姐妹说不上话,难得与十妹能有些话题。”
“那便让她在此陪你吧。”玉老爷顿了顿,又道:“今儿衡儿带回来了些西洋玩意儿,我估摸着有些小东西你会喜欢,回头让管家给你送来。”
“好。”
不同于这厢两人间的岁月静好,隔壁,齐若棠遣散了下人,一个人坐在床上,想着白天看到玉衡进入骆梅妆的房间、玉衡走后骆梅妆对着那个小玩意儿失神的画面,床单被她抓得变了形,她赌气的拿起枕头狠狠砸到一边。
半晌,她抬起头,踩着高跟鞋走出房间。
玉府花园有一处新建的活水池子,是玉老爷特意命人为九姨太骆梅妆造的,齐若棠去了那里。在那里,她意外的遇到了一个人,玉衡。
“你是…十姨太?”玉衡一身白衣,在月光下更显俊朗,看向齐若棠的眼中映出粼粼水光。
齐若棠眼中的不爽更甚,话里话外多了些嘲讽:“这不是大少爷吗,怎么,有心事睡不着出来赏夜景?”
玉衡温润的笑了笑:“西洋那边的时间与这边不同,我还在倒时差。”顿了顿,又道:“十姨娘这样貌与梅…九姨娘甚是相似,方才我险些认错。”
“梅…九姨娘?”齐若棠轻嗤,直直戳破了玉衡的称谓:“大少爷想说的是梅妆吧!”
玉衡微微皱眉道:“十姨娘不要乱说,这话让父亲听到,会不高兴。”
“呵,我还以为大少爷男子汉敢作敢当,原来,也是有了野妄又怕老爷震怒,如此这般…绝非良配。”齐若棠看着玉衡越发阴沉的脸色,不欲继续与他共处,转身离开,身后的玉衡两步上前伸手好像要解释什么,终究没有出声。
齐若棠不知道的是,她随身的绢帕,落在了玉衡的手中。玉衡捏着那一方浅紫色丝帕,笑得阴沉。
第二日,骆梅妆正与大夫人所生的二小姐玉瑶喝茶聊天,被屋外的吵闹打扰,遣了紫兰去问才知道,这是玉府家丁要强闯十姨太齐若棠的房间,细问下,竟是有证据表明十姨太勾引大少爷!
“十姨娘勾引我大哥?”一旁的玉瑶听此不禁睁大了眼。
紫兰恭敬的回禀道:“当下十姨太人正在清规堂呢,这帮家丁是奉了大夫人的命来十姨太屋里搜证据,十姨太身边的粉蝶拦着,一来二去就吵了起来。”
的确,大户人家正经姨太太的房间,哪是下人能随意搜的。
骆梅妆不禁有些头疼:齐若棠勾引玉衡?简直荒唐。
揉了揉眉心,听着门外粉蝶等人就要拦不住了,骆梅妆起身,推了房门对门外一干人等冷怒道:“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