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是初出茅庐的菜鸟一只。
师门说,前方战事紧张,医师紧缺。你们学业有成,前去支援吧。
我跟着师姐师妹们下了山。第一次到九黎的大禹村,被天上游荡的鲲鹏震撼,原来,大荒景色如此美好。
师姐妹们都纷纷加入了前方的势力分队,我也随意的选了了一个支队。浮生若梦,我喜欢这个名字。在即将经历的大荒的时光,可不就是如梦般的人生,漂浮难触,因为于我,终究要回到属于我的位置。
这是个新的势力主城,队友们也在磨合熟悉,有的如我般刚离开师门参与战事的新手,也有从前方退回的老人。
师姐们告诉我,可以在大荒找个师傅,指引我今后的大荒游历,亦可以和众多师姐们一样,找一个伴侣,在这硝烟纷飞的乱世,携手同行。我们百草堂出来的冰心妹子们,向来是大荒豪杰的抢手货。
所以,师傅,我找了一个可靠的天机哥哥,因为以往下山实习任务的经历告诉我,对于一个冰心,在前面遮风挡雨的天机有多重要。
而伴侣~,我摇了摇头,婉拒了一个个抛开的橄榄枝。那摇曳的粉色桃花林下,还怀揣着我孤独执拗的梦想,我想要的,是锦瑟和谐,心有灵犀。而不是寂寞路上,随手牵行的同伴。
2.
那是个冬日的早上,经过连夜的战事,终于得到了一段时间的清闲和放松。
大禹村那颗最大的樱花树上,我慵懒的靠在一颗树枝上,冬日的阳光透过层层的花瓣,晒到我的身上,温暖而舒适。
我拿出腰间的埙笛,随意的吹了起来,我爱这魂牵梦绕的音色,虽然,我吹的不好。
这首是我偶得古时孤本乐谱,千凤引,因为残缺,总是有种不完美的味道。
忽然,在我磕碰的音色里,和起了一缕琴声,清冽的琴音如同一双温柔的的大手,牵引我的笛声,这才是真正的千凤引么?千凤引,销魂音,天下何人不识君。
我仿佛看见了第一琴师月白衣,那面对千军万马,销魂一曲后,决然跳下城墙的一跃。自古,昙花虽美,终太短暂。
一曲奏完,我看见了一袭白衣的他,拿着琴,站在树下抬头看着我,那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眸,在满天飞舞的樱花树下,如一汪深谭,看不见里面的内容。
梦玄机,一个弈剑。我知道他,我婉拒的求偶者之一。那日,我从战场归来,回到家中的,习惯的清理一日驿站送来的书信。其中有一封梦玄机的信,问我是否愿意跟他结偶同行,我们可能只有一面之缘,可能只是一起做过一两次任务,我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想是跟那些登徒子差不多了。所以我敷衍了事。
此时,冬日阳光下的这个青年,有着如此琴艺的人,怎么会是个轻浮的寻找寂寞女伴的人。说不清是对梦玄机的改观,还是对于我和弦琴师的失望。
但是,从那日起,梦玄机没有再跟我提及结偶的事情,却成了我的知音乐友。我无法拒绝这样的朋友,特别是一次又一次为我寻来前朝失落的乐曲孤本,一次又一次让我欣喜若狂。
日渐熟稔的靠近,让我越来越体味到他的谈吐不凡。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大荒的神力让我们拥有年青的容颜,但是我知道,他经历了很多,我从未见过的风景。
偶尔,清闲的时候,他会带我去大荒看他熟悉而我陌生又新奇的风景。璀璨星空下,芦苇飘荡,我欢喜跳跃的去捉那隐隐若现的萤火虫,素白的衣裙欢喜而雀跃,脚踝上的铃铛,清音回响。回首,看见他宠溺的眼神,如这浩淼星空,深邃而不可及。
不知道,透过我,他想到了什么。他看见我蓦然收回的笑颜,疑问写在我的脸上,我没有问,他也没有说,他摸了摸我的头,亲昵的喊了声,“小七。”
曾几何时,这一声低沉的小七,渗入我心,噬心断魂。
3.
我也在战争中,日益成长。随着战事的推动,中原局势越发紧张。我只是一个医者,我不喜欢每日的暴力厮杀。
经常任务的小分队队长布衣,是以前战场回来的老兵。他经历过很多次中原动乱,群雄逐鹿,心生厌倦,于是离开了浮生,和他的朋友清若在九黎的边远之地,建了个小城。他说,无愿争雄称霸,只愿建一桃源,护得一方安宁。
我心甚是向往,于是欣然接受了他的邀请,去往沧海城。我想邀请玄机同往,可是我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中原盛世的风景,还是边陲小地的寂寞。最后邀请的话语,变成了一声道别。
哪怕以后不能一起出任务,还可以传信。我这样安慰自己,虽然已有一点点贪恋,但是越是这样的一个人,我越不愿意勉强。
布衣是个很可靠的伙伴,我爱上了沧海城的宁静。虽然很小,才刚刚起步,却让我有了家的感觉。我慢慢接手了沧海的事务,并邀请昔日的伙伴,一起经营发展。
但是我从未邀请过他,也许这一种特殊的感觉,让我不愿意有半点勉强,我想如果他喜欢,他知道我在这里,他自己会来的。
终于有一天,他来了,因为布衣的邀请,或是什么都不重要。我很开心,因为他来了。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对我来说,已经成了如此重要的存在。
他说,小七,找个时间,把婚礼办了吧。我很开心,我在默默盘算着时间。
因为有他的陪伴,时间过得很快,沧海城也来了越来越多的朋友,因为发展,我需要周旋周边的外援关系,解决城内的人际琐事。他懂的跟多,可是什么也不爱管,他只是远远的看着我,偶尔调侃于我。他在师门有特殊的身份,经常要回师门处理,数日得归。
而这一次,他离开的时间有点长了。他离开时,从来不告诉我,有时候想来我是十分幽怨的。我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可是为什么他总是不跟我打招呼,或者对他来说,我什么都不是。
原来,从什么时候起,他再未曾跟我提过结偶的事情。我在一点一点的深陷其中时,他是否发现,我不是那个他当初想要同行的伴侣,而实时抽身而去。
我恐慌的发现,在这个茫茫的大荒,当失去一个人的踪影,我要在哪里去寻找?
他离开时,曾说过,小七,你有师傅,有徒弟,有朋友,有伙伴。我有什么?那时,我答曰,你有我。
那时,我忙于城中人际的纠纷,根本没有在意。那句答复是真心,亦是试探,可是于他,却再无下文。
此时想起来,我直觉害怕,他会不会再也不回来了。
可是终究,他还是回来了。虽然我内心煎熬的快要入了魔,可是他,还是那副云淡风轻。
我终于忍不住了,似玩笑,似真心,我问他之前的求娶还算数么?他左顾而言他。
我不懂他,永远看不清他眼中的内容,可是我已经无法放手。我害怕,一个转身,再也看不见他。
所以,哪怕一次又一次的伤心失落后,我还是去问他。娶我么?
我想,如果不娶我,就拒绝我好了,让我死心。可是他没有,他没有说娶我,或者不娶我。我总是暗暗的嘲笑自己傻,也许,他只是不好意思拒绝而已。
直到那个晚上,我跟自己说,最后一次,最后一次,问他,娶我么?
那漫山遍野的桃李林下,怀揣这锦瑟和弦梦想的我,就这样,固执的执拗的看着他。
我做好下一秒心碎的准备,我锦瑟和弦的人儿啊。如果我不曾爱上你,是不是就可以跟他们一样,只是青梅煮酒,琴剑天涯的朋友,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失去?
他对上我,是一声无奈的叹息。他说,你有师傅,有朋友...
我急不可耐,我说我是你的,我只是你的!我想,如果你在意的,是这个,我愿意,只做你一个人的小七。
如往日多少次一样,他揉了揉我的头发,牵过我的手,带我来到了江南的喜堂。
他给喜娘缴纳了婚资,我懵懂,紧张而雀跃的跟着指引,喜娘给我们分发了婚书,原来还要在婚书上写誓言,我偷偷的瞧他低头认书写着,那柔和的侧颜,认真而诚虔。顽皮心起,写上,看你表现咯。嗯,我想我肯定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人。刚才那断肠的纠结,渺渺然消失殆尽。
喜娘印制好婚书,分发给我们,他的婚誓,三生三世,许汝不渝~再看看我的,我突然不敢看他的眼睛。
婚结的很突然,参加婚礼的朋友不多。清若说,小七,你这么快就把自己嫁了。下面呼声一片。
他无奈的笑到,我就这么不受待见么?
种种的种种,这一刻,除了满满的的幸福,我不知道说什么。
想起我们的初识,那樱花树下,锦瑟和弦的瞬间。
以魂为音,以骨为弦。锦瑟和谐,鸾凤和鸣。
从此,江湖上,多了一对侠侣,号魂音,骨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