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起,老严对我的态度就有了明显的变化,让我有些莫名其妙。
之前只要他晚上开车回去,第二天一定会在我家小区外等我一起去公司,然后再备一份热乎乎的早餐,可是从那天以后,他再也没有这么做过;以前我俩分送不同的区域,只要他送完自己那车就一定来跟我汇合,可是从那以后,他送完自己的就先回公司;以前不管下班早晚他都会等我或者送我回家,可是从那以后,一下班他就先走,不等我,不和我一起吃饭,哪怕我俩在外面送货到饭点了,他都让我先去吃,他留在车上,等我吃完他再去,路上除了跟我说工作上的事,其他就很少跟我说话了。
他这么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让我委实觉得难以接受,问他他也不说。
而我和雪儿却更加亲密,他每天都尽量来找我跟我一起吃饭,下午就送些小点心,奶茶什么的,晚上会在小区门外等着我,因为在意着雪儿更多一些,所以慢慢对于老严对我的态度也不那么放在心上了。
我有时候也会跟雪儿说起老严的这种变化,他耸耸肩说他不太了解人类的同性,所以他这要死不活的样子他懒得分析。
老严对我越来越冷漠起来,有时候我在车上接雪儿的电话他会冷冷地让我挂断电话,说什么工作时间不要总是接私人电话,我对他这一点很生气,平时他也在工作时间接听朋友们的电话我说什么了?他一个不到三十岁的人是更年期提前了吗?这样的情况越来越频繁,我们甚至开始吵架,谁也不理谁,然后没几天他就申请调区,换了别人跟我同车送货,换来的是个大叔,闷罐子一个,还一身的烟味,老是说他老婆对他不好,在外面偷人之类的,听得我快要烦死了。
他还很懒,之前跟老严工作的时候,无论装卸货都是他来,可是换了这个老张,装货的时候说的可好了,什么你这么瘦弱没力气,让他来,可是到了送货卸货的时候就在一边抽烟,让我卸,说我是年轻人,要多锻炼。
我有时候抱着两箱饮料他看不过去又给我放上一箱,我一步一挪地往人家仓库送,有一次摔碎了一提啤酒,他赶紧跑来教训我,说什么我没力气,啥也干不好,摔碎的东西他可不赔。要知道我当时抱着三箱方便面,一手还拎着两提啤酒,刚走到人家店门口,我实在提不动了,刚想放地上,一提啤酒就从指尖滑脱,砰一声响,啤酒全喷在我的裤管上,溅起来的碎玻璃还把胳膊给划破了个口子。
店老板听见先跑来接了东西问我伤得怎么样,还拿了纸巾来给我包扎,他才从车上晃下来,然后说他不赔钱的话,店老板听了都白了他一眼。
我跟老板一个劲的抱歉,说明天再给他赔一提子来,他连说不用,十几块钱的东西,碎了就碎了,让我去医院看看要不要缝针什么的,听得我直想掉眼泪。
还好我的伤口愈合的比较快,没一会儿就不流血了,但是胳膊上的疤却一直没有消失,二月份的天,我的裤腿全是湿的,几乎都结了冰,鞋里也湿了,我说路过我家我回去换干衣服老张不同意,说上班时间不能开小差,不然我回去也行,他回公司可要实话实说,说我摔了客户的啤酒,然后回家了。
我赌气地说不回行了吧,然后他就一路上教育我,说他当年上班的时候怎么怎么能吃苦,我们这一代小年轻就是养尊处优惯了,一点重活都干不了,说他当年在铁路上给人卸煤卸一天一夜,手上全是水泡,只喝了一杯水,吃了一个馒头吧啦吧啦的讲的我都想打他耳光让他闭嘴了。
我们送完货就直接回了公司,我的裤子已经变成硬板了,我垂头丧气地回了公司,同事们看见都问我怎么了,我刚要说话,老张又跳出来邀功,说我怎么得罪人家客户啦,怎么把人家的东西摔了,人家要赔,他怎么说好话人家才不让赔啦,还说下次这样就不要我们家的货啦,说的黑白颠倒,混淆视听,把自己说成了圣人,把我说成了没有用的废物。
我也实在懒得跟他废话,到洗手间去洗胳膊上的血渍,这时候有人在背后惊讶地说话:“怎么伤成这样了?”我一回头,看见老严站在洗手池边上瞪着眼睛看水池边的一小堆沾了血的纸巾,又一眼看见我湿掉的裤子就更是惊讶。
我看着他眼眶突然就红了一下,赶紧扭过头说:“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全公司的人都知道这个老张最最麻烦,你偏要把他调给我一组,现在你满意了吧?”说着我竟然掉了一滴眼泪下来,赶紧抬手给擦了。
他站在一旁没说话,一把拉着我的手腕就往办公室方向走,还没有走到就听见老张还在里面口沫横飞地说白天的事,老严一脚把门踢开,几个人听见动静都回头看,老张一看我们脸色先是变了变,然后皮笑肉不笑地跟老严打招呼。
“我当初拜托你照顾点她的,你看看你跟她上的几天班她没有一天回来身上不带伤的,你刚才说的是实话吗?你敢再说一遍?!”老严平时在公司都是不怎么说话的人,但现在发起火来让在座都为之一惊。
老张看看我看看他赶紧说:“哎呀,小严呀,你不要听他一面之辞,你让他说说我怎么没有照顾他?我让他吃什么苦了嘛,而且他哪有天天带伤,我们是去送货又不是去打仗嘛,看你说的,再说,他又不是你什么人,年轻人在外面就应该多锻炼锻炼,今天这事怪我吗?明明是他自己弄砸了好不好?喂,小杨,你是不是在他面前说我什么坏话了?你老实说,平时在外面我有没有照顾你?”他指着我问着。
老严抬手一把就打开了他指我的手指:“你少来这套,你以为我把她交给你就没事了吗?我都去问过所有的客户,他们全都告诉我,每次都是她一个人卸货,你从来都是站在一边抽烟,指手划脚,要么就跑去吃饭,让她一个人在车里等一个多小时,过了饭点你就让她买个大饼凑合,说赶时间,今天这事我客户也早把实情告诉我了,你还在这里编排她?你这么大年纪的人,还要不要点脸?”老严这么说着时我扭头看他,原来这家伙没那么无情嘛。
其他人都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老张脸上立即挂不住了,用指头点着老严半天没说出话来,老严一挥手说:“你明天起回你的原组,看他们谁爱跟你一起工作,我劝你一句,别仗着自己年纪大,就为老不尊,尊重是互相的,不是谁年纪大就该得到尊重,没有人品,一样让人瞧不起!”说完又拉着我转身出了办公室,背后突然爆起一阵掌声来。
“你刚才那么说他,他的面子今天算是栽了。”他拉着我回了我们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小药箱来用纱布给我包扎的时候我说。他冷笑了一声说:“谁管他个老王八,爱死不死,给脸不要脸!”他还是气呼呼地骂着。
我一乐,说:“没想到啊,平时就会傻笑的人也会发脾气啊。”
他看我一眼说:“还不是因为你?”说完突然脸红起来,低头继续给我包扎。
“我怎么了?兄弟让人欺负,你看不过眼了对不?”我拍了他一下,他怔了怔,想说什么又忍住了,然后点点头嗯了一声。
等刚包扎完,我们经理就走了进来,先是问我伤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我忙说已经没事了,他走来斜坐在我们办公桌上说:“刚才那个客户打电话来了,问你伤怎么样,有没有去医院,还说了今天的事,说不让你赔,我呢,也知道老张那人,就是好吃懒作,爱沾小便宜,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明天我就让他回原组去,唉,他们那组也没人愿意跟他搭班子,人一天都八个小时工作时间,四个人搭手,只有三个人干活,谁都不乐意,这几天让你受委屈了,得,明天你俩还一个组,严冬,你还想说啥不?要是不愿意,我再安排别人。”
老严忙说:“算了,就还我俩一组吧,万一再换个不如老张的,也还一样。”说着看了我一眼,经理意味深长地打量着我俩,然后一搂老严的肩膀说:“来,你出来。”我看着他俩走出门,就低头收拾药箱,然后听见经理小声的对老严说:“我说你小子一直不找女朋友,原来是对小杨有意思啊?可是,我怎么不知道你喜欢,男的啊?你藏的够深呀,你妈知道吗?”
听他这么一说,我听见老严突然像被呛到似地咳起来,我也捂着嘴闷笑,但是笑了几声突然又觉得不对,老严这家伙不会是真的喜欢我吧?
老严咳完说:“你少胡说了,我正常的很,你该干嘛干嘛去,别在外面瞎说啊,不然我晚上可找你去。”
“哎,我有老婆,你别乱来啊。”经理说着。
“你又瞎扯啥呢,我说我找你喝酒去,把你灌醉然后你就把你跟你老婆结婚前的那点秘密都说出来,看她不罚你把搓衣板跪穿的。”
“你够狠的啊,行,别让我抓住你的小辫子,哎,你真对小杨没意思?得,我走,我不说还不行吗,松手!”说着经理跑远了,老严这才回屋来,我假装什么也没有听见的样子在翻看明天的日程安排。
“快下班了,走吧。”他穿了外套对我说。“哦。”我点点头赶紧放下文件夹拿了包跟着他往外走。
“你之前为啥要调走啊?”公司的人都下班走了,我们走在空荡荡的走廊上时我问他。他看了我一眼,双手往口袋里一放说:“不为啥,搭档久了,尝试着换一换,以前我们也都这样,干一段时间就会换一下,不过看来,这个主意并不太好。”
“如果老张跟其他人一样,或者跟你一样,你还会调回来吗?”我侧头看向他,他一时陷入了沉默。
我就这样看着他观察着他脸部变化,其实对于感情的事我没有什么太多的经验,就连雪儿也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异性,所以当我知道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对我也有想法的时候我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但我想,也许话应该说开,我只当他是朋友,也希望他能拿我当好朋友,那么以后我们就不会那么尴尬了。
他没有马上回答我的问题,而我就一直看向他,结果走廊墙边不知道谁放了一堆纸箱子没有拿走,我一个不当心就被绊了一下,整个人就向前扑出去,他回身一把拉住我把我往回一扯,我就扑在了他身上,他向后一退再一转身就撞在了墙上,而我也一下撞在了他怀里,头磕在了他的下巴上。
“哎哟,你没事吧?”我忙抬头问他,他一双眼睛望着我,轻轻摇摇头,我扭过脸去看地上的那堆纸箱抱怨说:“谁把东西放这儿了?差点摔着我。”我说着却发现他的双手正紧紧地环着我,我又仰脸去看他然后企图去推开他,但是他突然向我俯下脸来一下就吻住了我的嘴。
对于他这突然的行为我没有来得及反应,瞪大了眼睛,好一会儿我才猛地推开他后退几步,他似乎也察觉自己一时有些冲动的作为不太合适,忙低下头去有些慌乱地看着地面,再看看我说:“对,对不起。”
我也平静了一下,轻声说:“你,喜欢我的对不对?”
他飞快地看向我,又移开目光点了点头,脸又红了起来说:“嗯,喜欢好久了,一直不敢说,现在,你有男朋友了,更不敢说,是我太笨了,来不及了。”
我长长的叹了口气说:“别这么说,其实,我们一直玩的都不错,或者,做好兄弟更适合一些对吧?”我笨嘴笨舌地说着。他抬手搓了搓脸带着伤感说:“是啊,退一步,只能做兄弟了,我这人不是你喜欢的类型,长的不帅,又小气,被你男朋友比下去了。”
“将来,你有女朋友的时候就会觉得,她比我好千万倍。”我傻呵呵地笑着对他说,他抬起头来看着我苦笑了一下,说:“不如,今晚咱们两兄弟去喝一杯怎么样?”
“好哇!”我一拍手,他再次垂下头重重地叹了口气之才直起身来,我能看得出来他在强忍着自己的情绪,因为他看着我笑的时候非常勉强。
我们去我家附近的一个小酒馆,要了一小瓶竹叶青,又要了两三样小菜,我们相对而坐,天南海北的闲聊着,两小瓶白酒下肚,我们都有些微醺,他干了一杯酒后突然说:“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你会跟那个妖怪在一起,你们可以有未来吗?”
我轻轻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也许,可以的吧。”
他沉默着给自己又倒满了一杯喝了一口说:“你们可以结婚生子吗?或者会像一些神话传说的结局那样,最后因为某些什么原因而不能在一起?像,许仙和白娘子?”
其实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我不知道我们会有什么结果,也许我们会有个好结局,可以一直在一起:“我没想过那么多,他现在一直在跟着我修行,等将来积了功德,或者有机会成为真正的人类,都是有可能的。”
“那需要多久?”他问。
多久?我没有这个时间的概念,一只妖想要成为人,可能需要……我摇摇头没有说话,也许等我轮回几世之后吧,我苦笑了一下。
他没有再继续问这个问题,又跟我说起别的话题来,一直到快十一点,他才惊愕地说太晚了,该送我回去了。
小酒馆离我家的小区并不太远,他选了这个地方就是觉得万一我喝醉了可以不必经受车马劳顿。我是有些眩晕,走路不太稳,他不得不扶着我,我们一路又说说笑笑起来,他说如果我跟雪儿不能长久,不如提前考虑他,毕竟他是真真实实的人,可以跟我一起变老,我说他是嫉妒雪儿的不老容颜,他笑着说
是羡慕他有个好女朋友。
就在我们快走到小区门口时,我远远看见雪儿正依着大门双手在胸前抱着看着我们,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笑意。我推开老严向他跑过去,他见我步伐蹒跚赶紧上前几步来扶着我,许是闻到我身上的酒味,眉头紧紧地皱了皱,老严赶紧对他说:“我们下班聚会,她可能多喝了几杯。”
雪儿冷冷地点了点头说了句我知道,然后扶着我往回走,我冲老严挥了挥手说明天见,就被雪儿拉扯着进了院子。
我们进了单元门,我还没有说话,他把我往怀里一带低头亲吻下来,我脑袋里迷迷糊糊的,片刻,就忽然清醒了,他抬起头看着我,问了句还醉吗?我反应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说不醉了,这才觉得我可以站稳,也能自己走路,脑袋也不晕了,跟没有喝酒一样。
他见我完全正常了,这才转过身先上了楼梯,我追在后面喊他,他却不理会我。
“你干嘛不理人啊?你生气了?是不是?”我扯他的衣角,他一把把我的手打开,冷冷地说:“我怎么敢生护法大人的气?护法大人想跟谁约会就跟谁约会,我有权利生气吗?”
嘿,这家伙的确生气了啊。我快跑几步跑到他面前去挡住了他的路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嘻皮笑脸地说:“我没有跟谁约会,就是跟老严下班去喝了几杯而已,我俩是好兄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心里只有你,真的,别生气了啊,听话。”我捏了捏他的耳朵又在他的下巴上摸了几下。
“真的?”他半眯着眼睛看向我。
“真的,我发誓,如果我说慌,让我受五雷轰顶……”我举起三根手指头来对着天认真地说着,他一听立即捂着我的嘴气恼地说:“谁让你乱发誓的,我信你还不成?”
我拨开他的手嘻嘻笑着说:“你吃醋的样子还真可爱呢。”说着他白了我一眼拉着我的手继续往上走,快到我家门口时他突然在拐角处又跟我亲昵了一会儿这才变成猫跳进我的怀里,我抱着他开门进了屋。
进了客厅,我一面换鞋,雪儿就跳上了沙发窝进坐在沙发上的老妈怀里去并冲她叫了一声,老妈正在讲电话,抬手摸着他的头,我一面给自己倒水,一面听见老妈说:“好的,我问问她,完了给你回电话。”
我回屋换了衣服后,她抱着雪儿进来坐在桌旁,雪儿跳上床窝在床边看着我们。
“刚才我一个老同事给我打电话,说她一个亲戚昨天被抓起来了。”老妈说。
“抓起来?犯啥事了?”我问。
“杀了人,杀的是他们的邻居,唉,她这个亲戚是个小学老师,性格绵软,平时不怎么说话,可是昨天却把他们邻居给杀了,这简直就是惊破天的事,现在人在警察局,我这个同事就想让你去看看他是怎么了,那么老实的人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来。”
我听了莫名其妙地说:“他,他杀了人找我干嘛去?”
“她听她亲戚的媳妇儿说他有一个月了一直不对劲,说话老是心不在焉,而且脾气变得有些暴燥,一句话不对就摔杯子摔碗的,他媳妇儿跟孩子都不怎么敢跟他说话,想着可能是学校最近调整工作,他本来能当班主任的,可是没选上还是怎么的,心情不好,也就没有多问,但是慢慢的,发现他越来越不正常,有时候半夜起来发现他不在,起来找的时候就发现他在洗手间照镜子,还对镜子里一面说话一面笑,眼神很恐怖,想这几天跟他好好聊聊开导开导他,结果他竟然在昨天跑去把邻居给杀了,可是当他被抓走的时候,一把鼻涕一把泪还直说不是自己干的,直喊冤枉。”老妈皱着眉说着。
“不是他干的?那能是谁?杀完人就不认账了?假装精神分裂呀?”我哧笑着说,“再说了,肯定是那个邻居不省心,招惹他了,老实人被惹急眼了也是很凶的。”
“我也是这么怀疑,但是我这同事不相信,总觉得有什么问题,所以想让你去看看,就算安一下她的心,我们那时候关系都不错,你在医院里的时候她经常来看你,现在有事求到咱们了,这么直接拒绝也不太好是不是?不如就去看看算了,如果没啥也跟她说清楚。”
我一听只好点头说:“行吧,正好我后天休息,到时候咱们去看看。”
晚上等老妈休息了,雪儿就变成人形躺在我身边,他说他得找一天来拜访老妈,跟她说我们的关系,不然一会儿变人一会儿变猫的,太累。
以后的日子,我跟老严又恢复了过去的状态,甚至比过去还要好,他还是处处帮我,在公司人人都觉得我俩好的不象话,甚至怀疑我俩是好基友,老严对此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说我不如告诉他们我就是个女的算了,我又不是花木兰,之前假装没关系,现在关乎着他的声誉,影响他交女朋友,他反而劝我说他们爱咋就咋想去,管那么多呢。
第三天中午,老妈带着我按照跟她的老同事约定的时间到了看守所。
老妈的同事姓姜,跟着来的还是有凶手的妻子,姓刘,比我大四五岁的样子,整个人看上去很憔悴,还挺个大肚子,我不由叹息了一声,按电影里的一句台词来说就是,这是造得什么孽呀。
刘姐跟我大概把老妈说的又说了一遍,不过这次她告诉我们,其实是那个邻居先招惹他老公的。
“我们这个邻居是我老公的同事。”我们坐在看守所对面的小餐馆时刘姐说,“是学校的教导处的主任,为人有些尖酸刻薄,尤其是对我老公,觉得他平时不怎么爱说话,也不会跟人打交道,别人时不时的会送些礼什么的可是我老公不会也不屑于这么做,所以他就一直是个小老师,升职涨工资总没有他的份,平时见着我老公不管在哪都要挖苦他几句,我老公老实,不爱招惹人,就不怎么回嘴,那人就得寸进尺,后来,还,还在背地里说我老公的坏话,开始我老公不怎么理他,但是他见我老公好欺负,可能又听说校领导要提升我老公当班主任,他就变本加厉,还说我在外面有人给他戴绿帽子什么的。
“我当时听了就想去找他们打架去,这也太欺负人了,我老公还劝我别冲动,不过从那以后,他就开始变了,变得更不爱说话,但是他的眼神很不正常,看谁都带着股狠劲,晚上也不怎么睡觉,开始我以为他是在备课,可是我到书房看他的时候,发现他就对着电脑屏幕说话,有时候我还能听见他边说边笑,有时候半夜上厕所也看见他对着镜子说话,我们那个邻居习惯见到我老公就要讽刺他几句,他们家有个三岁多的小孩子,是他二婚比他小十多岁的老婆生的,因为很惯,特别皮,有时候我们家门没锁,他就会来看见什么拿什么,桌上放的水果不问自拿,摔了东西转身就跑,回家就哭,说我们打他了,邻居就跑来我家吵架。
“我和我老公都是老实人,平时也不会跟人吵架什么的,但老这样谁也不舒服,所以我老公可能是忍无可忍,昨天他们家孩子拿个小汽车在我们家门口玩,我老公上班推门没看见把他家孩子给踢坐地上了,其实也没摔疼,可是他家孩子就哇哇的哭就说我老公打他了,他从家里跑出来,手里拿着个啤酒瓶上来就要打我老公,我赶紧给拦住了,但是他把我给推撞在墙上,你们看,现在头上还一块青,我老公怕我受伤就把我抱回了屋,我以为事情就这么算了,没想到,昨晚上快十二点的时候,我听到一声惨叫,出去一看,我们邻居倒在走廊的地上,我老公,我老公他正一刀一刀地往他身上戳,血喷的到处都是……”刘姐又回忆起当时的场面,脸色又惨白起来,捂着嘴哭起来了。
我皱着眉头,听她这么说,是上邻居太过份,天天如此,换了谁都会起杀心的,兔子都会咬人的,这也太欺负人了,我心里暗暗骂了句,杀的好!
姜阿姨安慰了她一会儿,她接着说:“你们不知道,当时我老公的脸上是带着那么开心的笑容,我们邻居的老婆当时就晕过去了,然后有人报了警,可是警察一来,我老公就倒在了地上抽搐了一会儿醒来后像是第一次看见那个场面似的,直说自己冤枉,人不是他杀的,我跟着去了警察局,警察说我老公杀人事实成立,过几天就上法庭宣判,故意杀人的罪名是逃不了了。”她说着终于还是忍受不了捂着脸哭起来。
姜阿姨一个劲地劝着她,好一会儿她止住眼泪,这时电话响了,她应了几声对我们说可以进去看人了,我们这才跟着进了看守所。
我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一个警察站在一排平房前,等我们走近,他就对刘姐说了几句话,看样子他们是认识的,然后就带我们进了平房,穿过一个大厅再进去就是一间有着半截玻璃的房间,外面是像银行窗口的一个隔档一个隔档的窗口,窗前是一把椅子,玻璃窗里同样放着椅子,对面的墙上写着一些警示语,什么抗拒从严,坦白从宽之类的话,一个大大的国徽威镇四方。
刘姐坐在一把椅子上期盼地望着一旁的一扇铁门,我们几个站在她身后,这时铁门一响,从里面走出一个很瘦弱的男人,身高跟刘姐差不多,脸色很难看,手上戴着银色的手铐,看见刘姐眼睛就红了,几步扑上来两手攀产丰玻璃窗就开始哭,一个警察就站在他身后背着手看着他。
刘姐也哭着跟他说着话,我仔细地打量着这个男人,并没有觉得他有什么异常,他们说了一会儿,刘姐指着我对他说:“你快告诉她你前一阵子到底遇上了什么。”
那个瘦弱男这才抬眼看向我,刘姐让我坐过去,那个男人犹豫着说:“我前一阵子就是迷迷糊糊的,像一直在作梦一样,有些事情我不太记得了,但是我印象里是有一个人成天跟着我,说我们主任太嚣张,喜欢欺负弱小,看我不顺眼什么的,还让我找机会修理修理他,开始我不愿意,我胆小,可是他说他会帮我,天天来找我,最后说如果我不行动,他有一天会让我后悔,还说要对付我们全家,会杀了我的孩子,杀了我的妻子,我就问他怎么办,他说只要我听他的他来替我办,再之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只觉得自己是在作梦,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那个人死在我面前,流了那么多的血,我手里拿着一把刀,这真的不是我干的。”说着他又哭起来。
“唉,你先别哭嘛,跟我说说那人长什么样?”我拍玻璃。
他用手背抹了抹眼睛回忆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说:“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我看向地面,刘姐摇了摇我的胳膊焦急地问:“妹子,是没有办法了吗?”
我看看她又看看玻璃窗里的男人说:“给我一滴你的血。”
他一怔,像是没有听清似地看向我,我又重复了一句后,他还是不解,但却想着办法怎么把血给我送出来,这时刘姐已经找了刚才的那个警察跟他说了几句,那警察想了想转身走了,不一会儿从铁门里又进来一个警察,手里拿着一小块玻璃片和一根针管,走过来拿过他的手,在他指尖用酒精棉擦了擦然后拿针管刺了一下将一滴血珠放在玻璃片上,又转身出来,那警察将玻璃递给了我。
我让他们再聊会就拿着玻璃片走到外面的大厅坐在椅子上,老妈也跟着我出来坐在我身边,我把那滴血倒在掌心,一小团金光立即包围了那滴血,不一会儿,我看见鲜红的血里出现了几个小黑点,我一惊,看来还真的不正常,他的身体里曾经真的被什么妖祟附着过。
可是我就是找到了这只妖,我又怎么能跟法官证明呢?总不能让那只妖上庭作证吧?说人是它杀的,跟人类无关?然后就此暴发出一连串的新闻,说这人间是真的有妖作祟?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老妈连问我怎么样,她只看见我掌心的那滴血,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来。
“的确有过被附体的痕迹,但是,我可能还是救不了他,因为有人看见他杀人这一点是没有办法改变的,那把刀上有他的指纹,身上有死者的血渍,他是死定了的。”我拿出纸巾来把那滴血擦掉,却听见脚步声跑到我身边,我一看,是刘姐,他蹲在我腿边看着我问:“是被什么附身了?”看来她是听到了。
我忙示意她小声些,然后拉她起来一起走出看守所。
“有没有办法?请你救救他吧,如果他是被什么附体了那他就是冤枉的啊。”刘姐拉着我哭着说。
“你容我想想。”我拍拍她的手说,“在他被执行极刑之前还有时间,让我想一想,这样,你先带我们去你家里看看,我得找到那个附体的家伙。”
刘姐一听多少有些希望破泣而笑地直点头转身去去找出租车,老妈问我有办法吗?我知道她的意思,这关乎人命,最好不要逞强,别让自己也搅和进去。
刘姐叫来出租车,我们坐进去后就一直往她家开,到了楼下我让老妈跟姜阿姨都不要上去了,她们就在一肯德基坐等,我跟刘姐坐着电梯进上七楼。
这的确是个旧楼,一层住着四户人家,空间相对比较窄小,我们下了电梯我就闻到空气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有两户人家正在搬东西,看见刘姐都一脸恐惧地躲开,进了电梯就一个劲地按键,生怕刘姐会冲上去咬他们似的。
其他两家都搬了简单的东西离开了,而死者那家的门紧紧关闭着,不知道有没有人,他们门外的地上还画着画色的圈,告诉我,这圈里曾经有一条生命在这里结束。
我们绕开那个白圈,刘姐打开了门让我进屋去。
房间也小,一个小客厅,一间卧室,另一面是厨房和卫生间,都只有小小的一块地方。
刘姐带我走了一圈,他们把阳台装成了书房,我瞧了瞧电脑什么的,并没有发现什么,我打量着整个房间,不知道那只建妖物是在哪里缠上他的,他记不起来那家伙的样貌正常,因为一只妖并不具备固定的样貌,想变成什么样就变成什么样,但是在哪里遇到的,他也不记得,看来是那只妖抹了自己存在的相关资料,这只妖借刀杀人,吸取人的阳气,我一定不能让他轻易的逃之夭夭。
刘姐给我倒了杯水,我就问她:“你老公是具体哪一天开始不正常的你还记得不?”
她想了想本来在摇头,却突然说:“我想起来了,那天是他过生日,我还给他买了生日蛋糕,可是他回来就说头疼,早早睡了,我让他吃蛋糕他还对我发脾气,那天他的脸色不对,眼神也很奇怪,但我当时觉得他可能是在学校受了气也没再追问,对了,他还带回来一样东西,我找找看他藏哪了。”
我抬眼看见桌上的台历上在一周前的一个日子上画了个圈,旁边标注了个皇冠的图案,刘姐起身去找,不一会儿手里拿着个纸盒子过来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说:“他那天拿着个塑料袋,我以为是他买的什么东西,可是等他睡了也没有见他往外拿,等我收拾好厨房时,就不见了,那天我打扫卫生在他书桌最下面发现这个,也不敢拿出来看,怕他发现了生气,要知道当时他的脾气很暴燥。”
这是个普通的装鞋的纸盒子,我轻轻打开,里面被报纸一层层的包裹着,我小心地掀开报纸,发现里面还有个盒子。
我将盒子拿出来,觉得有些沉,轻轻放在桌上,再掀开盒盖,里面是一块红布我把红布拿开,发现里面是一面很古朴的镜子。
我把镜子从红布里拉出来,它有个木柄,镜子四周是雕花,但年代久远,唯一奇怪的是,镜面是黑色的,刘姐要伸手看我立即阻止了她让她最好不要碰,因为我拿在手里都觉得这镜子正散发着幽幽寒气。
看来这一切都跟这镜子有关了。
“这东西我要带回去研究研究,看看有没有办法救你老公,但是你也不要报太大的希望,做好万全准备,如果结局不乐观,我也希望你……”她垂了垂眼睑又看向我点头说:“我谢谢你了,如果他这次能死里逃生,那是他的福气,如果不能,也是他的命,我认就是了。”我听她这么说也就放了心,劝她想开些,然后下了楼,跟老妈她们会面,一进肯德基的门,整个大厅的灯忽地一闪。
老妈她们跟我走了出来,姜阿姨让刘姐跟她回自己的家去,我们便在门口分了手,老妈问我怎么样,我说先让她先回家,我得去处理一些东西,我包里放的这个镜子可不能随便拿回去,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现在是傍晚,我给雪儿打电话时,他的电话关机,一下午都没有他的消息,我只好带着这面镜子到最近的一处庵堂,里面的师太见过我,见我来合掌行礼,我让她给我找一间空房子,她也不多问,让一个小尼姑带我去了后院的厢房,我进屋后让她远远的走开不要进来。
等她走远,我在半空打出一道镇妖法符悬在半空,我在蒲团上盘腿坐好后,这才从包里拿出那面镜子来,放在面前的地上,抬手甩出一道驱妖符撞上那面镜子,镜子立即抖动起来,片刻,从里面升出一股黑烟想往外逃时,半空的镇妖法符向下一压射出一道红光法网将那黑烟紧紧缠了落在地上。
“护法大人开恩。”那黑烟落地化成人形,打着滚求饶,我抬手收了法网冷冷地喝问:“小小妖孽竟敢惑乱人心,借刀杀人?谁给你这天大的胆子?!”
这是个女妖,没有头发,穿着一件长袍,一双光脚,全身灰扑扑的向我磕个头说:“我借刀杀人是我错,但我确实恨那人,只想他死,便一时犯了错事。”
“恨?那个人与你有何过结?”我奇怪地问她。
“我是那人前妻,和他曾是同事,结婚后他在外面沾花惹草,我劝了他多次反而觉得我烦,后来认识了个酒吧女,我就被他赶出家门,当时我有孕在身,可是他全然不顾,后来我要挟他要告到学校去,他把我骗回老家让我吃了打胎药,又趁我身体虚弱之机跟我签了离婚协议,然后把我抛弃在山村自己回了城,我伤心欲绝,又因为身体原因,不到一年就过世了,后来,我的残魂四处飘荡,不甘心受到如此的对待,结果遇到了个会法术的道士,他把我放进这面镜子里教我修炼,让我保住残魂进化为妖,助他做了一些事后,有一天他突然消失了,我没有再见过他,但是我就一直住在镜子里,心里只想报仇。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不断有人接到这个镜子,我发现我可以借助他们的怨念增加我的力量,我就越来越强大,可以变幻样貌,去惩罚那些背信弃义的人,但是我从来没有利用他们杀过人,只是施以小戒,就这样,我为我变成妖而觉得开心,于是,我便利用这些人将我一步一步的带到他的附近来,落在了一个教师的手里,因为他们是邻居,而他又带着一身的怨气,我便利用了他下了手,这是我唯一一个借助人类的手杀掉的人,所以还望护法大人开恩,体谅我的苦情。”说着她向我又磕个头。
“你报了你的仇,可是这个人类却因你要受牢狱之苦,断命之难,他妻子家人的苦情又有谁来体谅?!”我大喝一声,吓得她一个激灵,抬头怯怯地看着我嘴唇颤抖着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生时,是个苦命人,死后本该受到怜悯,但你却一念之差让人家破人亡,这便是你造下的业障!如今,我就将你打入炼狱受刑!”说着我抬手手掌来,她却猛地扑倒在地哭泣:“护法大人开恩,我愿将功补过,我去把那个人从狱中救出,我替他坐牢。”
我正在责骂她,倒被她这一句话给提了个醒,这时,我的电话突然又响起来,我指了指镜子,让她先回去,抬手又收了镇妖法符。
电话是老妈打来的,她说刚接到姜阿姨的电话,她们下午回刘姐家收拾东西的时候听见有人敲门,却是那个邻居的老婆,那个女人已经怀了二胎,挺着肚子来问她们有没有看见自己老大孩子,因为之前那个三岁的孩子被送去了奶奶家,出事之后她也没顾上去接孩子,今天临晨有人把孩子给她送了回来说孩子奶奶生病看不了。
但是到了下午她就哪也找不到孩子了,也顾不上什么就来问刘姐,刘姐摇头说没看见,姜阿姨直接把她骂走了。
可是刚才她们准备走的时候却发现邻居家的女人在哭,撕心裂肺的,她们就把门撞开,看见那个女人脸色腊黄地坐在地上抱着个什么东西,也不哭了,一会笑一会儿对着空气说话,谁也不让靠近,她们想让我去看看,因为小刘觉得她不太对劲。
我拿起镜子放进包里就跑了出去告诉老妈我马上就到她们家。
等我到的时候老妈也到了,我们上了楼,看见刘姐她们站在邻居家门外,她们看见我来都指着屋里让我看,我走进屋,看见了那个女人,她正背对着我们坐在地上,我走到她面前弯腰看向她,她低头看着手里抱着的东西,目光焕散着已经不聚光了。
我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没有反应,我再去揿她抱着的那团东西上盖的毛巾,一掀开我就差点吐了,因为毛巾下面是个垃圾桶,在桶里有一个半大点的血肉模糊的婴儿,我立即盖上毛巾。
这时候,门外响起脚步声,我回过头,看见有几个医生走进来,我站开路,他们把她扶起来放在单架上,看了一眼桶里的东西脸色也变了变,但没有说什么连桶一起拿了出去。
这时我的包动了一下,我看见一股黑烟正徐徐冒出来,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女人身上,没有谁看见这黑烟忽地向前一冲,钻进了那女人的身体。
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根本来不及阻止,那女人就突然坐了起来,然后大笑着说:“我老公是我杀死的,是我干的,不是她老公干的,当时她老公看见了,正从他身下往下拨刀,是你们误会了,哈哈,是我干的。”
几个人包括那些大夫一听都有些纳闷,都当她疯了,只有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不动声色地默默地看着她。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死他?”刘姐第一个开口问她,这关乎着自己老公的性命,听到她这么一说顿时觉得事情有了转机。
“因为他在外面勾搭别的女人,我恨他呀,我为他生孩子,放弃了我的事业,我把所有的积蓄都给他,可是他却背着我在外面找女人,你们说,他是不是该死?那天,他打了我,让我滚,说再也不想看见我,说如果不是我给他生了孩子,他早就让我滚蛋了,所以,我就杀了他,我还要杀死他的孩子,让他什么都没有。”她说完又笑起来。
我们都看向那个垃圾桶,老妈的脸都被吓白了,我上前去拉住了她的手。
“你,你是说,这桶里,是你的孩子?”一个医生不可思议地指着桶问她。
“是啊,我把他从我的肚子里拿出来,我不会留下他的。”我再次看向那个女人,想看进她的灵魂深处去,原来她借的那把刀不止是刘姐的老公。
“可是,你的肚子里不是……”另一个医生奇怪地问。
“你是说这个吗?”她低头看了看,突然说,“两个孩子我都不会留下来的,我就是要让他一无所有,嘿嘿。”几个人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
医生们把她抬下楼送上车,我们也跟下了楼,眼看着她被带走了。
回到家,雪儿并没不在,我把镜子放在桌上,这只是一面古镜,却什么也没有,那个妖没有回来,我有些懊恼,为什么我不把她压在尼姑庵里,却把它带到凶案现场去,让它有机会附在那个女人的身上,现在,它一定溜之大吉了,万一它在四处伤人,我也难逃罪责。
一整夜我都睡的不安稳,快天亮时雪儿才回来,进来就钻进窝里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姜阿姨就打电话来,告诉老妈,那个女的在医院死了,自杀。
我一听立即呆住了,姜阿姨说那个女人在死前留下了认罪书,推翻了之前的证词,说一切都是自己干的,过程写的很详细,而且经过检验,那把刀上的确有她的指纹,而且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医生在检查她的尸体时,发现她肚子里没有胎动,拍了片子发现异常,然后给她解剖之后,竟然发现她肚子里的是那个三岁的孩子的部分尸体,没有人知道是谁把那孩子杀了分尸后又将尸体放进她的肚子的。
快中午时,我正坐在桌前发呆,手边的镜子突然一动,一股黑烟冒了出来,坐在外面沙发上的雪儿几步冲进来冲她叫着,我一把锁上门抬手将一团金光对准了跪在地上的那个人形。
“我终于将功补过了,我让那个女人承担了这后果,那个老师无罪释放的,当时要不是那个女人我也不会落得如此田地,现在他们家就算是在另一个世界团聚了,我知道自己背着四条血债,我愿意受罚,所以,我回来领罪了,听凭护法大人处置。”她跪在我面前说着,脸上却是坦然。
“你昨晚都做了什么?那个死婴和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我问她。
“其实在之那人死之前,那个孩子在半路就被我杀了,带到无人之所支解,一部分喂了野狗,一部分带回了他家,而我就变成他们家的孩子出现了那老太太的身边,晚上就回来教唆老师杀人,一直到那个人被杀,我又变作孩子回到那女人的家里,趁她睡着就把她肚子里的孩子取了出来,又把碎尸放了进去,昨晚我是利用她的手写了认罪书,又偷了那把刀来小心地在上面留下了指纹,所以原来当了妖,杀一个人容易,折磨一个人容易,救一个人也容易。”她苦笑了笑,“这在我当人的时候是不能体会的,那时的我处在活不好死不了的境地是多么难熬。”
原来她没有逃,去料理后事了,她从一个可怜的人变成一只可怜的妖,一生只为了那个不值得的人,如今它还要受万年的惩罚,可是它还是回来了,我轻轻叹息一声,说:“我送你去一个所在,你在那里好好悔过自新吧。”说完我在她身下开了通往寄养堂的路,她道一声谢便落了下去。
“它害死人命,你该送它去炼狱的。”雪儿跳上床懒洋洋地说着。
“它是被人所害才导致如此,又不是天生就是个妖,存着为害人间的险恶用心。”我嗒然地坐下来,外面老妈的手机又响了,听了说了几句后就走进来说:“你姜阿姨打来的,说你刘姐的老公被释放啦!那个死人的老婆写了认罪书,承认一切都是她干的,法庭要重新调查,估计他不会有事了。”
我木然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喂,你昨天上哪疯去了?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半夜三更才回来?”我问雪儿,他正要逃我一把扯住了他的尾巴,他嗷一声惨叫。
“我昨天办事去了嘛。”他可怜巴巴地说着。
“办事?你还能办什么事?”我又甩他的尾巴问。
“你一天去上班有工作打发时间,我天天闲在家里,我又不是一只真的猫,会闲出病的,所以到附近的山里修行打坐去了,没有带电话,一只猫,电话往哪放?卷在尾巴里吗?你来电话的时候我接了让人看见不吓死?”我一听他说的也有道理,这才放开手,他怕我又扯他尾巴,噌地跳出客厅躲我老妈怀里去了。
过了两天,刘姐给我才妈亲自打来电话,说她老公无罪释放了,对于这样的结局她表示对我非常感谢,说要请我们吃饭,我们推托不过才去了。
当我再次看见那个瘦弱的男人时,他倒恢复了些神采,见到我们一个劲地道谢,说要不是我帮他找出元凶,他这辈子可能就完了。
刘姐也含泪说这一次真是亏着有我帮助什么的,说的我都不太好意思了,姜阿姨也附和着说了几句,吃了一半,刘姐又拿出一个大红包来要给我,我们推了半天她坚决要给,姜阿姨就劝老妈收下,说这点钱换一条命实在太少,要是不收他们心里就更过意不去了,老妈一听这才勉强收了。
我们吃完饭在饭店门口告别,等我再次回身看他们时,刘姐的老公也转过头来看我,就在我回头的一瞬间,我似乎看见他的脸上竟然带着一抹冷笑,可是我再看过去,他们已经上了车。
过了几个月,听说他当上了班主任,只是应酬也多起来,有一次我在一家KTV的门外无意中看见他搂着个女孩子进去,再之后就没有了什么消息,若干年后,又听说他离婚了,得了什么病,没几个月就死在了医院里,身边没有一个人陪护,这自是后话。
不过我想,有时候一个人做了超出别人对他了解之外的事并不真的是无法解释,如果当初没有那个女妖附他的体,谁也说不上他会不会真的做出杀人的事件来,一个人的内心藏的是什么,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我似乎在哪听过这么一句话,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事在人为,如果内心有着邪恶,表面装的再善良,时间还是会让他原形毕露,可能连妖,都左右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