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几天前，突然接到高中室友猴子的电话。他说，兄弟，跟你说个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我说，咋？有同学去了？

他说，滚蛋，人家一个个比你强多了，你还活蹦乱跳的呢，别胡咧咧。

我说，那什么事？你找到女朋友了？

猴子顿了一下，几秒钟没说话，我以为自己猜中了，心里暗暗高兴。

他说，刚吹了，你特么不去算命瞎了材料了。别猜了，告诉你吧，周丹要结婚了。

啊，结了好，早该结了。

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猴子笑了笑，你猜跟谁。

那我怎么知道，我已经有几年没和她联系了。

得了吧，老兄，骗谁啊，夜深人静时，不知道把丹丹微信刷了多少遍呢。

滚蛋，说正事。

心虚了吧。得了，告诉你吧，要不你一辈子也猜不到。还记得总坐在班级右侧墙角，整天抠脚的人吗？

谁？小邋遢？

对了，就是小邋遢。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千真万确。

我靠，这怎么可能。我的思绪一下又飞到十几年前，我仿佛看见小邋遢穿着脏兮兮的运动服，黑色的白球鞋，散乱着头发，从我面前走过。留下一股耐人寻味的油烟加臭脚味儿。那时的小邋遢，安静地坐在角落，老师看不见他，同学们看不见他。毕业之后，好多人对于班级是否有过小邋遢这个人都深表怀疑。

你还别不信。告诉你，小邋遢现在可是大老板啦，虽说不算巨富，比起你我那可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老板又怎样，关我鸟事，婚期定了吗？

本月20号。怎么，你想去？横刀夺爱，抢婚？要不要兄弟帮你。

不用，你自己帮自己吧，不送，拜拜。说着我就要挂了电话。

哎，哎，别挂，还没说完呢。其实这次打电话是想借着小邋遢和周丹的婚礼让大家聚一下，毕竟高中毕业十年了嘛。小邋遢说了，聚会的所有开销都由他来出，路远的还可以报销往返路费。

行啊，老板就是老板，果然好气魄。

这不算什么。告诉你啊，这次聚会我们可能会迎来一重量级富豪。

我们同学？这世界怎么了，几年没见都成土豪了？

谁说不是呢，我做梦也想不到郑大东会发达。行了，见面再说吧。对了，聚会地点是华东师范大学旁那家海底捞，不见不散啊。

不见不散。

02

聚会放在婚礼前两天，当天一大早，我就跳上高铁，赶了几个小时，来到人潮拥挤的大都市上海。出了站，走在街上，感受往日那熟悉的街道和建筑，顿觉亲切无比。

我坐几站公交，走一段路，晃到店里时已快到晚饭时间。猴子拍着我的肩膀不停的笑，模样之猥琐让我恨不得抽他几下。

进到屋里，发现已经来了好多同学，互相寒暄了几句，我便和几个要好的哥们儿闲扯了起来。又过了一会儿，周丹挎着小邋遢的胳膊走了进来。

周丹满脸笑容，虽然褪去了青涩但多了岁月的风韵，这种女人更加惹人怜爱。他旁边的小邋遢高大浑圆，满面红光，脸上的肉随着步伐上下抖动着，这哪里还是当年的小邋遢，连一丝线索都找不到了。

小邋遢当仁不让坐在最大桌的主位。寒暄之后，他说，都到了吗？

猴子说，郑大东还没来，那天电话通知他时，他好像很忙，还没说完就挂了，聚会地点估计他还不知道呢。

郑大东在上海，说到就到。前两天他还发朋友圈说不知道开哪辆跑车去聚会呢？小李子说。

这样，你们再联系一下，小邋遢说，大东和我不一样，我是小买卖。大东是金融巨鳄，听说几年前他投了一家互联网公司，赚了几千倍，现在保守身家也在十个亿。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小邋遢说完环视众人，一股干云之豪气油然而生。

当年我就看大东面相清奇，想他日后必有大作为，看来，我没看走眼。刘大嘴说。

得了吧，大嘴，当年大东差点没被你那臭嘴骂死。小李子说。

众人调侃之际，我感觉有人碰了碰我的胳膊。是猴子，他递给我他的手机，我看到微信上郑大东的头像，还有里面让人炫目的照片。

猴子说，各式各样的跑车十几辆，几十个不同的国家，豪宅、酒店数不胜数，这就是富豪的生活。我看着那些照片，心里啧啧称奇，但总感觉哪里不对。

猴子说，还记得高丽丽吗？

我点点头，发现高丽丽就坐在我的隔壁桌。

他说，高丽丽是郑大东的暗恋情人，听说为了这次聚会，她都离婚了，等着续上前缘呢。

果然，我发现高丽丽不自然地坐在椅子上，时不时向门口方向望去，此刻，没有谁比她更希望郑大东的出现。

03

众人把话题说尽了，郑大东还是没联系上。

小邋遢说，给大东发个短信，能来就来，我们先吃吧。

席间，大伙轮流进攻小邋遢，端着酒，说几句漂亮话，追忆下往事，拉近与土豪的距离。我没敬酒，只是看着周丹和昔日的姐妹们开心地聊着悄悄话，脸上那种雍容的美丽让人心醉。

猴子捅了捅我的胳膊，等嘛呢？快去敬一杯。

算了，往事不要再提，一切都是回忆。

我静静地吃着火锅，比独处时更加寂寞。不，不止我，高丽丽一样，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我们都是不该出现的人，却来了。而最该来的人，没有来。

周丹端着酒杯，走到我身边。她说，没想到你会来。

我说，你结婚，我怎能不来，祝新婚快乐。

她说，愿你也幸福。

会的，我举杯。

酒过三巡，小邋遢说，该上主食了，我们来点甩面，顺便看看表演。

大伙说好，于是让服务员去叫甩面师傅。

小姑娘很勤快，隔老远就大喊，大东师傅，十五号桌。

话音刚落，便见一人穿着白大褂，步履轻盈地跑过来，刚要敬礼，便愣在当场，像根木头。

众人都愣住了，接着便是久久的沉默。

我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见了郑大东。所有人都没想到。

郑大东跑了，估计是这辈子最狼狈的一次。

我这才想到刚才的照片哪里不对，那些照片里，从来没出现过郑大东。

小邋遢愣了一会，便开始哈哈大笑。

刘大嘴笑红了脸，其他人也都在笑。

只有高丽丽，笑着笑着便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