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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场羊和人的战争,也是一场羊与羊,人与人的战争。是人阉割了羊,羊也阉割了人。生活就是一场彼此的阉割和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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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青草肥美,水清河宽。牧羊人也是靠天吃饭的,他们永远追随着绿色青草的脚步,就像养蜂人追着花开移动的脚步,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从另一个地方又回到这个地方,从草被羊群啃光到草又长出粗壮的身躯。从一茬羊群到另一茬羊群。
有一只小羊,从出生就被母羊嫌弃。
母羊不给它喂奶,不给她怀抱依偎的温暖。它从小独自在草原吃草,找水喝,练习走路,蹦蹦跳跳。
它打出生就比其他的羊羔个头大。全身雪白的毛发,在太阳下就像高原的日光照射皑皑白雪闪闪发亮。它的正头顶,有一撮棕色的毛,向后扬起,迎着风,像野马的鬃毛,每一根都竖起来,每一根都是一个生机勃勃跳跃的新生命。
其他的小羊也都远离它,长得和它不一样,它们的耳朵很大,下垂,耳朵的颜色是棕色的,眼睛也是棕色。它们是一群国外肉用山羊品种——布尔山羊。
这只小羊很像小尾寒羊,尾巴短小,四肢很高,前驱、后驱发达。但又不同于小尾寒羊,最大的特点就是它头部那撮棕色的毛,那黑白分明、晶莹透彻的双眼。它生活在这群布尔山羊中,注定是格格不入。其他的羊羔不和它玩耍、打闹。
原来母羊怀它的时候,就生下了这一只小羊。因为个头比较大,生的时候,难产,母羊受了很大的罪。
不久,母羊被牧羊人给杀死了,炖了汤,吃了肉。小羊们亲自看到自己的母亲被牧羊人拖出圈外,牧羊人和朋友拿出锋利的尖刀,嘴里说着笑着,一刀冲母羊的脖子捅去,母羊并没有发出叫声,只是朝羊圈看了最后一眼。小羊羔们都发出“咩、咩、咩”的哭喊声。
这群母羊的孩子,再也没有了归宿。牧羊人依然赶着它们出去吃草,晚上再赶回来,关到圈里。
牧羊人是一个中年肥壮的蒙古汉子,一把老式猎枪,一只牧羊犬,一匹马,一个皮缝制的囊,这些是他的标配,酒壶里装着他最爱的马奶酒。他以牧羊为生,他熟悉羊,熟悉羊的习性,熟悉羊的发情季节,交配规律。
这年,牧羊人带着羊群来到一片草原,在一个小村子旁驻扎了下来,村子的人并不多,人们大都以畜牧业为主。牧羊人在村旁的一片空地,搭了帐篷,用篱笆围起了羊圈。
2
牧羊人是去年三月初带着羊群来到这片草原的。
去年春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小羊羔们渐渐长大,一天一个样,一天比一天硬朗。空气那样新鲜,月亮在天空印记,风儿牵着裙摆起舞。习习凉风打羊的面庞吹拂过,像初恋的吻,甜甜的,软软的,暖暖的。
傍晚,牧羊人像往常一样,把吃饱了的羊群赶进了羊圈,并在水槽里倒满了水,饮羊。羊卧倒,嘴不停地来回动着倒嚼胃里的草,时而摇摇头,打个喷嚏,晃动耳朵几下。小羊羔围在母羊的周围跳来跳去,母羊的眼睛看着远方,好像在思索着未来幸福的日子,又好像在回忆过去吃苦的时光。鸟儿叽叽喳喳,欢快的歌唱。
风吹起树上叶子的背部,叶子伸了个懒腰。所有泥土中的养分开始发酵,粪池中时而冒出一个气泡。一只巨大小尾寒羊的情欲也开始随着空气中弥漫的味道升温发热、泛滥。巨大的小尾寒羊开始抑制不住,它必须发泄,它要去找到一只母羊。
风吹过来的同时,这只当地村民家里的公羊闻到了风中母羊的尿骚味,那是一种求偶发情的味道。公羊看着远方,一个劲的试图挣脱脖子上的绳子,头伸的老长,老长,就像要咬人的大白鹅,公羊来回跳跃着,要挣脱这绳索,就在它叫着“咩”“咩”“咩”像个哭泣的娃娃时,一瞬间,一股巨大的力量,公羊使出全身力气朝气味飘来的方向跳了起来,绳子被拉断了,巨大的公羊一个劲的扑向气味的源头。
到七点多钟,天快黑的时候,这只体型硕大的公羊,一路狂奔,像跳跃过悬崖一般,猛地跳过羊圈高高的篱笆,跑到牧羊人的羊圈,吓得其他羊都躲到了一边的角落。只有这只母羊,起身站在了篱笆的中央。
公羊像刚很饥渴的沙漠人群看到了绿洲,看到了水。迅猛的朝母羊身体扑过去,母羊赶忙迎战,躲闪,经过几个回合,母羊累了,母羊的体力远不及这只年轻力壮的中年公羊。公羊扑到了母羊的身后,伸出了自己的***,此处省略一万字……自行脑补(不能太露骨,想象参考狗的××)。公羊的前腿狠狠的夹住母羊的腹部。后面两条腿,支撑在地面,本身酥软的地面,可以看到公羊留下很深很深的羊蹄子印记。
公羊将自己的***插入了母羊的*部,进入了母羊的子宫。公羊使劲锁死母羊后,开始了××。
这时,牧羊犬,在外面已经嚎叫了半天。牧羊人从外面散步归来,看到了牧羊犬朝羊圈里大叫,牧羊人一眼看到公羊骑在母羊的背上,牧羊人清楚自己的每一只羊,以及羊身上的特征。牧羊人发现这是只外来入侵的羊时,赶忙到帐篷中拿出猎枪。
牧羊人拿出猎枪,朝天放了两枪,可公羊仍然无动于衷,还在忙着自己的交配。牧羊人朝羊圈走近了,端起猎枪,眼睛对着瞄准镜,定了两秒,扣动扳机,“啪”的一声,子弹穿过公羊的脑袋,公羊开始松开了母羊,母羊赶紧逃到角落的一边,逃到小羊羔的聚集的地方。
牧羊人去羊圈,拖出这只体型巨大的公羊,挂在帐篷外面的铁钩子上。不一会儿,看到了手电筒的亮光,原来是这村子里的傻子,傻子问牧羊人看到自己的羊没,牧羊人指了指被高悬起来的公羊。傻子一眼看出了那是自己的羊。
傻子大哭起来:“还我羊,还我羊,我的羊”。
牧羊人大喝道:“你个狗日的,羊都管不好,跑到我的羊圈来发情,还找我要羊,滚”。
说着,牧羊人扣动手里的扳机,朝天空开了一枪,吓得傻子赶忙跑回家了。
傻子只好回去了,傻子其实不是很傻,小时候出生的时候,母亲在怀他的时候,感冒发烧,输液中,输了一种药,导致傻子说话不清,嘴角还淌口水,手不灵活。可是,村里人,都知道,傻子心里跟明镜似的,啥都知道,斗地主,打麻将,牌算的比谁都清。
母羊怀孕了,五个月后产下了一只小羊,这胎仅有的一只小羊,因为个头比较大,难产,母羊生产时受了很大罪。
3
这一群失去了母亲的羔羊,成了迷途的羔羊,就像鸟窝里呱呱坠地的小麻雀,没有了母亲的照看。
它们仇恨牧羊人,他们必须团结起来,一个目标,为母亲报仇。要复仇,不能没有领头羊。
这只小尾寒羊,在羊群中论资排辈,算是最小的,地位最低的。它是母羊被捅死之前的最后一胎,头上还有很多的哥哥姐姐们。但它的个头不算是最小的。
它的躯干,力量都在增加,除了羊群中年纪最大的大哥。现在,大哥的力气最大,身体是最健壮。
但这只大哥始终看不惯这只与众不同、不伦不类生活在它们纯种布尔山羊中的这只身体大部分特征是小尾寒羊的老小。有其他羊,说它是杂种,大哥当众骂它是野种。
大哥做了领头羊,它们策划着如何报复牧羊人。
一个月过去了,它们每天都认真的吃草,喝水,睡觉。牧羊人早上把它们赶出去,中午赶到帐篷前的一排大柳树下,让牧羊犬看着。下午又赶出去,晚上赶回来。
一天傍晚,羊群被赶到距离帐篷前不远的地方吃草,其中的一只羊看到牧羊人不在,牧羊犬也消失了。原来牧羊人去村口买烟了,牧羊犬凑热闹,看看村子有没有其他母狗,也跟着一起去了。
羊群们发现了时机,报仇的时刻到了。
羊群们纷纷奔跑到了牧羊人的帐篷里,打翻了牧羊人的锅,带头大哥在牧羊人的的床铺上,撒尿,拉屎,其他的小羊也跟着在牧羊人的桌子上,锅里,碗里,撒尿,拉屎,像是一场策划了很久的起义。
牧羊人嘴里叼着烟回来了,外面有只羊在放哨,看到牧羊人回来,它们赶紧往圈里跑。羊都迅速的跑回到了羊圈,但小尾寒羊被带头大哥给挡在了圈门外,带头大哥把羊圈的门从里面用只棍子给挡住了。小尾寒羊在门外硬闯着,“咩咩大叫”没能进去。
为了惩罚它,牧羊人提着小尾寒羊的耳朵,找来刀子、酒精、把它抓住,绑在树上,给阉割了,并把它的睾丸给做了下酒菜。
被阉割后的公羊,感觉整个世界都灰暗了,生活从此没有了希望,没有了盼头,没有了挑逗其他母羊的欲望。
小尾寒羊两个月没有发出声音,它变成了沉默的羔羊。独自一个吃草,喝水,回到圈里睡觉,练习弹跳,奔跑,茕茕孑立,形影单只。
它的腿越来越长,越来越粗,身体愈发健壮,毛发越来越油亮。小尾寒羊的鬃毛在朝阳的沐浴下,更加的漂亮闪光。
到了七月中旬,天气热的不得了。
太阳毒辣,中午的时候,羊圈里面滞留着一股热浪,羊群不能待。牧羊人把羊群放在了帐篷前池塘边的一排大柳树下,让牧羊犬看着,自己跑到帐篷睡午觉了。牧羊犬趴在地上,舌头伸着,大口的喘气。羊群卧倒在柳树的阴凉下,口中咀嚼着草,眼睛咪住了,又时而睁开。牧羊犬看到了羊群睡着了,自己夹着尾巴,跑到了帐篷后面的背阴处睡着了。
羊群再一次找到了机会,它们开始了行动,两个一组,悄悄的没有动静,钻进了牧羊人的帐篷。
它们看到牧羊人的猎枪,枪口靠在牧羊人的脑袋旁,一只小羊用蹄子触动了扳机,咔的一声。为了这个动作,它练习了上千次踢的这个动作。可猎枪没有子弹,牧羊人醒来,惊慌中它们打翻了牧羊人倚靠在一边床腿上装酒的皮囊,牧羊人喝完酒,没来及盖上塞子,酒都流到了地面。
囊中的马奶酒是牧羊人的命。
羊群蜂拥似的,往外跑出,它们知道无路可逃,逃跑,离开了牧羊人就只有死路一条。他们会被村民杀害,贩卖,会被野狼,野狗围攻吃掉。
带头大哥为了保护小羊,最后一个进圈,牧羊人抓住了它,把带头大哥从羊圈中拖出,用绳子捆住了它的四肢,然后在羊圈门口,当着羊群,一刀子下去,牧羊人拔出刀子的时候,刀子上滴血不沾,瞬间,血液如喷泉涌出,溅到牧羊人的刀子上,脖子上。带头大哥断了气。接着,牧羊人用锋利的刀子,熟练的扒了带头大哥的皮。把皮放在一边的树杈上晾晒。在案板上,把带头大哥剁成了一截,一截。
羊群失去了首领, 从此风平浪静。
4
七月结束了,这里的草吃的差不多了,牧羊人带着羊群离开了这个地方,
第三年春暖花开的时候,牧羊人又回来了,这只杂交公羊的哥哥姐姐们,大都被牧羊人杀死或者贩卖了。它们的后代顶替了它们,在茁壮成长,。
这一年的沙尘暴特别多,牧草在逐渐减少,北方吹来的黄沙,漫天飞舞,灰蒙蒙的一片,村民们躲在低矮的屋子里,门窗关闭。羊圈里的羊吃着准备好的的花生秧,草原被羊啃的,都快没了草。没有充足草可吃,营养跟不上,牧羊人的那些刚出生的小羊羔,身体弱,还有抵抗力差的羊,得了病,被宰杀,卖给当地村民吃肉了,杂交公羊看着身边的亲人,以及后代一个一个减少,同一代的羊群,就剩下了它自己。
一天傍晚,漫天黄沙,大风吹来,沙子打在脸上,让人脸部感到刀割一般的痛。乌云要吞噬了整个村庄,人与人只有走近才能看清。风吹起了公羊的鬃毛。也吹醒了杂家公羊的记忆,它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在这里被打死,想起了自己在这里被牧羊人阉割,想起了一个一个死去的哥哥姐姐,所有的仇恨像黑暗地狱里的狂魔,一瞬间都苏醒了,一起涌上自己的心头。
杂交公羊心中充满了仇恨,它要发泄,就像它的父亲,当年发情的那晚,那一跳跃。可公羊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牧羊人正凝望着远方的天空,公羊站在了牧羊人的身后,低着头,像受了很多年的侮辱,无处发泄。
公羊从十几米开外奔来,用尽全身力气,身体的每一根发毛又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如一个个奔跑的生命,千军万马,在空中抖动着,飞舞着。公羊积累了三年的力气,全身健硕的肌肉蕴藏了巨大的能量,在这一刻全部释放,用角狠狠的把牧羊人顶到了半空中,噗通一声,牧羊人摔落到了地面。
公羊发疯似的,前蹄后蹄先后狠狠的踏过到牧羊人的裆部,牧羊人疼痛的大叫,往前爬了几步,捡起猎枪,扣动扳机,一枪打中了狂奔的公羊,公羊朝天大叫了一声,然后垂直落在了地上,那声音好像是在示威,哀嚎中夹杂着喜悦,胜利中伴随着痛彻心扉的滴血,凄凉婉转。
公羊倒在了地上,嘴角流着血,双眼大大的睁着,呼吸急促,两条瘦长的腿还蹬着地面。
公羊踏过牧羊人裆部的时候,牧羊人的睾丸爆裂了,牧羊人倒在了地上,不能动弹。
牧羊人中眼前浮现了三年前也是一个傍晚,他打死一只村民公羊的情景。它们长得是那样相似。
傻子看到了牧羊人,他仇恨的牧羊人,他没有喊村民来救他,牧羊人痛的昏死了过去。风沙越来越大了,沙子渐渐的覆盖了牧羊人的头部,继而覆盖了牧羊人的全身。
公羊被打死的那一刻,我哭了,但公羊笑了,它想起了小时候唯一一次和妈妈在草原的夕阳下漫步的情景。
一切那么美,一切那么好。
后记:
让我们回顾一下王小波先生的《黄金时代》
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可是我过二十一岁生日时没有预见到这一点。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我。
这只公羊是王小波笔下受锤的牛,是王小波,是那些为了生活而挣扎的人,是我,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