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若要摆脱困惑,就去无惘之地寻觅黑城。
如遇黑城,便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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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丑,我是个杀手。
虽然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也不喜欢结束别人的生命。
可能让我坚持活下去的,从来不是喜欢,而是习惯。
所以我努力让自己习惯,在这个城市卑劣且顽强地活下去。
即便是如此基本的诉求,那个无名组织的要求也并不简单。
“丑,我们需要你活着,更需要你活得毫无存在感。”
所以,作为杀手,我学会的第一件事并非刺杀,而是如何完美地隐匿自己。
彼时的我还拥有言语的能力,却已然失去表达的欲望。
毕竟,没人愿意倾听的字句,根本毫无意义。
那就当作一把隐形的匕首也好。
至少不会因为寂寞而失落。
但惜字如金的不止我一个。
我不知道他的来历,也不清楚他的身份,只记得他的名字,还有他的样貌。
阿雪,人如其名,苍白如雪,身手又快又好,浑身都是一种说不出的清冷。
他和我一样,都是被组织捡回来的“小东西”。
但和我惯用匕首不同,阿雪用刀,也只用刀。
那把十分凸显存在感的长刀,和他精致如画的五官一样,完全算不上低调。
的确,作为一个未来的杀手而言,阿雪实在是漂亮地过于惹眼。
“这张脸,早晚会派上别的用场。”
我不知道组织所说的“用场”是什么,但阿雪的确与他人不同。
他不用学习伪装或者易容,甚至被刻意打理出倾泻如墨的长发。
特殊待遇的副作用,就是在本就与温馨无关的集体中备受排挤。
当然,孤立阿雪的人,并不包括我。
不是好奇,也不是好心。
这个比石头还麻木的男孩对于我,似乎是一种天然的不可抗力。
训练时、禁闭时、吃饭时、洗漱时,我会不由自主地向他靠拢。
我就像个变态一样,一颗心随着他高束的马尾七上八下,甚至会偷偷研究他出招的规则,暗暗模仿他收刀的姿势。
有一次,或者两次,阿雪的余光似乎有意无意地瞥向我。我更偏向于无意,毕竟自己是个没有任何存在感的存在。
“丑,你还是离他远点儿,这家伙是个怪胎!”
我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
每隔一段时间,也许一个月,也许半个月,阿雪便突然浑身抽搐、倒地不起,很快被组织转移到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再过一段时间,阿雪就会沉默着回归,继续在猜忌与排斥中独来独往。
组织内部的传言是,阿雪拔刀必见红。
可惜他们没搞清楚,红色,未必是血。
那是三年来我第一次和他同出任务,也是我第一次同他面对面地讲话。
“借一下你的刀。”撤退到半途,我指了指街角的水果摊:“切个西瓜。”
才砍净半条街的少年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递来刀,眉头都没皱一下。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我和他坐在护城河的堤坝上,专心致志啃西瓜。
杀人的阿雪与吃瓜的阿雪判若两人,一个嗜血暴虐,一个安静斯文。
他吃得很慢,但吃得不少:“瓜很甜。”
我打着饱嗝,擦了擦嘴角:“刀很快。”
“你的匕首用得也不赖。”
“可惜比不上你。”
阿雪不以为意:“没什么可比的。匕首有匕首的用法,刀有刀的用法。”
我很高兴,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何高兴:“有意思,我们可以长期合作。”
他难得有个生动的表情:“为什么?”
我伸个懒腰,闭上眼睛,只觉得扫耳的夜风不比往日阴寒。
“没什么,只是和你待在一起,感觉还不错。”
阿雪没有回绝,也没有认可。
他只是在风中沉默着沉默着。
然后在和谐的沉默中,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