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有诸多味道,一箪食,一瓢饮是一种清淡生活方式,饕餮盛宴之下的交杯换盏也有人乐在其中。食物制作的复杂繁琐可以如红楼梦中的贾府为做一道茄鲞,便要十来只鸡来配的精致。反之也可像水浒的梁山好汉,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快意恩仇,不屑烹饪技巧。若只是饱腹,一碗阳春面也能得到满足。
说起吃,每个人都有故事有着对食物私人定制的情怀。若去追究其情节,或是缘于一个城市的世井气息,或是儿时亲人的拿手菜,或者只是因为食物本来的好滋味。
我的家在济宁汶上,汶上的宝相寺近几年也有些名声,每次回去都能看到一直修葺着的宝相宫。前两年在泰山晚报也看到过半版的宝相寺旅游广告,主打心灵之旅一日游的广告语云云。作为一个汶上人,我最念念不忘是汶上的夹饼。坦白的说这只是我们当地标签的独属小吃,更严谨地说也算不得小吃,只是吃饭没时间或者快速解决饥饿的街头吃食。很受中小学生的喜爱。夹饼顾名思义,即是饼,夹是动词,如平时所说的用筷子夹菜的意思,所以就是夹了配菜放入饼中。饼用的是圆形的烤饼,大小如普通苹果,握在手中刚刚好。一般我所见过的都是流动摊车来售。停在步行街,人来人往的路口、学校的门口,不过我吃过的认知只属中都街的交汇处的最好。好的涵意无它,仅是与我第一次吃的时候并不差别。头一次吃是我爸带给我的,中午他从车筐中拿出一个透明袋,打开后看到饼中嫩绿的豆苗,我咬了一口,混合着豆皮和火腿,直呼好吃。一块钱一个,却也实惠。回想起来也有十多年了。现今夹饼的内容也与之前基本无异。除了豆苗豆皮的基础款,选项也可以有鸡蛋火腿肠鸡排里脊。
我已经很久没有吃到夹饼了,怀孕初期口味很挑剔,日思夜想着吃上一个夹饼,有一段时间夜里睡不着吐酸水,越发饥肠辘辘,只得从床上坐起,拿起饼干充饥,对着晕黄台灯,很为吃不到夹饼而抱憾。内心无限羡慕汶上的孕妇可以一饱口福。后来春节放假回去时,过年期间是无人出摊的。后来休产假后肚子大了,也不方便回来了,留在泰安待产。我妈说来看望我,我隔着电话向她喊一句,能给我带两夹饼吗?我听见电话里我爸说闺女还没断了这念想。我妈说天太热了,我转两次车带过去恐怕也不能吃了。你一个孕妇吃这个也不好,我左右央求,她只得答应去路口看看有没有。傍晚她到泰安时,我掐着浑圆的腰在楼下等她,直接说夹饼呢,她很为难:来的时候2点多,开发区路口几个都很不新鲜了,我瞧了瞧没有买。说着递给我一个点心袋说你吃些蛋糕吧,刚做的。我失望的摇头,摸着肚子喃喃自语:宝宝,看来你出生之前娘亲是吃不上了。想念的口水又咽了回去,内心表示无限羡慕汶上的孕妇们。
满月后带孩子回去住了几日,照料孩子无法出门,托我妈在开发区路边买了两个,卖相很差,口感太咸,吃不出多少味道。秀来我家看宝宝时聊起,她说咱这边都不正宗。大家都说九阳附近的那个摊做的好吃。我赞同的说知道的。怎么会不知道呢,我原来去买过多次,夹饼车,和煎饼果子、肉夹馍等常规路边吃一样的。透明玻璃上贴着红色不干胶:汶上夹饼四个字。焊制的不锈钢架有两层,放着一些配食。有鸡蛋、火腿。下面就是连着煤气罐的炒锅。要吃的时候径直走到跟前,也不用多加寒暄,大娘就会直接发问:做个夹饼加啥!等你回答之后,她就开始打开煤气,将一把豆苗放入锅中,锅是平的,也有凹进去的,大火翻炒片刻,这时你看豆苗颜色依然透着绿,却是熟了。要加鸡蛋呢,就在锅上做一个荷包蛋。然后拿出烤饼,烤饼会放在一个泡沫盒里,我见她拿出时,烤饼一排排,表面还沾一点点熟面粉。烤饼拿在手上,她用一把小刀快速从侧边做一个切口。当然并不能全部切开,底部还是连在一起的。等做好这些后,她问一句:刷酱不,要辣不?听到我清脆得:“昂,要”(昂是汶上常用语,等同于嗯或者是。)拿一个刷子蘸酱抹均匀,辣椒也抹上,有的摊位是直接洒辣椒面的。煎好的荷包鸡蛋或者煎肠放入切口,紧接着是冒着热气的豆苗夹入切口中。最后洒上孜然粉。切口合上用手稍微一捏。透明方便袋快速旋转。再拈一个方便袋套住递给你。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吃喝的格调有俗有雅。周作人写道:“喝茶当于瓦屋纸窗之下,清泉绿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饮,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的尘梦。”我喜欢他对待饮食的文化观念和艺术韵味,比较起来,夹饼实在很俗,许多人买来夹饼也只得在大马路口边走边吃,常常为了赶时间囫囵吞下。大多数人很少有他写的这般雅的时刻,夹饼却是在日常有不可替代的位置。因为更多的时候,我们都在奔波辛苦,芸芸众生都只是沧海一粟罢了。但结束一天的疲惫后,饥肠辘辘的你吃完一个夹饼,我想你也能会心一笑;笑着笑着心里竟也生出了感叹,生活啊!管它是好是坏,此刻,填饱肚子,啥都不是事。
青岛的琴琴在朋友圈里对自己女儿说“快快长大,带你回去吃夹饼”。我想夹饼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思乡之情。她一定是想家了。正如一档寻味节目的旁白: 不论世事如何变迁,不变的家乡味道总能被食物记忆传递,连接着永恒的乡土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