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三、四年前的一个暮秋,气候日渐转凉。忽然有一天,赵若彤告诉父母自己要北上北京去闯荡。她这心血来潮的决定吓了父母一跳,此前,老两口丝毫也没注意到女儿情绪上有什么变化。尽管若彤的大哥比她大了整整十岁,已成家立业,女儿也上小学了。但这一点儿也不会威胁到她在家里的位置啊!老两口为这事夜不能寐,翻来覆去想了整整两个晚上。
最后,老两口得出的唯一结论是:大概是若彤与大哥年纪差了太多,没多少感情。而且他们自己的生活过于沉闷,对刚刚大学毕业半年的女儿来说是个沉重的负担。最重要的是,女儿前些日子一只胳膊受了点轻伤,缠着绷带已休养了几天,恐怕与这事也有点关联。除此之外,女儿到底因何缘故铁了心要去北京,他们便一无所知了。
老两口对这个宝贝疙瘩疼爱的要命,生怕她受到那怕一丝一毫的伤害。是的,这么多年过去,他们除了将她抚养成人,供其读书外,承受了不知多少担心、挂念之苦。尽管他们一直把她视若明珠,倾尽护爱,但一想到女儿一门心思地要北漂他乡,内心不免涌上一股无言的痛苦。他们还有无限的担心、深远的担心。
终究,老两口没能把她挽留在身边。若彤离开小镇的那天中午,老两口跟在女儿身后走了很远,后面大哥把她送去了车站。暮秋的薄凉空气充斥在天空与大地之间,显出苍凉的余韵。老两口看着女儿的背影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一路颠簸,赵若彤终于抵达西安火车站。虽是暮秋,不逢年关的人流高峰期,车站却也是人头攒动,喧噪不已,整个火车站仿佛坠落在大海的澎湃喧响中去了。她不由得烦躁起来,甚至对周围的这一切产生了无名的怒火,只是她极力将它压了下去。
一只缠着绷带的胳膊引来不少注视,这让赵若彤很是苦恼。她厌恶那些看客,尽量把视线移向别处。其实除了这只包扎起来的胳膊引人注目外,赵若彤那苗条高挑的身段与洁白粉嫩的脸蛋更能吸引人们的目光。她大约也知道这一点,但丝毫没显出自豪来,她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她从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试图打开瓶盖。尽管她费尽了一番功夫,矿泉水瓶盖依旧与瓶身吻合在一起,连一丝缝儿也没有。她内心的怒火又燃烧了起来,碍于睽睽众目,她只好忍了下去。
她茫然了片刻,朝左右看了看。她看见一位长相干净、气质文雅的男生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他一手支在下巴上,好像在沉思些什么。她看了看时间,离发车时刻还有半小时呢。她低垂了眼帘,颇踌躇了一会。终于鼓起勇气,朝他跟前走了几步。说了声:“你好!”那男生抬了抬头,有点疑惑地看着她。
“你好!你能不能帮我打开这瓶水?”她幽缓地说了句。
“嗯,可以——”
他从她手中接过水瓶,帮她打开,又轻轻地递给了她。他看见了她缠着绷带的胳膊,没说什么,他同时看见了她美丽的脸庞,也没说什么。
赵若彤轻柔地说了声:“谢谢你!”
彼时,她内心情不自禁地涌起一股温热的暖流,那该是发自于人美好本性的热流。她开心地喝了两口水,沉默着。
过了片刻,他轻声问了句:“你是去北京吗?”
“嗯,是的。”赵若彤简单地应了一声,便不知该说什么了。她意识到自己正处在一个微妙的路口。她对这次离开父母北上还怀着一丝愧疚,因此没什么心思想其他任何事情。尽管她对眼前的道路充满了期待,充满了五彩的幻想。但就在这个路口,她压抑了自己的感动。
他偷偷地看了一忽她美丽的面庞,终于也没再说什么,大概他觉得已经满足,没必要再去烦扰一颗不愿被别人触抚的心了吧。
他们没再交谈,都静静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或是游离在自己与另外世界交汇的地方吧。
北上的火车开动了,赵若彤美丽的脸上漾开一圈圈淡淡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