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从台阶上摔了,左股骨骨颈骨折,住院换股关节.
铁打的病房,流水的病人。昨晚来了个新病人,七十岁的老太太,也摔坏了股骨,两女儿都在外地谋生,她熬了一月的疼才来看医生,看上去精神矍烁,嗓门洪亮地找人拉呱,说年轻当过民兵,扛过枪,现在日常一个人从小镇乘公交车到县城菜市物卖自个种的吃不完的蔬菜。
她一边对我们炫她的聪明能干,一边开始喋喋不休数落女儿,喂水疏忽,脱衣怠慢了,然后污言秽语恶毒诅咒,如滔滔江水不绝于耳。
我们一众人呆若木鸡听得目瞪口呆,邻床大妈去劝,我和老妈呐呐难言,她置若罔闻,她亢奋地用世间最肮脏最恶毒的甚至是是骂女儿妈自个的词语来发泄对女儿的仇恨。
大伙茫然地望着这对母女,万分地同情地看向那女儿。女儿一句分辩也没,只低眉该干嘛干嘛。
不知前因,一屋人只能在肚子里猜测,我想这老太太大约老年痴呆吧。可她说话词语恶劣逻辑到没错,没有颠三倒四,都是有不满才咒骂,那她就性情暴劣?
过了一宿,彼此熟稔些,那家女儿芳芳告诉我姐说她妈妈前些年精神受过刺激,因为相邻叔叔家乘她妈生病住院时盖房,占了她家的一部分宅基,叔叔家有儿子,她们家就两女儿,她妈觉得受欺负了,怪她爸没用,怪女儿不给力,可木已成舟,一向争强好胜的她天天看着自家田地上人家的新屋,愤恨不已,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芳芳叹叹气,她早年大学毕业,己在通城落户成家,夫妻俩开了自己的公司,女儿去年上了南大,生活顺遂美满,只是这老娘她搞不定。
她家先生不擅家务,这几天也到县城的屋子烧饭煮羹汤,可一不小心烧的鱼咸了,老太太摔了碗说下的毒,嚷嚷说女儿不孝,害她。
护士没按她要求撤尿管,她又开始诅咒芳芳要害她。
她血糖高又有血栓,暂不能手术,又怪芳芳要害她。
芳芳终于暴发,开始大声反驳,没有花过你的钱,没有要妹妹来陪护,你日日在家摔碗丟盆,爸爸也天天让咒骂得灰头土脸,这个家都让你搅得无一天安宁,天天脏话连篇,日子还过不过?你不想治就出院。
老太太哑声了,象个作威作福惯了的恶人被人拿住了命脉。
她恶,可她也老了,坐在床上,坏了腿,即便摔碗也扔不了多远,她还能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