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局

                                                            (非原笔)

卷一,夜祭

简介:

  在这重重叠叠的阴影中,究竟谁会成为开启圣战的祭品?

  序,归来

  欢迎你……自黄泉中归来的骑士。                                                         

                                                      —艾久

  1

           

  格斯丁城的酒馆总是繁华的,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喜欢在闲暇的时候,来这喝上两杯掺水不多的清酒。

  这家酒馆中最出名的,并非后厨与信誉,而是前台招待的小厮。

  对身份低微的客人多掺些水,对尊贵些的客人送上两碟小菜,记住每一个客人的口味与胃口……

  这些简单却废头脑的小伎俩,是小厮让客人回头和讨店家喜欢最大的绝招。

  这天半夜,酒馆刚刚要摆上打烊的牌子,便有一匹白马拽着满街的烟尘,直直在酒馆门前停下。

  一名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女子翻身下马,向前台走来。

  这名叫牧言的小厮本还着几分困倦。但被女子身上的寒意一激,却是彻底清醒了过来。

  赶忙挂上格式化的笑容,询问:“不知客官前来是喝酒还是住店?住店请先付银钱。”

  “住店,记得喂好我的马。”

  见她从袍中摸出几块碎金,丢到牧言的面前。

  “三天,多的自己收下。”

  牧言低下了头,眼眸中闪过了点点异样的神采。

  但当他抬起头来时,眼底只剩下了困倦与贪婪。

  他将声音压低到只有自己与身边的杂役听的清的地步,开口:“小钱子,去好好伺候那位客官的马,她的赏钱咱俩对半分。”

  转身,将一小块碎金塞到了杂役的手里,补充:“知道是位怎样的客官了吗?把她伺候好,赏钱少不了。”

  那名为小钱子的杂役早已被碎金的光辉迷了眼,将碎金塞到口袋里,对着牧言做出伸出了大拇指。

  “谢言哥提携。”

  他的口型如是说。

  牧言笑笑,转身回了房间。

  这个酒馆中,没人知道他的过往。

  他们只知道,在一个满天飘雪的日子,一个披着黑袍的少年被老板抱回店里,为这家酒馆创造了一个不大亦不小的奇迹。

  除此之外,他们知道的只有他的名字,牧言。

  还有他带来的利益……

  真是让人厌恶……

  脱下外衣挂在墙上,莫名感觉到了缕缕寒意。

  是忘开炉火……了么……

  一袭黑袍从房间顶上飘转而下,直直向他袭来。

  与之而来的还有彻骨的寒意与……淡淡的梅花香气。

  抬头,与斗篷下那双伶俐的眸子相对。

  忽然感觉头很痛,过去的记忆像是无遮拦的洪水一般涌入脑中。

  在那场铺天盖地的暴雨中……亦是一个拥有这样眸子的少女将他抱起……用冰冷的身躯与他紧紧相依。

  光影生而为敌,但在他怀抱那个女孩的时候,却是生生明白了善恶一步界厘。

  自己用这三年的时光,究竟明白了些什么呢?

  他不知道,于是也只能紧紧抱住黑袍下的女孩,听她冰冷而清晰的呼吸。

  “你后悔了么?那日将淬炼着圣银匕首刺入自己的心里。”

  女孩的声音依旧清冷,却是带上了缕缕柔情。

  “艾久……善恶的界厘由谁划定呢?如果那日我真的将匕首刺入了你的心里……那大概才是值得后悔一辈子的事吧?”

  艾久冰冷的泪水落在他的手上,破碎成点点水花。

  “最后的测试你通过了……那么欢迎你,自黄泉中归来的骑士。”

  牧言将艾久放下,眼神中满是复杂。

  “我们……回家吧!”

  兜兜转转的绕了一个圈子,终归逃不出这场光与暗之间的是非局。

  2

  在福音堂中的牧言,从来不是个听话的孩子。

  在别的圣骑士为了获得主的眷顾而祈祷,为了强健的身躯而努力时。

  他常常独自一人呆在牧师找不到的角落,做着些常人眼中没有意义的事情。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他躺在某颗大树的枝干上,睡着一个安稳的午觉。

  在祥和而寂静的梦境中,头顶忽是传来一阵剧痛。

  模糊的视线中,映入眼眸的是女孩新雪般洁白的长发……还有她因为气愤而通红的脸颊。

  “大家都在为了解救更多同族而努力,你怎么好意思躲在这种地方睡觉!”

    明明是被惊醒,牧言却没有半分气急的样子,只是慢悠悠的反问。

  “为什么不好意思呢?”

  “我们生活在神的庇护里,理应为解救受苦的世人而努力。你却浪费时间,在这种大好的天气里睡觉!并且被揭发出来毫不羞耻,你到底是不是个圣骑士呀!”

  女孩说的上气不接下气,牧言却始终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也知道,现在是大好的天气呀……算了,身为你的同届,我有义务提醒你树枝快断了。”

  “什么?啊——”

  在牧言的话音刚落,树枝便咔嚓一声断裂了。

  半空中,牧言看女孩惊慌失措,淡然吟唱。

  “在您的国度中,挚诚的子民都将得到庇佑。”

  淡淡的光明将他笼罩,化解了落地的冲力。

  一旁的女孩却直直摔到地上,头上鼓起了一个大包。

  她捂着头,指着牧言身上的圣光。

  “为什么你这个从来都不认真祈祷的家伙可以使用神术?这不神学呀!!!”

  “真蠢,神术说白了不过是信念的具现化,祈祷的作用不过是加深你对教会的忠诚罢了。”

  牧言摆了摆手,消去了身上的圣光,挑衅般的笑笑。

  “如果你想感化我,请打败我。”

  说着,将女孩扶起。

  却是猛然间发觉了女孩眼眸间的一缕得意。

  女孩起身,暗自凝结起圣光。

  “破邪拳!”

  在恢宏的圣光中,牧言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判罪,制裁!”

  圣光骤然间散去,女孩被弹出好远。

  “所以说,对圣骑士用圣光偷袭是愚蠢的行为,一个简单的制裁就可以让偷袭的招数全额反弹。”

  女孩蹲在地上,看似刚刚下手不轻。

  “在您的国中,不应存在伤痛。”

  淡淡的光明消去了女孩所有的伤痛,牧言转身,再没有回头。

  “等你觉得自己可以“感化”我的时候再来找我吧。”

  女孩站起身来,看向背影的眼中满是……复杂?

 

  3

  “一生能复几,倏忽如流电惊。”

  圣堂的最深处,身着淡金色长袍的老人对着面前的黑衣少年,低声感叹。

  “你个为老不尊的混蛋也能发出这样的感叹,真是让人感觉违和呀。”

  老人并没有在意少年的嘲讽,只是笑着。

  “你和她相识也有十年了吧?我们教会不禁情欲,这时候……差不多了吧?”

  “别想太多,这回来找你可不是来请你当人生导师的……只是请你帮我圆个慌。”

  少年罕见的羞涩,不经意间红了脸颊。

  “身为教皇,我理应指导迷茫的羔羊。撒谎这种事你还是另寻高明吧!”

  “对呀,身为教皇的你喝着酒吃着肉,就差叫个漂亮主教来陪酒了。”

  教皇露出了一个老贼般的笑容,猛灌了半瓶清酒。

  “这漂亮主教没有,漂亮牧师倒是有一个……要不要你去领了她的心意,我帮你们主持婚礼?”

  少年敲敲桌子,阻止了话题的偏移。

  “这次我是真的求你……你就和她说我因为血族的陷阱死了不行吗!”

  老人一口饮尽杯中残液,收起了随意。

  “你真的……没信心回来吗?”

  少年笑笑。

  “那可是公爵的城堡,又不是公共厕所那样随意的地方……谁能有信心呢?”

  “也是呀……”

  教皇的眼中像是失去了什么,但牧言却说不清楚。

  “谎我帮你圆了……不过你要答应我……尽力回来。”

  牧言放松下来,微微一笑。

  “放心吧老东西,我死了谁帮你买肉吃,买酒喝呢?”

  说完,他便走了。只留教皇一人呆呆的喝酒。

  4

 

  东方有一句古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话在牧言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以下人的身份潜伏在公爵的城堡中,对他来说只是换了一个偷懒睡觉的地方而已。

  这正是繁樱盛开的季节,他躲在映雨湖的小舟里,看岸边的墨染樱纷飞如柳絮。

  这些天在公爵城堡中的见闻,让他渐渐明白了为什么就连那些与人类势不两立的血族都会为他的任务竭尽全力。

  这块领地的主人,他任务的目标,认为人类应该拥有与血族对等的权力。

  这在视人类如牲畜的血族中,就好像给猪穿上衣服,并宣言要对猪如同类一般友好那般搞笑。

  这块土地上的人心虽稳定,但真正拥有力量的血族却与它们的领主貌合神离。

  不过这样……还真是狠不下心来杀死这块土地的领主呢……

  头顶忽然一疼,悚然发觉在他发呆的时候,竟有一个黑发如瀑的少女来到了他的船上。

  而他却毫无发觉。

  “你就是那帮无聊的家伙找来杀我的人?看了你好些天,怎么感觉你不是偷懒就是睡觉,一点都没有好好潜伏的样子呢?”

  牧言愣了愣,打了个哈欠。

  “如果你不杀我,那就让让,你挡到我的阳光了。”

  少女敲了敲他的头,好奇的问到,“你不怕我吗?我可是血族公爵呀!那种传说中生吃小孩心脏,强抢良家少女的血族公爵,你身为一个圣职者怎么既不想打我也完全不害怕我呢?”

  牧言笑笑。

  “其一,刚刚你说的东西不是血族公爵,是某种传说中靠近了就会掉智商的生物。其二,我感觉你完全没有杀我的意思,不然我大概一踏入这座城堡,就化为满天的血沫了。”

  “噗嗤。”女孩忽然笑了出来。

  “你真是个有意思的圣职者,那么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和我人类状态下战斗,你赢了……我给你一个可以尽情偷懒的职位。二,在我这当个管家,到我死亡或是圣战开始。”

  “你想让我选二的吧?”

  “是,我不喜欢杀人。”

  “那我就选一吧……破邪拳!”

  恢宏的圣力爆发出来,女孩猝不及防,被这一拳打落湖中。

  “你们圣骑士……还真是不讲究呀……不过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怒火!”

  少女咬破了手指,点点鲜红滴落。

  血液在半空中凝成法阵……一柄鲜红的长剑被从半空中抽出。

  血脉之剑•红莲

  “我平生最讨厌这种自残的召唤方式……咬破手指是真的疼。”

  “所以还是方便携带的机关武器毕竟好用。”

  但见牧言从船上翻出自己的手杖,在手杖的末端微微一扭。

  手杖的前半段刹那间松垮了下来……手杖刹那间化为九节长鞭。

  “在开战前先来个自我介绍吧,我叫牧言。不过你们血族更喜欢叫我……黑衣鬼。”

  “我叫艾久,现任蔷薇公爵。”

  话音未落,长鞭已是袭来。

  与之一起的,还有牧言的吟唱。

  “行走在地上,若同行走在您的国!”

  神术•天使

  两对光翼撕破了黑袍,瞬间张开。

  “其实我好奇一个问题很久了……你们圣职者这么喊着口号战斗不羞耻吗?”

  艾久调笑着,躲开了长鞭的挥击。

  半空中的牧言一甩手,收回长鞭。

  “不好意思,神术不支持默咏。”

  “那真是恰好,魔法支持默咏。”

  话音未落,淡蓝色的光晕从她身上爆发出来。

  禁咒•千里冰封

  蓝色的光晕途经之地……万物冻结。

“神为世人开辟乐土,不洁之物无法靠近!”

  进阶神术•乐土(注解一)

  金色的光环与蓝色的光晕相抵,光环中隐隐有天使的歌声传来。

  “有趣。”

  艾久嘴角微扬,在冰面上……翩翩起舞。

  牧言收起长鞭,静立在半空中。

  “用神志攻击和我磨有意思吗?干脆我们互对一招分胜负得了。”

  艾久停下,挑衅到。

  “我可以理解为你怕了吗?”

  “你要是想和我磨也行……不过我们的晚饭大概都不用吃了。”

  “没事,把你打趴只要一招。”

  “你还真是自信呢。”

  “那……当然拉!”

  长剑挥斩,带出一道血色剑气。

  献祭术•血魂斩(注释二)

  “你的提议我接受了,接下这击就算你赢了。”

  说着,长剑化为血色的烟雾飘散。

  牧言淡然,吟唱:“神说,要有光。”

  圣赐术•光(注释三)

  牧言的身上光芒大放,光明所过之处一切魔法的痕迹都被抹除。

  “那么,是我赢了。”

  光明散尽,他又站回了湖中的木舟上。

  除了天色稍暗,一切与开始前一般无二。

  “真是有趣的能力呢……欢迎你加入蔷薇城堡,我的预备骑士。”

注释一:进阶神术必须要在对应神术持续时间内使用,比方说乐土的对应神术就是天使。

注释二:献祭术要以一定物品为祭品才能发动,往往威力强大。

注释三:圣赐术是最原始的神术,一切神术的始祖。

  壹,墨瑾澜

  除心以外,皆你所有。

                                      —墨瑾澜

  1

  已是冬末了,满天的白雪飘洒着落下,不知觉间染白了雪地间少女的黑袍。

  她抱着一束墨染樱,看石碑上寥寥几行的刻字。

  “黑衣主教牧言,于血末之年为我们共同的事业牺牲,享年二十六岁。愿他不灭的英灵于主的怀抱中得以安眠。”

  轻声读完。默然的在手上凝聚圣光,又补上一行散发着淡淡圣力的铭文。

  同时,他还是个大骗子。

  有泪水落在雪里,在寒风中凝为坚冰。

  “我们说好了呀……要在夏日的稻田中听蝉鸣如雨,冬日的暖阳中看墨染樱纷絮……但你为什么……就没回来呢?”

  她沙哑的嗓音被寒风扯的支离破碎,在漫漫的白中化成碎音。

  像是失去了全身气力,她跪在雪里。

  “逝者安息,生者奋发。这才是英灵们希望看到的吧?”

  有英挺少年身着一袭白袍,在满天的风雪中将她抱进怀里。

  “哈……所以才说,你们根本不懂他呀……”

  她大笑着,在少年怀中挣脱,独自一人走进雪里。

  少年看她的背影在雪里渐行渐远,拢了拢身上的白袍。

  有些冷呢……

  他如此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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