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妄想录
(上)春日
奥运资格赛名单出来那天,凌智收到一件他二十几年人生里最贵重的礼物,许静韬送的。
“中国队首胜这种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注定只能落在我这种天选身上了。”凌智边走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咬冰棍,午时的热气让细密的水汽结成薄薄的白雾,混着奶油慢慢滴下来,顺着手腕在他微黑的皮肤上流出蜿蜒的水痕,最后汇集成一个圆滚滚的奶白色水珠,在胳膊肘晃晃悠悠,“可惜咱两分赛道了,要不我金牌还能带你蹭蹭。”
许静韬看着不知为什么就有点烦躁。他拿出纸巾,没打招呼就拉起凌智的胳膊,低头擦那些黏黏糊糊的糖水。凌智一边唉唉唉一边倔强地把嘴巴往冰棍上凑,整个上半身拧出一个滑稽的姿势。
“撒嘴,你是狗吗?”许静韬抽走没剩几口已经化得摇摇欲坠的冰棍扔进一边的垃圾箱,边擦边一脸嫌弃,“有点人样行吗?”
北方的夏天并不十分炎热,光照却异常强烈。凌智满眼亮灿灿的光,晃了一瞬才发现是许静韬打了发胶的头发被阳光反射出的光圈。冰壶管理层之前去外国交流学习,回来说是带回了新的训练方式和管理思路,没想到技术活还没传达到位,脸面活这种短期内能达到预期效果的倒是被迅速应用。协会先是合作了知名品牌设计队服,又请了专业团队给队员做赛前妆发。拍公式照的时候许静韬队服穿的一丝不苟,发胶厚到连冰球棍都打不散。那是凌智第一次看到许静韬正经做发型,有点陌生,心里想的却是他居然有张这么标志的脸。回过神来又觉得这并不太像一般的男性视角,从而产生了些许朦胧自我怀疑,却又短暂到连记忆都没留下就被拽走了。
凌智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就看见许静韬抬头撞上来的目光,隔着镜片也根根分明的睫毛晃晃悠悠。凌智二话没说抬手就推开他的脸,许静韬一脸莫名奇妙,伸手在他胳膊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巴掌,又顺手给他擦了擦嘴。
吃饭的时候两人聊了聊选拔赛情况。跟许静韬的稳中向好一直勤勤恳恳打一垒不同,凌智从来就是个上蹿下跳的不安定分子。一出混双这个项目,凌智就自认天将降大任于全才如己,拍马顺溜儿地去了。试练了几次就发现想象和现实有着不可逾越的偏差,一个人干四个垒位的活实在是对智力和体力的极大考验。很长一段时间凌智都在自我与目标之间极度拉扯,所幸跟他知根知底的许静韬提供了极佳的技术支持和生活关怀,让他还算平稳地度过了并不友好的过渡期。
“这次可真是一波三折,也就是我带点运气。”凌智叹了口气,“就觉着我前面这能进步的空间未免也太大了。”
“谦虚了全能王,这不走势很喜人嘛。”
“后怕呀。虽然我也的确算得上首屈一指吧,但还是更稳点心里才放得下。”凌智喝了口水,“混双本来就是新增项目,我寻思等哪天那帮老头子脑子一拍又给取消了,你说男队还能要我吗?”
许静韬在剥鸡腿上的鸡皮,听完只是淡淡回了句:“以后的事情想那么多干啥。”
凌智愣了愣,想想也对,北京才是他的将将开始,还会有漫长的时间让他去考虑职业生涯里无数个突如其来。于是也就没再聊下去,专心吃递过来的鸡腿。
吃完饭凌智起身准备结账。许静韬说唉你等会儿,有东西给你。说着转身从包里拿出个深蓝色天鹅绒盒子递过去:“打开看看。”
凌智接过去打开,居然有种熟悉的闪烁感,定睛一看是一个镶钻的手镯。他惊讶的话都带了磕巴:“送、送我的?这个,这挺贵吧。”
许静韬倒是淡定:“也不是克拉钻,还好。
凌智擦了擦手,拿出镯子仔细看了看。虽然来自一个价格不菲的品牌,样式倒是朴素简洁,更衬托出镯面上的钻石巧妙的切割工艺和极富侵略性的光芒。他啧啧了两声:“无功不受禄啊,什么情况这是。”
“拿到资格不容易,你有大功,可以受个禄了。”他看凌智还拿在手里把玩,伸手就去夺,“不戴啊,那还我。”
凌智一把揣怀里护住:“别啊,这不是太贵重舍不得么。而且你看你也进了,我也没送你啥。”
“我就是男队的四分之一,不像你,混双唯一男苗,过于优秀。”许静韬笑着从凌智手里把镯子扒拉出来,捞住他手给他戴上:“大恩不求报。等智哥拿了金牌,切我一半就行。”
凌智的手悬在那里,被金属刮过的皮肤有点酥麻,好像不是自己的。他叫:“唉,唉,慢点,骨头要给被你拗断了。”
许静韬执着他的手,上下打量一番:“好看,别脱了。”
奥运名单定下后没几天就开始正式组队练习。新搭档范苏圆机灵悟性高,性格也好,很快就混入了凌智的姐妹团。热身时候凌智在赛道前给范苏圆做预分析,嘴皮子动了半天也没听到回应。转头看范苏圆压根也没听他在说,正拄着球棍托着下巴专心致志看他指着赛道的手。凌智无语:“大姐,干啥呢,还能不能干了。”
范苏圆拖了拖眼镜幽幽地说:“哥哥,这不能怪我。我这眼珠子根本没法从你手腕子上挪开,闪得我啥也看不见了,你不能强求我看壶。”
训练场的光源充沛,四面打过来的灯光让钻石充分折射出五颜六色的火彩,光辉夺目。凌智看看也觉得有点分散注意力,麻溜地撸下来塞口袋里,转身去拿壶。
范苏圆哧溜哧溜地跟上来:“您这是......跟哪儿发财了?我发现你老有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上次那双花里胡哨的球鞋我也喜欢。”
本想回范苏圆是别人送的,话到嘴边又莫名囫囵吞了下去,随便嗯啊了两句打发过去。作为一个打小就开始过团队生活的北方人,凌智一直觉得自己没什么隐私也很少刻意藏话,但却下意识觉得他和许静韬的事情不需要别人知道,即使两人之间并没有不能公之于众的秘密。他很少在别人面前提许静韬,也几乎不在许静韬面前提起别人。许静韬似乎也跟他有一样的想法,甚至连结了婚都怎么没跟凌智聊过梅捷。好像约定俗成,当他俩在一起的时候就只有凌智和许静韬两个人,与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训练结束换衣服的时候凌智摸到了那个手镯。更衣室里略昏暗的光让手镯有点失色,凌智慢悠悠地重新戴上,分神思考了一下范苏圆的那个“老是”。那双球鞋是他生日的时候许静韬送的,是他去英国比赛带回来的限量款。男队出国比赛的机会在北京周期开始多起来,许静韬每次回国都会给他带一些新奇东西,原先他以为都是些一视同仁的伴手礼,后来听其他人聊天,才发现自己收到的和别人不一样。
他掏出手机刷朋友圈,看见许静韬一个小时前发了张健身房的器械图,配文是与图片毫不相干的“想吃溜肉段”。前几天他回市里做程序交接,已经好几天没在基地了。凌智点了个赞,播了电话过去。
已经见周公的许静韬在睡意朦胧中被吵醒,哑着嗓子说你最好真的有事不然回去套麻袋揍你。凌智笑得欠兮兮,说这才九点,您老人家都没有夜生活的吗?
许静韬没好气:“像你一样半夜三点拉人去健身房吗?”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会。凌智换好鞋看看表:“行,不唠了,你继续睡吧。”
“给我唠清醒了你倒是要挂了。”他听见电话那头的许静韬哼了几声,然后顿了几秒,慢悠悠地说再唠会吧,还挺想你。
凌智心里有点痒。他笑着关上壁橱的门:“啥,我是溜肉段吗?”
许静韬的声音低低沉沉:“哈,你也就是上面的糖醋酱吧。”
(下)妄想
许静韬进房的时候凌智正在试杂志社送来的衣服,见他进来就拿起顶帽子摆了个T台定点的姿势,相当刻意地展示了自己的肱二头肌。许静韬嗤笑一声,过去帮他收拾换下的衣服:“金牌没你,二次翻红到有你。”
前两年选拔赛的时候电视台来摄像,随采访流出去的白花花的肌肉让整个冰壶队在网上小火了一把,放送面更广的奥运会无疑给这把火加了大捆的柴。赛事刚结束就有时尚杂志预约拍摄。协会本着推广冰壶运动的本意很快批复同意了,范苏圆听说后乐得直掐凌智胳膊:“他们不会以为约你的是体育世界吧?大人们要是知道杂志社那点儿小心思,还能放你出去给你那些老公粉们观摩吗?”
凌智直翻白眼:“闭嘴吧你。”
怕拍摄效果不理想,隔离这些天他尤其爱去健身房。对着颇有成效的肌肉和被高级剪裁勾勒的更好看的线条,许静韬倒是反应平淡。凌智有些疑惑,问是不是不合适怎么也不给点掌声。
即使没什么时尚细胞,许静韬也大致明白杂志选中冰壶这种小众又没拿牌的项目拍,极大部分是因为凌智本人。从沙发上这个略低一点角度看过去,凌智的下颌线不似一般男性有嶙峋的骨骼线条,少有的顺滑优美。唇形也好看,笑起来有些邪气,但相对中性的脸部轮廓又平添了一份憨直可爱,混合出一种特殊的无性别气质。于是他说:“不是。因为你平时就好看,我看习惯了。”
凌智有点吃惊,甩开衣服过来撸起许静韬的刘海就势抬起他的脸:“咋了这是,脑子烧坏了?突然这么会说话。”
许静韬伸手帮他整了整衣领:“什么时候去拍杂志?”
“四五天以后吧。”
“那就是出去后两三天呗。”
这间接提醒了凌智明天隔离就结束了。他嗯了一声,转身脱衣服,没再理许静韬。
第二天许静韬醒来的时候窗帘缝里还是黑漆漆的一片,拿起手机看时间,看到梅捷昨晚的微信问他几点到家。他像往常一样轻手轻脚地起床洗漱,从洗手间出来看见凌智正坐在床上揉眼睛。
许静韬拿了瓶水走过去拧开递给他;“吵醒你了?我们队先走了,你再睡会儿。”
凌智懵懵地接过来喝了两口:“这么早?不是下午的飞机。”说完又像想起什么揶揄地笑了笑,“要回家看嫂子了,归心似箭。”
许静韬揉了揉他乱蓬蓬的头发;“瞎说什么呢。”
凌智没理他,拍开他的手躺下翻个身继续睡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十点。房间里空了一半,平日杂乱的置物台被整理很干净。凌智有点心不在焉,下床时脚下咔嚓一声,一看是踩到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床下的空易拉罐。他索性多踩了几脚,寂静的房间里铝皮摩擦着喀啷作响,响得人心里空空落落。
几天后管理层正式通知因为疫情冰壶队不参加世锦赛。奥运会混双没进前八,但和其他国家的队的交流充分而有效,让凌智觉得技术和手感都在一个稳定的上升期,很想趁这个状态再精进一把。虽然已经听到风声,但正式的消息还让心里那点微弱的期待啪的一声被扇灭了,继而又生出一些自己也不太想承认的负面情绪。他想找谁说点什么,掏出手机点开置顶又顿住,最后还是塞回了口袋。
回哈尔滨后许静韬仿佛人间蒸发,群里大家争相传阅轰动全队的“凌智艺术照”他也没发表意见。凌智一开始还有些赌气,后来想想也就淡然地暗示自己几年没回家别人也是大别胜新婚别自讨没趣了。这一来一回竟已快半个月没怎么联系,以至于等电梯的时候看到来电时那个不断闪烁的熟悉的头像,竟让他有种陌生而怪异的感觉。
接了电话后凌智喂了一声就没再接话。习惯了凌智平时电话里的各种来事儿,沉默反而让许静韬有点意外地无处应对,顿了片刻他只能先开口:“还好吗?”
凌智抬头看电梯控制台上递减的数字:“没啥不好的,挺好。”
“听队里说世锦赛不去了,之前都挺期待的,怕你难过。”
“没事,也能猜到个大概。想开了也没啥。”
“......有什么不高兴可以跟我唠唠。”
凌智笑笑:“没啥不高兴的。你在家过得高兴就行。还有事儿吗?没事我进电梯挂了。”
没等回应凌智就先挂了电话。出电梯没多久许静韬又打了过来:“你别闹脾气。过两天我回北京咱俩再唠唠。你听话。”
那语气甚至有点哄孩子的味道。凌智听到电话那边梅捷细细的声音问大智还好吗,他哼了一声:“你逗狗呢。听话你大爷。”二话不说又掐了电话。
老子正烦死,就是有发脾气的权利,这时候打电话活该挨喷。凌智理直气壮地想。
哈尔滨的春天只是个象征性的概念,充其量在漫长的冬季后恩赐般不温不火地温上几天。摄影棚里温度已经渐渐开始高起来,凌智看着阳光从圆圆的叶缝里落下来,映出化妆镜里来来去去的匆忙身影,心想这是正经从春天拍到夏天了,我还真是抢手货。开拍的时候服装助理小心翼翼地对地说老师您这个手镯跟我们的赞助是竞品,您能拿下来吗。凌智愣了片刻,看着手上五花八门的新款戒指和手链,突然觉得这镯子也该退场了。
结束工作回宿舍已经是晚上八点,凌智站在门口却发现猫眼里有亮光。这宿舍的钥匙只有许静韬有,他正在疑惑时门里突然传来响动,门开了,是许静韬。两个人四目相对,竟有些太长时间没见的微妙的尴尬。最后还是凌智推开对方走进去:“你怎么回来了。”
许静韬发现凌智的头发比在隔离的时候修剪的更精致了一些,从摄影棚回来妆还没来得及卸,却也没遮住眼睛下淡淡的阴影。他叹了口气,把对方随手扔在地上的包挂在衣架上:“事情办完了就回来了。”
凌智转身去洗手,在稀里哗啦的水声里略大声的问:“就你一个?梅捷没跟你一起回来?”
“没有。”
“啥事儿啊你走的时候也没告诉我。”
“不是啥大事。想着你在北京也够忙,就没跟你说。”
“哦,也不怎么忙。”凌智抽出纸巾心不在焉地擦手,“梅捷陪你去办的吗?你回来她知道吗?”
“就我自己,她知道。”许静韬忍了忍还是说,“咱能不聊别人了吗?”
凌智突然发现他一直自得的两人之间“没有别人的二人世界”是在自欺欺人。不过是借着天时地利和物理距离搭建出来的短暂世外桃源,才能睁眼说瞎话对着那么大的“别人”视而不见。于是他嗤笑了一声:“别人是谁?”
说完两人都有些微的愣怔。凌智觉得自己有点过分。许静韬从哈尔滨提前回来,怎么也是长途。按照往常,他们该漫无目的的聊一些有的没的,再谈谈比赛的事情,然后一起出去吃个饭。不能出国比赛的失落心情也平静了几天,他不再像之前的电话里那样粗鲁,也不该像这样刻薄地对话。如果许静韬生气了,还是得乖乖道个歉。但他发现许静韬看起来并没有生气。他一直这样,常人觉得该生气的他不生气,而偏偏一些小事他会奇怪的别扭。很久以来凌智都没太能把握住那个分界点,所以许静韬这个旁人眼里简单的人在他看来多少还是有些捉摸不透。
于是他略尴尬地找补:“那什么,我饿了,一起出去吃点?”
没得到回应,抬头却看见许静韬用手指关节抵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观察他。接下来的话也杀了个凌智措手不及:“你以前不这样。凌智,你在吃醋。”
凌智听出来这是个正经的陈述句,不是疑问句也不是平常的玩笑,鸡皮疙瘩刷一下上来,像猫一样瞬间炸毛:“谁吃醋?!”
许静韬笑了一下。这么多年凌智见许静韬笑过无数次,作为外界公认为温柔先生,笑容几乎是印刻在他脸上的常规表情。但这一次凌智却措手不及。他从没见过许静韬这么笑,好像要捅他一刀。凌智心中警铃大作,却没想到许静韬出其不意地抱住了他,趁他还反应过来,迅速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
半响他猛地推开眼前人,边擦嘴边喊:“我操许静韬你有病吧,家里没干够吗你跟我这儿发情!”
“你又知道我在家干啥了?”许静韬被推开倒也丝毫没有尴尬,“说你吃醋你还不承认吗?”
凌智几乎已经口不择言:“我......你他妈的,老子是直男!想跟我睡的从北京能排到哈尔滨!吃你妈的醋!”
许静韬耸耸肩不以为然:“你本来就比我有女人缘,一堆女的围着你团团转。可是就算睡遍哈尔滨你也不会有女朋友,因为你只有我一个。”看着呆若木鸡的凌智他继续丢炸弹:“凌智,你喜欢我。”
凌智目瞪口呆。他从没想过这种听起来甚至带点诅咒意味的话能从许静韬嘴里说出来。但他又那么一本正经,仿佛带了点神性地在宣判自己的命运。他垂死挣扎着想辩解点什么,话到嘴边却一句话也喷不出来。
见他六神无主地舔被咬破的嘴唇上的血,许静韬有些后悔咬重了,伸手掰住他的下巴:“疼吗?
凌智皱着眉别开脸:“滚。”
“别动。你听我说。”许静韬捧正他的脸。见他挣扎便又带了几分力气,“我回老家是办族里的私事,就我一个,本来还得再有几天。只是昨天听到队里的消息,我就整天都在担心你。往前想想,又发现回家以后每一天都在想你,严重拉低了我的办事效率。我觉着这超出了朋友的想念范围,但又没有办法,只能提前回来。”
见凌智呆呆地望着他,眼中写满不可思议。许静韬叹了口气揉揉他的头发:“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儿吗?就是你想聪明的时候什么都懂,不想聪明的时候也能一脑子浆糊。”他不动声色地伸手摸凌智嘴上被他咬出来伤口,“凌智,我俩在一起的时候,你可以不用那么聪明。因为我也不太清醒。”
凌智突然很想跟许静韬大吵一架,狠狠嘲笑他有病,然后去街上随便抓个人当他面激吻,什么都好,只要能让他愤怒,让他嫉妒,让他也体会自己不知从何时开始的不可言状的怨念与欲望。然后他应该会道歉,会诚实地跟他说我也想你。我需要你,需要你站在我身边就算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着我。我需要你只能看我,需要随时随地给你打电话,就算半夜三点你睡得神志不清。
而他敏锐地发现许静韬需要自己如此需要他。
这些年许静韬给他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先是一些华而不实的礼物,一些无微不至的照顾,一些很长很长的两人一起经历的过去。凌智后知后觉他表达感情的方式似乎就是不断的给予,像一些长满玫瑰的荆棘,渐渐把他困在原地。于是当许静韬给出的东西变成一些不动声色的观察,一些不知何时而生的自私的喜欢,甚至一丝莫名其妙的恨意,一些他该要的不该要的,他都得只能站在原地受着,他都无法逃避。
许静韬就像一座城池,在里面他完全是安全的、肆无忌惮的、毫不需要掩饰保留的。却也是封闭的,无法来去自如的,让人迷失的。
感觉到许静韬的手滑自己的脖子,慢慢消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轻柔地压住了他的嘴唇,帖着他一声一声叫他名字,像要把他魂魄都勾走。凌智晕头转向,仿佛听到一些声音,哗啦啦地,像在运行的多米诺骨牌。他闭上眼睛,所有的城垣都倒塌了。
凌智喃喃地问他:“你是在把爱情当作武器吗?”
许静韬抬眼看他:“我不可以吗?”然后把他剩下的话吞进一个吻里。
一吻结束凌智把头挤进许静韬的脖子和肩膀之间的位置,狠狠咬下去。
许静韬笑着想把他拎出来,问他你属狗的吗。
凌智这次坚决没有撒嘴。说你送我这么多礼物,总要还你一个。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