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始殇之伤
梦里我站在一片坟地里,荒芜人烟,看见徐海琴正向我招手,她说:“墨殇,过来,来……”徐海琴一点儿也没有变老,还是她年轻时的样子。我就那么朝她跑过去,一点一点,她却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我在泪眼模糊中醒来。没错,我以前住的地方,和乱坟岗没什么区别,那个地方叫三里元。名字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只是一个名称罢了!刚下大卡车的时候,徐海琴抱着我,那满是灰尘的大门是我三伯开的,这房子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它和所有普通的平房一样,其中有三间是住人的,还有一间是厨房,厨房紧挨着的另一间房与街道相通。唯一特别的是,房子的最里面有一个酒窖,那里面放了很多黄酒,这也是我后来进去玩的时候才知道的。
院子不大,但是里面放了很多钢筋水泥。总之,抱着我的徐海琴是傻眼的,因为进门会发现,竟然无处可下脚。那间与街道相通的屋子里堆满了桌子,椅子,还有粉笔,听沈国强说,那是我那个被沈国强供了四年的小姑——沈晓棠给学生补课的地方。拥有大学学历的她成为了一名人民教师,而我那上进的三伯,已经是P市某农广校的主任了。
生活总是惊人的好笑,曾经还要伸手和沈国强要钱的他们,现在在自己的小圈子里活的有滋有味,却还惦记着沈国强公司里的钱,而当初无私奉献的沈国强,却一贫如洗的背了数不清的外债。
沈国利把正对着厨房的钥匙暂时借给我们,说是这间房先让我们暂住。旁边有个小房间的门,沈国利直到走的时候都是锁着的。
那是我印象中第一次在老家过夜。徐海琴几乎是用央求的语气对沈国利说:“能不能让墨殇先去她奶奶那里凑合几晚,孩子毕竟还小,等安顿好了,再接过来。”
所以沈国利临走的时候,把我也带走了。难以想象徐海琴和沈国强在那个家徒四壁的地方是怎么过夜的,我只知道,那天我跟在沈国利的身后,一句话也没有说,也没有哭。大概是我多多少少能感觉到徐海琴心中的苦,所以那天的沈墨殇异常的听话。大概就是这样,有的人一辈子也长不大,有的人却在一夜之间就被逼迫长大。
沈国利的身影在路灯下很高大,但是他一点也不高,一米六左右,理着一个古板的小平头,比沈国强看上去至少年轻10岁,也不知是保养的好,还是本来就很年轻。他看上去很瘦,却有一颗稚嫩的虎牙,一张嘴那颗牙就暴露了出来,怎么看怎么觉得吓人,就像电视剧里的坏人。他笑起来很狰狞,总觉得他的眼睛在不停的到处乱瞟,像伺机待发的小偷,津津有味的扫描着每一个钱包。
他问我冷不冷,我摇头。那之后他再没有问我什么,只是和我说奶奶家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让我和他们好好相处。
陌生,让我不想和这个人多说一句话,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三伯,没有见过我的奶奶,没有见过我那优秀的小姑沈晓棠,只有在徐海琴和沈国强吵架的时候我才听过他们的名字。
天渐渐亮了,早上第一节我没课,其他人都起床收拾。我住的是六人间,标准的上床下桌。我的对面住着个T城某个不知名的区来的姑娘,她叫石小雪。长直发,齐刘海,眼睛很大,炯炯有神,瓜子脸并且有着高高的鼻梁,她说话带着天津味儿,就是个子有点矮。和我并排住着的两个人,一个来自山东一个来自唐山。从山东来的那个叫吴兰,她很高并且很好看,向来是宿舍里不用化妆的那一个,有次席慕涂粉,本打算给她也来点,结果发现她比粉饼还白。她总是喜欢扎着头发,由于额头比较好看,所以从来都不留刘海。唯一的缺憾是想要一双双眼皮,但无奈基因遗传只能抱着单眼皮抱憾终身。所以每天都在疯狂的贴着双眼皮贴。
从唐山来的那个简直是化妆狂魔,每天但凡不化妆就不会出宿舍,美其名为不能影响校容。不要以为她是太丑才这样,她其实是一个萌妹子,美的没话说。体重永远控制在两位数,身高虽然不高但是也不矮。眼睛,鼻子,嘴巴都无可挑剔。我似乎没法描述她的发型,因为她几乎没有哪个月是同一个发型的。百变小樱大概就是她的真实写照。她叫席慕,连名字都美的让人咋舌。
剩下两个一个是T城的,一个是四川的。T城的那个就住在学校对面,虽然有宿舍但是却不怎么住,基本上除了上课可以见到,平时很难在宿舍见到她。她叫齐柳心,是我们宿舍唯一一个胖子。她吧,长得只能说是可爱,个子也不怎么高,脸圆圆的,在宿舍也不怎么说话。本来见到她的机会就少,每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刷剧。
最后那个来自四川的,叫冀漠北。大高个,皮肤白皙吃辣厉害可却从来不长痘。拥有一双被全宿舍都羡慕的大长腿。但是她除了上课似乎从来都没有出过宿舍门。
一个宿舍,四面八方。据说五湖四海,聚在一起就是缘分,但是没办法,我和她们,似乎情缘浅薄,直到现在,做了三年的舍友,她们的手机里都不一定有我的手机号。沈墨殇活的就像个透明人。平时我也不怎么说话,这些年来心里的郁积多多少少对我是有一定的影响的,无论从性格上还是从外貌上。
我习惯了别人对我的冷漠,也对这个世界报以冷漠。我习惯了别人用如同看异类的眼光来看我,可我能做的却只有低头。我习惯了听别人切切私语里的指指点点,习惯了不去计较。但你知道的,心偶尔还是会作怪,隐隐作痛之余总是让自己撞着南墙。若干年后的某一天我也许会释怀,但是现在,我不能,我还不能伟大到不和过去计较。
走神之余舍友都已经匆匆出门,我用被子捂着头继续沦丧,手上的伤口大多已经结痂。
人生总有这样的时候,你什么也不想做,就只想安静的,一个人待着,可以不洗脸不刷牙不吃饭,就是躺着,想事情。
就像现在的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