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嘉二十三年,冬。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昨晚雪花洋洋洒洒的铺落在屋顶上,枝丫上,远远望去,光秃秃的树枝在白雪的映照下萧瑟中又带有零落的美感。
天微亮,云阳殿内还未掌灯。往天空看去,残月还挂在天空。片刻,太阳冒出尖,透过窗纸洒进殿内,带来了些许的暖意。
“殿下……” 公公福禄在殿下唤着,一阵风刮来,卷起地上的落叶。福禄不禁瑟了瑟肩膀,呼出一口白气。
云阳殿内传来一阵声音:“你退下吧。”听声音,似乎不是刚起。
彼时的太子秦歌还是个刚及十五的少儿郎,虽说年级尚轻,那眉间的隐忍却是这般年纪的人没有的。
秦歌自小不喜人近,不论是宽衣还是起床洗漱都是下人把用物放到云阳殿内便退下,这唯一能靠近太子的便是那十机处的三姑娘,人人也都传这三姑娘虽是太子的死士,但与太子却是情投意合。
这三姑娘也是来历不明,福禄听府里的老嬷嬷说三姑娘是太子拉着手给领回来的。那时候的三姑娘身上的衣物已经脏的看不出颜色,刚来时整个人怯怯的,连抬头看人的勇气也没有。
“嘎吱”一声,云阳殿打开了大门,阳光趁着缝隙涌入殿内,黑与光的结合处站着太子殿下——秦歌。
这是一位长相清逸的太子。
玄衣加身,眼睛顾盼生辉。
只可惜,唉,福禄叹了一口气,若不是太子的生母离奇死亡,后来也不知怎的,当今的明帝竟下旨让秦歌当上太子。
……毕竟,毕竟当年秦歌是那么的不入眼。
秦歌跨过门槛,福禄连忙迎上来,递给秦歌裘衣:“太子殿下,外头冷极了,您可得注意身体……”
秦歌接过裘衣,扫了一眼福禄:“十机处今日可还好?”
福禄压低了声音道:“倒是没有大事,只是十姑娘昨日贪杯喝多了,现在还醉着呢,三姑娘说了等她醒来可有她受的。”
秦歌顿了顿,才想起这所谓的十姑娘是他一星期前在外带回来的一个十岁的女娃。
那时候三姑娘出门一个月刚回来,也是太子出府特地迎接,并在花满楼为她接风洗尘。
回府的时候,听到外边一阵嘈杂声。
太子倒是没什么反应,准备上马车回府,可偏偏三姑娘回头便看见这一个女娃被五六个同岁的男孩围着嘲笑:“你这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只是那孩子像没听到一样,捧着脏兮兮的干硬的馒头,一个劲的啃。
孩子们都是这样,有时候单纯的连恶意都不知道如何掩饰,只因他们是孩子,还小,就什么都可以值得原谅。
看到自己的嘲笑让一个没人要的小乞丐毫不在意,那些孩子更是气从心里来,有两个直接冲上去,将那女娃踢倒在地。
“成兮,我们该回去了。”秦歌看着三姑娘不悦道,然后顺着三姑娘的视线看过去,愣了神。
对上眼看去,那人也正正眼眼的看着秦歌,倔强,乞求,不服输在那一双眼中显露出来。
秦歌心里叹了一口气:“成兮,做你想做的吧……”这眼神,竟与当初成兮的如出一辙。
只见成兮走上前,那周遭的孩子似是被凌厉的气场吓住了,纷纷退了几步,脚底却像是被定住了,愣愣地看着这个红衣女子,说不出话。
有个胆大的,嗫嚅着说:“你是什么人……”
成兮一眼扫过去,那几个孩子像是被吓得哭出来了……
成兮没有理睬那几个孩子,走上前蹲下:“单单有这不服输的劲儿还不够,你还得有能力……”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秦歌看到这一幕,与成兮一同进入马车,意味不明道:“我以为……”
“你以为我会带她走?……我没有这样的义务……”
秦歌笑了笑,:“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因为你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无助……却又无可奈何……”
成兮撇过头,掀开车帘,看着寒冷的冬天依旧在外吆喝的小贩:“是啊……可是,也都过去了……”
天,又落起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