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包含共性的同时又暴露出个性,既能引发群众性共鸣,而对于每个单独个体来说,其承载的记忆和情感,却又截然不同。偶然听人说起刘德华,想起他的《笨小孩》,时光仿佛回到十多年前的夏天。
在我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之前,时间过得很缓慢,那时候的暑假是金黄色的,西瓜和摇井里清凉的水是关于夏天最原始的记忆。时间很慢,一天又一天,好像暑假永远不会结束,就像哆啦A梦里,大雄的暑假和冒险不会结束一样。
记忆里我常常一个人看电视,不知道是大人们太忙还是我太专注电视而忘了旁人。那个年代,流行电视点播,歌曲、动画片都有,我没有什么选择权,只有被动地看的份。每一次点播只播出5分钟,这样一集动画片就经常拆分成好几集播出,所以每次别人点播的时候心里都在默念,快点xxx的下一集吧!点播正如我所愿时,我会高兴地跳起来拍手叫好,大声喊yeah,那一瞬间,好像和这个点播节目产生了某种联系,和点播的人也产生了联系,因为相同的点播爱好,我们联通了彼此,哪怕不知道电视另一头坐着的是谁,拨打点播电话的又是谁。
基于电视的点播台,《猫和老鼠》《憨豆先生》《哆啦A梦》《悟空》…都成为了我的童年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笨小孩》也是那时候听到的。
时隔多年,重听《笨小孩》的我,还是一个笨小孩。我喜欢简单的思维架构,喜欢称自己为单细胞生物,喜欢动画片里简单的善恶观,坏人永远长得像坏人,永远被好人打败。喜欢《彼得潘》的作者巴里,创造出一个不想长大的孩子潘,还为他构筑了一个不用长大的世界。我开始读更多的童话,乡村的大树和龙猫,哈尔的移动城堡和被诅咒变老的苏菲,一只会坐电车的猫和一家偶然相遇的古董店,穿越时间想要挽回的事情和恰好赶上的诺言,变成猫咪的少女和心有所属的猫少爷,缓缓坠落的飞行石和清晨山坡上响起的号角,一个通向鬼的世界的隧道,一只一碰就消失的鬼魂…
在我对世界慢慢有了了解之后,时间就变快了。信件和明信片的遥遥千里很快就被手机短信代替,点播台没有了,电视有奖互动游戏兴起了,动画片慢慢被青春偶像剧替代了;电脑也普及了,后来满街都是智能机,小灵通和诺基亚被取代了;再后来,手机电话被微信语音、微信视频代替了,而电视,也不再是最令人满足的娱乐活动了。
我的世界不再只有漫长的假期,还有太多恼人的复杂因素。亲人、朋友、恋人、同事;学习、工作、恋爱、生活;唱歌、写作、旅游、摄影;学校、广告公司、英语培训学校、报社、购物中心;一个身份到另一个身份,一个阶段到另一个阶段,一种表达到另一种表达,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每一段旅程给我新的内容,每一个人教给我不同的事,每一次的奔赴,总有新的惊喜新的成长。
可是,于我而言,成长是一件矛盾的事。我一面努力拥抱那个不想长大的自己,一面又迫于现实想让自己变得成熟而厉害。我向外界伸长触角,渴望了解得更多,所以我常常让自己置身事外,客观地观察周围的世界;同时,我又害怕有一天我走得太远忘了当初我是怀揣着怎样的目的探查世界。
我上初中的时候,有个女生给我写很长的信,她说她觉得我像一只躲在自己的蜗牛壳里的蜗牛公主;上了高中,有人说我像独自盘桓在墙角一隅的蔷薇,独自绽放着香味。后来,为了迎合这个世界,我变成了一个逗逼,这让我轻松了很多,可我也知道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是难以改变的。
长大后,很多人都不记得,在他们的童年曾经有个彼得潘。是啊,长大的人总会忘记那些儿时的童话。我惊喜地发现,那种被称作难以改变的东西,是我内心所必需的。它维持着所有善的循环更替,在我在快要与世界同流合污之前给我坚持的力量,给我希望和爱。那种东西,便是深埋在心中最温暖的童话。想起童话的时候,时光就倒退了,回到最单纯的小时候,我们都是生活在世界之外的孩子,生命里只剩下漫长到可以肆意挥霍的夏天。
有一年,我给未来的自己写了一段话,过去的她希望现在的我,还相信童话。我很庆幸,如她所愿,我还是一个笨小孩,还保有内心的纯真,虽然为此常常付出代价,被看轻,被忽视,被嘲笑。我也很庆幸,遇到一个可以完完全全包容我的童话的人。在我说我要把他的屋顶拆了,做成《龙猫》里的那个车站的时候,他愉快地说:"我同意,好不好?"
亲爱的笨小孩,别担心,看,老天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