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的暑假,三个人一起买的机票飞回南粤市。在学校三个人总是呆在一起都习惯了,一回到自己家,陈筠一天也待不下去。
早上起床从在三个人建的群里发一句“起床没”开始,群里便你一句我一句。有时候玩游戏,有时候一快看电视剧。三个人约定好调到哪个频道,然后同时看,虽是无聊,但是好歹三个人有了互动,陈筠也不感到那么孤单。
当然除了在群里跟阿鸿和安夏聊天,陈筠更多的还是和宋安夏私聊,聊到不过都是些比较无聊的话题,消磨时间罢了。
在家里除了聊天,坐在画板前画稿图就是陈筠做得最多的事情了。专业里俗话说的好“一瓶酒,一包烟,一张稿图画一天。”陈筠既不喝酒,也不抽烟,只能戴着耳机干画。不过还好,陈筠喜欢这个专业,他完全是被兴趣驱动着工作,因此在画板前,拿着铅笔把自己脑海中的物体画出来,陈筠也觉得挺快乐的,虽不及和阿鸿安夏聊天那么快乐,但肯定要比看无聊的电视剧强多了。
不到五天的时间,陈筠又把宋安夏画了一遍。这已经不是陈筠第一次画宋安夏了,在学校的时候算算已经画了六幅,但都没让宋安夏知道,如果以后有机会一起拿出来,那定能给她一个惊喜。
画里的这一幕是那个夏天陈筠打球时第一眼看到宋安夏的样子,那时的那一眼,是陌生,是惊喜,是无数的幻想,也是一场梦的开始。每当看到画纸上那个美丽的女孩,陈筠总是不敢相信,多年前的匆匆一眼,竟真的成就了今天的两个人,成就了今天的故事。
周末,陈筠又想去宋安鸿家住了,因为在家呆着实在没什么意思,不过就是在小区篮球场和小吃店之间来回折返,一个人打球的日子他早就受够了。早晨一个大早,他就坐第二班地铁到了南粤城区。
陈筠应该算是宋安鸿家的常客了,之前的几个寒暑假有好多天陈筠都住在宋安鸿家里,宋安鸿家甚至都给陈筠留了一套洗漱用具。宋安鸿也经常住在陈筠的家里。宋安鸿的父母管陈筠叫小陈,而陈筠的父母管宋安鸿叫小鸿。陈筠的父母知道宋安鸿有个妹妹叫宋安夏,也知道陈筠喜欢宋安夏喜欢的不得了,因为陈筠一玩游戏就安夏安夏地叫,当父母的不知道陈筠的心思但也猜的十拿九稳了。
宋安鸿的父母能够感觉到陈筠对宋安夏在感情上不一般,但都没说破。他们的观念很开明,要给宋安夏绝对自由的空间。另外,他们也真的挺喜欢陈筠这个孩子的,温文尔雅,内外兼修,性格耿直善良,这样的孩子恐怕没长辈会不喜欢。
因为是大学生,也没有什么暑假作业,陈筠和宋安鸿宋安夏还是玩游戏居多。本预算着打几盘游戏然后就跟宋安鸿下楼去打球,顺便叫宋安夏也去,好在球场逗一逗她。游戏快打完的时候,宋安鸿家门铃突然响了。
宋安鸿抬头看了看,爸爸在书房,妈妈在厨房,那还会是谁按了门铃?
宋父是开公司的,公司很大,忙的时候特别忙一天到晚都不在家,闲的时候就在家里没事做。宋母没有工作,是个全职太太,每天都呆在家里。今天大家都在家,门铃怎么会响呢,难道有亲戚来了吗?
宋安鸿放下了手机去开门。宋安夏也觉得奇怪,只有陈筠觉得按个门铃没什么稀奇的,可能是宋家平时也没什么亲戚上门,过年的时候有,但是平时很少,门铃几个月也不响一回。
宋安鸿把门打开了,门外是一对中年夫妇。男的穿的是西装,打了领带,皮鞋被擦得锃亮,手上戴着一块坦克链手表。引起陈筠注意的是他的衣服,很是讲究,高档。妇女穿的是一条长裙,夹着一个紫色的挎包。学设计的陈筠对衣着要比普通人敏感得多,衣着是什么品位,生活是什么档次,陈筠一看细节便知,尤其是那款挎包曾经还在设计美学的课本里出现过,就看那一款挎包的层次已非高档品,而是奢侈品。就那一个包,恐怕一些普通家庭一年的收入也买不来。
陈筠的第一反应还是宋家的亲戚来串门了,因为宋安鸿的家庭本就不普通,有这样的条件的亲戚也没什么奇怪的,不过若这是宋安鸿家来了亲戚,这就有点尴尬了,陈筠一个外人,那他恐怕得找个理由回家,来提前结束这一天的美好时光。
让陈筠意外的是,宋安鸿开了门以后,硬是愣了好几秒,从宋安鸿那一脸问号的表情陈筠看得出宋安鸿压根就不认识那两个人。
一门之隔,两边的人大眼瞪小眼。
“你们,是谁?”说完,宋安鸿对着书房叫宋父过来,因为他不认识的人,往往都是父亲公司里的一些人,或者可能是生意上的一些合作伙伴。
陈筠转过头,看了看宋安夏,宋安夏也是一脸疑惑,冲着陈筠摇了摇头,示意她也不认识。既然宋安鸿和宋安夏都不认识,那就好办了,那可能是宋父公司的人,等等陈筠就不用回家,正好找个借口跟阿鸿和安夏下去打球。
宋父闻声从书房走出来。
“二位,做什么的?”看见那两个人,宋父也懵了,他也不认识这两个人,两个衣着讲究的人登门造访,他以前也没碰到过。是邻居?还是公司的合作伙伴?宋父一头雾水。
父亲来之后,宋安鸿也回到沙发上,显然那两个人不是亲戚,那自然跟他们几个孩子就没什么关系了,于是他拿起手机继续跟陈筠和安夏玩游戏。因为他挂了一会机,原本优势的一波进攻没成,又开始了艰难的拉锯战。
“谁啊?”陈筠捅了宋安鸿两下,小声问。
“不知道,我不认识。”
虽是在玩游戏,但三个人都有好奇心,耳朵也在不自觉地听着门口的对话。
另一旁,宋父跟那对夫妇面面相觑。
还是那个衣着讲究的男人先发了话。“请问,您是宋威阳先生吗?”
宋父还是一脸疑惑。“嗯,我是。您二位是?”
那个妇女恭敬地说。“您好,宋先生,我们是宋安夏的亲生父母,来找宋安夏的。”
本还在心不在焉的听着,三个人足足反应了又三秒钟,那一句话,犹如一个震天雷,在房间上空打响。
陈筠猛地抬起头,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不确定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宋安鸿,没想到宋安鸿的眼神更加惊恐,显然他们两个没有听错。两个人齐刷刷地看向安夏,宋安夏的眼神里是疑惑,吃惊。
那个妇女的话太不可思议了,三个人都没再想她说的话,而是都在想她到底是谁,会不会是骗子。因为无论是陈筠还是宋安鸿或是宋安夏,都觉得她刚才说的那句话纯属胡扯。他们是宋安夏的亲生父母?现在骗子胆儿这么大吗,都敢上门行骗了。
宋父刚听到那妇女的话,愣了一下,不用想,那句扯淡的话也是让宋父吃了一惊。但随后的事情,屋内的所有人不曾预想到,而那一幕也注定那是一个不平凡的下午。
听完那话后迟疑了两秒钟,宋父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回头想偷偷看一眼宋安夏。而宋安夏,宋安鸿,陈筠三个人都在看着他,那个眼神显然同时被三个人所捕捉。也就是宋父回头看他们的那一眼,三个人心里都意识到事情不对了。
“你们是谁?”宋父又问了一遍。
“我是李世杰,她是于丽。这是我的身份证,这是孩子的出生证明,这是户口本,这张是她一周岁时的照片,这是。。。。。。我们是她的亲生父母,她现在应该叫宋安夏,曾经叫李爱文,是,一岁时被人抱走的,后来被孤儿院收留。是公安局给我们的信息让我们找到这里的。”
宋父接过男人手里的那个文件袋,把那些证明一张张翻开来看,最后目光停留在了那张男人口中所说的宋安夏一周岁时的照片上,双手微微有些颤抖,脸上的表情也由最开始的惊愕,到中途的不可思议,再到最后的平静。
那一段令人窒息的平静过后,宋父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狠狠地跺了跺脚,眼神稍有愤怒地看着眼前那对夫妇,表情异常痛苦。
那一刻,陈筠和宋安鸿才真真正正的意识到,他们错了。没有人会想到前一秒还和谐的家里后一秒会来了两个人,也没有人会想到来了两个人之后的家里会出这样大的事。
那对夫妇看见了屋里的宋安夏,竟穿着鞋直接走进了屋里,而这一系列的动作竟也没有引起宋父的反应,宋父还是愣愣地站在那儿,并没有阻拦的意思。
“文文,是你吗?”那个妇女很激动地上前去,想要摸宋安夏的脸,宋安夏躲了过去,把她的手推开了。这些事发生的太突然,陈筠和宋安鸿还是没搞明白,傻傻地站在旁边,两个人的手机就那样随意丢在了沙发上。
“爸爸,这是怎么回事?”宋安夏终于说话了,然后本能地躲到了陈筠和宋安鸿身后,无疑这一刻,这两个男孩是最能给她安全感的。
那个妇女还想靠近宋安夏,但是被陈筠和宋安鸿拦住了。拦住的时候,陈筠无意中,看见那个女人眼角竟泛着泪光。
“你要干嘛?”陈筠问道。
“我想看看我女儿。”
陈筠刚想回她一句。“谁是你女儿?”,但是听见她说话的时候已经开始抽泣了,就没再回她,而是看向了宋父。宋安鸿也看向父亲,两个人似乎都在等他给一个答复。宋母早就从厨房出来了,只是杵在那里什么都没说,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小陈,阿鸿,你们别拦了,让他们看看安夏吧。”
那一刻,他的话确定了一个答案,一个陈筠和宋安鸿之前从来没想过的问题,和一个他们从来没想过的答案,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他们怎么会想过。
“爸爸,怎么回事?”宋安夏哭了,她这一哭,陈筠着急了。
“安夏没事,咱们先把事情弄清楚,没事,我跟阿鸿在呢。”
宋安夏还是在哭,看到宋安夏哭了,那一对夫妇也就没再靠近宋安夏了。
“你们,坐吧。夫人给他们倒点水。”宋父无奈地叹了口气。“安夏你过来。”
宋安夏走了过去,那对夫妇坐在餐桌的一边,宋安夏坐在另一边。那个妇女看着宋安夏哭个不停,宋安夏则是有些无法接受,也哭了。陈筠和宋安鸿则依然在沙发那边,看着他们,他们两个什么都做不了。
宋父的脸色慢慢的恢复了平常的样子,稳定了自己的情绪。
“安夏,其实我跟你妈妈瞒了你快二十年,我们想着,要是这件事一辈子没人提,那就要它一辈子都不被人知道。因为没有人提起,我们慢慢地也就觉得那些事情没有发生过。可是今天看来不行了,你有权利知道这些。”宋父停了一下,看了看那对夫妇,然后又看向宋安夏。“安夏,你是我们在孤儿院领养的孩子,我跟你妈妈把你领回家的时候你都已经一岁半了。那时候你太小,肯定是记不起的,我跟你妈妈也没再跟你提起过,目的是,我们不想让你知道你是被领养的。你来的时候,阿鸿已经两岁多了,你们两个从小在一起长大,你哥哥他并不知道这件事。”
宋父说的很平静,宋安夏静静地听着,宋安鸿和陈筠也听着。
宋父接着说。“安夏,既然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我们希望你别为此感到难受,因为我们从来就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甚至于爸爸妈妈对你的爱比你哥哥还要多。咱们从你来那天起就是一家人了,咱们的亲情是分不开的。”
“所以。”宋父把头转向那对夫妇。“二位,我不知你们今天来是什么意图,你们今天能来,也算是让这件事有了个结局。我不管你们当初是怎么把我女儿弄丢的,这个我没权利追究也不想追究。若是今天你们来,是为了从我手里要回安夏,那对不起,请回吧,她是我的女儿,你们就是无路如何也不能拿走她,就算是最后要走法律程序我们也不会退让半步。”
那对夫妇相互看了一眼,各自都没说话,然后看了看宋安夏。
宋安夏突然站了起来,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流到脸颊上。“我只有一个爸爸,一个妈妈,他们才是我的亲人,对不起,我不认识你们两个,你们为什么要来打搅我们家的生活?”“爸爸,我想自己待一会。”说完她便离开了餐桌,出了门。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傻眼了,这个女孩,从小到大都异常听话,她乖巧,似乎在青春期也从未叛逆过,以至于和她相比宋安鸿的性格就像是个淘气撒泼的坏小子。这样的安夏,陈筠和宋安鸿之前从未见过,可想而知这打击对她的影响有多严重。
陈筠看宋安夏哭着跑了出去,赶紧追了出去。宋安鸿也跟着陈筠想追出去单被陈筠制止了。
“阿鸿,我去就行了,你在家看看什么情况吧,家里留个人。”
“嗯,行。”宋安鸿刚出门又回去了,他留在家里能听听那两个人跟父母说了什么。
宋安鸿刚回到家门,就看到原本站在厨房门口一动不动的母亲走到了餐桌旁,一手拍在了餐桌上,眼神很凶。
在宋安鸿的记忆里,母亲从来就没露出过那样凶狠的眼神,那眼神和宋安鸿小时候她对他发脾气的那种眼神截然不同,那眼神凶狠,让她一个女人仿佛拥有了男人的血性。那眼神宋安鸿从来没见过,从来没有。
“你们休想从我手里得到安夏,那是我女儿,你们休想!你们真是可笑!”宋母眼神依旧狠狠地盯着那对夫妇。
母亲的声音很大,把宋安鸿都吓了一跳。屋里就好像是一个战场,宋安鸿真的怕他们会动起手来,但好在他的父母都是文化人,不会随随便便动手,即便如此,宋安鸿依旧是站在旁边,看着双方的对峙,就算是动起手来,他也绝不会让父母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