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
——海子
仍能清晰地记起十多年前的午后,我读着你的诗,与同桌谈起你的那刻,黄昏正要来临,而北方的春天,似乎让一切都恰到好处。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惆怅已然悄无声息的过去,只是那天的同桌哭着问我,海子为什么要死呢。当时的我不知所措,即使我经常在她面前把自己装扮得无所不知。于是许多年过去,我想起了那个姑娘,也想起你,轮回几度花开,我坐在人间给你写信。
陌生的诗人,很多年过去,我终于明白这世间有太多的不尽人意,但这当然不是你死的理由,因为那些撕心裂肺的众生,还在好好的活着,他们用爱情欺骗自己,而你,已经替他们死了,你留下庸庸碌碌的我们,在海的另一边,日日春暖,处处花开。很多时候,我也会在陌生的地方,因为陌生人难过,有次在西藏,我看到捡拾牛粪的盲人,差点哭了出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我想明白了,还是为了我自己,我在陌生人身上,看到自己最害怕的结局,我心疼那些不幸的我,就像我读起你的诗,害怕春天不来,害怕花儿不开。可我仍不明白,你为什么到死才出众,才让我们忙着纪念。
他们说,你的生命只有两天,一如你的诗句,一天活着,一天死去,你的生命曾在流言里受尽流浪,你的诗魂,也许只能属于天堂。在春暖花开的黄昏,你依偎着冰冷的铁轨,就着残阳西落,读起《瓦尔登湖》的美好。于是列车呼啸而过,就那样卷走了你的草原与王国。原来你的无数次歌颂,都是为了这一场死亡。对不起,你也许早已看透,这个令你去死的世界,二十七年有加无己,那个你所期许的人间,已然飘渺无期。又或者,你本与世界无意相逢,只是想看一朵桃花盛装赴死。
无数个春暖花开,而我不敢面朝大海,从公元前到公元后,从我还太小到你不会再老,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我读遍你的诗歌,抚摸你的足迹,可我都过了你的青春,却无法超越你的灵魂。白驹飞驰,青春过隙,时间还在远处眺望,它嘲笑我太老、太丑、太恶心、太做作。这些我都明白,因为我早已不再聆听鸟啭的喜悦,不再驻足枫叶的飘零,我感觉到彩虹的无聊和多余,我体会到春雨的沉闷与喧嚣。所以,陌生的诗人,这是我写给你的最后一封信,笔墨将尽,请让我用一支烟的时间,把生活还给空白,待熄灭了这烟圈往事,我便奔向天涯。
十多年前的午后,同桌哭着问我,海子为什么要死呢,我不知道怎么回答,那一刻,春风吹起窗纱,飞扬如一面淡蓝色的旗帜,我尴尬地望着她哭红的眼睛,倔强地沉默了好久,最后,我终于承认了自己的年少与无知,泄了气似的把脸别过去,夕阳的余晖洒了我满满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