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十八岁(五):成长


        在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种变化,不是花瓣凋落,不是容颜沧桑,而是在一瞬间渴望与热情冲向顶点,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消退,接着,平凡的愿景化作平凡的叹息,直到最后,化作沉默。

      这种变化,不是一场静静的“人老珠黄”所能象征的,而是生命教给每个人的“人生课”,下课之时,每个学生都将学会无言地面对岁月,微笑着面对讥讽,用沉默对抗孤独,然后回归生命本真。不过,他们的本真和婴儿的那种纯真不同,看遍沧桑变化的人所懂得的是如何在压力和无常之中获得深处的宁静。

      这种变化,叫做成长。

      记得小时候有一段时间,我很喜欢和爷爷一起下象棋。每次爷爷从学校接我回家都会和我下一盘,然后我再去书房写作业。爷爷的象棋水平很高,但是为了满足我小小的虚荣心和成就感,他总会故意让我赢。若是偶尔我输了,他便会再和我下一盘,直至我赢。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爷爷这一番苦心,只是开心地向别人宣扬自己的“胜利”。

      但是,人生却不是象棋这回事。我直到中考才真正悟到这个道理。中考之前的几次模拟考试,我都拿到了极低的分数。我写这个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因为当时我确实努力了,但是成绩就是不理想。我非常清楚地记得在教学楼快要熄灯的时候,我还独自在教室奋笔疾书,然后飞奔回宿舍的情形。这情形,恐怕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因为那是我人生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压力——考上高中或者进入职校。在这一霎那,我深刻地、清楚地了解到,人生的路,是靠自己走出来的,中考的试卷,是靠自己一笔一划填上去的。你在中考的考场上奋斗,你的父母在家中等待着你的消息,他们默默地看着你奋斗的背影,却爱莫能助。

      大概这也就是,每当我回忆起过往的岁月时总欲落泪的原因吧。

      人生不经任何人的剪辑,也不会有人确保你永远获胜,若是你输了,恐怕也不会有第二次机会。在这个世界上,事情不是永远公平,也没有万无一失的成功。人活着,就会跌倒,就会流泪,就会受伤,就会痛。但是,只有当你学会以一颗平和的心面对一切的时候,你才学会了生存。


      在过往的十八年中,我渐渐地了解到,这个世界是矛盾的、非理想化的,这个世界没有真理,只有公理。我决定,若是我在未来遇到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事、接受不了的事实,就 把它忘掉或者当做公理来接受,毕竟学历、房产、工作、生活这些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

        曾经的我努力思索以寻求真理,曾经的我对于不公不义不能忍受,曾经的我忤逆而执着,但是现在,我十八岁了。你想,十八岁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我成人了,我的孩提时代结束了。往后人生,当我做错了事,父母不会帮我处理;当我跌倒了,血肉模糊之时,没有人会搀扶;当我受了委屈,不能像孩子一样哭泣……但是,这就是成人的世界,冷暖自知,每一个人都早晚得学会独自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没有拥抱,没有安慰,也不许放弃。

        曾几何时,我对于沉默的大多数没有体会,一度甚至愤愤于他们的怯懦。但是,在十八岁来临之时,我自己竟然也学会了沉默,不是对于世俗的反击,而是自我保护。我也学会了接受成人世界的主题旋律:不得已。的确,每个人都要经历这个阶段,从满腔热血的激情到面对苍茫大海的无力,最后与所有人殊途同归:学会沉默。

      现在,我就处在孩子与成人的分隔线上,心中似有一种懂却又语焉不详。我理解理想与生活之间有距离,但不知道这距离到底几何;我知道勇气在左,安稳在右,但我不解该如何取舍;或者当前途与信念有冲突时,该如何前进?

      但是,正是因为我的疑惑,我才需要上课,需要学习,需要改变。十八岁,是“幼儿启蒙课”的结束和“人生课”的开始,至此往下,情绪不再放在首位,游戏的年龄成为历史,甚至试错都不被允许。我也没有权利说:我想下课。因为这节课,没有尽头。

      但我需要这种洗礼,从而将对具体事物的勇气转换成生活的勇气,将冲动化解为肥沃的土壤以孕育出平凡之花。当强说愁的年纪过去, 杜鹃凄厉的悲啼声从耳畔消退,义愤填膺的正义感深藏于心底而不外露,也该想想明天的天气怎样了。

  毕竟,对一个人来说,学会生活比一切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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