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尘间红叶
01
清晨散步时,路过一座石桥,站在桥上,发现河的东西两岸,分布着一座道观和一座陵园。
道观是个陈旧古朴的院子,每每站在那里,从桥上往下看,虚掩的院门,深深的庭院,令人无不向往,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人和故事。那么多人怀着无比虔诚的心,捧着香烛和纸钱,进到那里,求一个心安。
每月阴历十五,是开观门祭祀的日子。大清早,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梳洗干净,穿着整洁,焚香烧纸,口中念念有词,亦步亦趋跟着队伍进了门。门里面有蒲团,是要跪拜的。
人群中,多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孑孑独行或两两相携,那一张张饱经岁月沧桑的脸,是那么虔诚。那一双双眼睛,又深藏热诚。也许是为了自己或者孩子们,亦是身边的亲人,祈求平安,健康快乐。
我踌躇不前,最终不敢进门,倒不是自己无欲无求,而是没有那份虔诚。脸不洗,头也不梳,直接跑出来,是为了一个人的自在。如果这幅模样,拜见仙人,会被降罪的吧?
总是一个人偷偷揣摩,那些仙人天资灵秀,超凡脱俗,意气高洁,怎会为了人世间芸芸众生,如我等粗俗简陋的人,排忧解难,感同身受?
说句大不敬的话,他们也只是死去很久很久的人。
02
道观的院墙低矮,一簇簇不开花的枝叶,伸出墙外,那些枝头的叶子,绚丽多彩,遥望着它们,竟觉得生命是一种欢喜。
穿过桥底,在墨水河畔,漫漫前行。路东就是一座陵园,没有院墙,没有界限,甚至没有名字。一开始,在路上走着,我也没想到,与人一步之遥的地方,竟然睡着那么多逝去的人。
直到,目光触到那一排排,整齐的墓碑,背后小小的黄土包。风吹过光洁的青石,那一个个久经风霜浸染的名字,在阳光下静穆着。
一个人影也看不见,这儿的安静,与一河之隔道观门前的热闹,相差甚远,如同隔世。园子静默着,树木静默着,连时间仿佛也静止了。
我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心中燃起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敬畏,对于死亡。不知道,地下睡着的人,是谁?他又经历了什么样的人世沧桑,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睡了多久了。我如同是一个入侵者,是否惊扰了他,后世轮回的清梦。
不曾想到,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还有这么一方净土,能安然睡在这里的人,是幸福,亦是一种奢侈。
多年的城市建设,令一些老建筑没了踪迹,连祖祖辈辈的老坟地和祠堂,也搬到了几十里远的山上。那里的墓地一块接着一块,连石碑的大小都一模一样,价格也不菲,如今更是炒到了十几万,甚至几十万的地步。
常听老人说,活不起,也死不起。很多人,花费半生积蓄,早早预定了自己的归处。这几年,和父母也能心平气和地说起,他们百年之后的事。父亲不止一次提及,我们不回故里,不要墓地,等那一天,你们就把我们撒进大海里。
想我们的时候,就去看看大海。不必非等到逢年过节,陵园大门四开,人来人往。也不必,在那些去不了的时候,跑到马路上给我们烧纸送钱。
03
我不确定,到时候,自己真的能做到,没有经历过生死离别的人,体会不到那是一种怎样的痛。只要一想到,你们不再我的身边,不能喊着爸爸妈妈,心就难受的不能自已。
那时候,如果有一个地方,还能够包容人的哀思,也只有自己所爱的人,长眠之处。那是一种心灵的寄托,也是情感的归宿。
一个人走走停停,我绕着陵园转了一圈,回到了它的正门口。一个牌楼,连接着一段青松翠柏围成的墙,这里那还需要门啊,连旁边守墓的小房子里,也没有人。
然而,就在那些郁郁葱葱的树木之下,几步之遥的地方,搭建着活动板房,里面有灯光,也有人。太阳升起来了,他们有说有笑地,钻出房门,在露天地里,打水洗漱,生火做饭。
这是一群,挖沟开渠,搞河底清淤的人。那些沾满泥浆的工具和车辆,在他们粗糙的手里转动,不停的运转。
这个沉寂,深藏哀伤的地方,因为有了他们的声音和脚步,顿现生机,热闹起来。他们的脸庞,又黑又亮,坦然自若。丝毫不受身外之物的影响,仿佛生活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那么和谐,积极向上。生与死,还不是困扰他们的问题,虽然离死亡这么近,只有一墙之隔,他们却一直努力活着。
end
我是尘间红叶,坚持将美丽进行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