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成可掌灯的浅墨色,街头的卤肉小车摊支起了遮雨棚,在支架间吊了一盏牵电线的黄灯泡。小推车后面架起一长一短两张桌子,齐齐整整地摆好长椅板凳。老板从推车柜里拿出干净的铁盘、瓷碗和蘸料碟备在一边的小木桌上,然后就退到铺面后方,悠闲地架好手机,就着缓存的视频吃起了隔壁抄手店叫的凉粉。
再过一小时,或者半小时,就会有老食客提着几两酒晃晃悠悠地来光顾了吧。鸭肝,猪头肉,小菜,稀饭,配着嬉笑里的邻里长短,都是下酒佳肴。想想也是有滋有味的一顿夜饭。最近家里老妞儿又学了什么新的广场舞歌曲,天天不离嘴地哼着;朋友圈里看到了一篇好文章,分享给大家都读读;前街机面铺子停业了,得新开一家电信营业厅...黄灯下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和着一盏盏辛辣的白酒,酒肉下肚,吃饱了,八卦趣闻也听得满意。转眼月儿立在正头顶,哥们儿几个打个豁嗨,点支烟抽着荡回家。
老爷们儿些,晚六点下了班,从各类差事里解了脱,复又回到平淡的小日子里。无甚高雅的消遣,也不甘着闲,便借着吃宵夜的当儿互相排解无聊,互相贡献友爱。一架小推车两张木桌,无意间成了重要的聚会枢纽;一个卖卤味的,无意间也成了个社区交流的组织者。他自己无所察觉,只莫名的,每日都带着些期待张罗桌椅,等那么三五个老食客,老面孔,老朋友。
此时此刻,他已把晚宴场地布置完妥,正毫无忧虑地,吃着自己那碗凉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