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纸摊在桌子上,上面一片空白,只有几处笔点在纸上而留下的墨点。坐在旁边的同学靠着椅背,塌拉着头,发出隐隐约约的鼾声;讲台上团支书呜呜哇哇地讲演着某个ppt。一节晚自习过去了,我还是什么都没有写出来。
说来惭愧,入学直到现在,我还没有下笔写过文章。直到前几日社长下达指令征文,我才第一次摊开纸笔。可纸笔是摊开了,我该写些什么?
社长说主题不限、题材不限、字数不限。可正是这几个不限才对我造成了最大的限制。从社长下达指令到今天晚上,我苦苦思考了几天,还是无法动笔。自小到大,我所有创作的文章都是语文试卷的最后一页的作文题。高考刚在上半年结束,余温未散。所以如果在此时让我写一篇高考作文,引、议、联、结,引经据典,正反举例论证,结尾总结点睛,用高中语文老师交过的套路,一篇洋洋洒洒,质量上乘的应试作文便可应运而生。都说高考作文是戴着脚镣跳舞,可摘掉脚镣,我竟手脚笨拙,更难说起舞了。“嗒、嗒、嗒…”信纸上又多了几处墨点。
我突然惊恐得发现,长时间的搁笔,我渐渐地丧失了创作的能力。我常自诩热爱文学,可我竟连一篇文章也写不出来。就好比一个久未抚琴的乐师最终连“哆”“瑞”“咪”都奏不出来了。这听起来真可悲。
我想起当初我怀着对文学的一腔热忱进了文学社。我本以为我加入之后,我的一点自以为是的才华能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可实际上,我的热情渐渐熄灭,书架渐渐蒙上灰尘。当然,即便如此,我仍然爱我的文学社,这与文学无关。
桌上依旧摊着那张满是墨点的纸。我打开手机,奢盼从音乐中得到一点灵感。耳机里,传开了我最喜欢的歌手许嵩的歌——《书香年华》
“多久没有提笔为你写一首诗,
对偶平仄押韵难道都在故纸。
常常欲言又止表达缺乏情致,
书到用时才恨少还真那么回事。”
书案蒙尘,故纸泛黄。我多久没有提笔为自己写一首诗了。
此时,下课铃响,我走出教室。
路上,寒风不停刮擦着脸颊,我紧了紧衣服,哈了口气,微微抬头,天上一轮桂月贴在夜幕中,周围黑云相托,月光斜洒,地面铺着银色光芒。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黄州的月,名不虚传。
耳机中的歌到了后半段:
“琅琅书声如春风,
拂过千年时空。
少年啊壮志在胸,
赋首辞让人感动。
借一场古曲的梦,
与东坡热情相拥。
没告诉他将被千古传颂。”
提到黄州的月,就离不开苏轼。“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千年前,苏老先生月下咏出这千古名句。千年后,在这同一轮月下,一个学生拼命得想从脑中榨出一种叫作灵感的东西。
歌声继续:
“梦里一记钟声恍然敲回古时,
花明柳媚春日书院里又添学子。
苦读百卷经史不止为功名之资,
学问里自有传承和坚持。”
我不禁向往那些古人的生活,月下小酌,吟咏诗作。推杯换盏间,信口便可吐出诗篇。或吟咏山水虫鸟,或赠别知己好友,或高歌家国大义,或感叹朝代兴亡。纸香墨飞的盛唐,百花齐放的宋世,囊尽其中。
回到了寝室,我重新摊开纸。在第一行赫然写——多久没有提笔为自己写一首诗。
我多久没有提笔为自己写一首诗了?我对创作的热忱呢?我还热爱文学吗?我问自己。
多久以来,我的笔只为功利所执。却丢弃了写作本身的那种纯粹。我此刻忽然觉得,我不能丢掉这份初心,用纸笔给灵魂一次交流的机会。不敢说永远对文学热泪盈眶,但至少,我不能停止前进的步伐。
此时,手机传来文学社的群里一位学姐发的消息:“莫存执念莫强求, 浮名无非过云楼”,很好,文学是纯粹的,就算我拼凑些矫揉造作的华丽空文又如何。就让文学归于宁静。
笔停墨止。我望了望窗外,明月高悬,皓白如雪,淡淡的月光洒在大地上,世间万物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