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里行间,隽永温酽
读《傅雷家书》有感
惊讶的是开启扉页与合拢全书时的心境竟完全不同,本以为父母子女之情实为日常普遍,“老生常谈”不免司空见惯。带着些许迷惑读毕全书后,却是不能自抑地感动,也似乎理解了其备受追捧的原由。
“人情练达即文章”人间大爱之盛,温情之浓,自可凝练感动。
《傅雷家书》所带来的感知体验,最精妙之处在于其多维度的复合性。矛盾体双方的碰撞与多对矛盾的糅合,随着文字走向而汩汩流出于不经意之间,方成就了精湛的共鸣效果。
在一封封家书里,具体可感而达到最佳平衡的是感性与理性。“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翻山越岭,漂洋过海的字句,满溢着家的温度。父母念子之心真切深挚,化为殷殷叮嘱;游子思家之情纯粹赤诚,存于报喜报忧。细碎的点滴日常,传递于单薄纸张,成为傅雷夫妇心系不已的守望。想要知悉远行爱子的一切境况,事无巨细地提供建议和支持,大到艺术道路、财富观念、婚姻生活、家国情怀,小到演奏会的每个动作表情、音符表达的微弱语气,还有天寒多加衣。感性的亲情,是永远放心不下的牵挂,永远停不下的唠叨,永远戒不掉的思念,最能牵引人们代入自己的故事,共鸣极具相似点的人生。而理性,是严格要求细致约束,谆谆教诲一丝不苟。身为文学家与艺术评论家的傅雷,在文艺事业上有极高造诣,他深知丰厚的专业知识结合勤勉笃行才能成就儿子的艺术追求。“严师出高徒”,作为儿子的人生导师,傅雷“寓教于理”强调“做人为先”,更是让傅聪收获了正直善良、砥砺勤勉、担当奉献这最为无价的宝藏。傅雷式教育,是感性与理性的升维结合,既饱含着父母之爱的无私与炽热,又蕴蓄了刚毅与严正,如此独特深邃,然究其内核,与天下父母又有何异处?
此外,潜藏始终的另外一种对照,即是大喜大悲浓墨重彩的庄重。傅雷先生关于艺术与人生的真知灼见,无不洋溢着积极进取的态度与拔俗冷峻的品格,无不浸染着强烈的爱国热忱。他教导傅聪应把握修身学艺的良机,毫厘精进,成就己身,更应珍惜优渥是资源条件,为祖国争取荣光,为民族建造艺术之殿。通信之中谈及的国内外政治形势,更是体现了其人道主义精神与心忧天下的社会责任感。激昂向上的人生观,彰显着宏大的“喜”,现身说法,言传身教,播撒正念,赤诚浓烈。然而,难以想象的是,那是傅雷先生在何等困顿的境地中迸发的热忱,即使被误以为“右派”于黑白颠倒的时日遭猛烈批判,仍潜心学术苦心孤诣,从未熄灭一片爱国真心。哪怕自己身陷囹圄,也不放弃良知、道义和满腔热血,深明大义,本身已是最好的教育。有如木心先生在《即兴判断》里写道“后来才知道,他们都是处于庸夫歹徒的围困中,在种种夹缝里辛苦求生。”浓黑的“悲”是赤红的底色,却使其愈加鲜明耀眼,大悲大喜冲撞交合,凝重了灵魂,醇厚了人间。
何其有幸,体会这大爱留存天地之间,辗转于沧桑巨变,幻化为隽永温酽,唯有怀抱正念,砥砺而前,修明己身,方不负遇见,不负明天,不负重望,不负此间少年。